一
燕！
枯骨！
烧焦的泥土之中半掩着漆黑的骨头，昏暗的天空上方飞来了一群红嘴巴的燕子。地面是一片惨状，但是飞翔的燕子却置身在一片乐场。它们高歌着，庆贺着，天际的乌云滚动，突然间一声闷响。闪电在远处早早的闪过了，一滴豆大的雨点落下，打在黑泥中，砸出了一只蓝色的眼睛。
大雨冲刷了这片凄惨的焦地，从灰烬里冲刷出了一个静静躺着的人形。
燕枯骨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枯骨与燕子。
所以他的名字就叫燕枯骨。
他由尸骸之中的魂魄聚集而变成了妖灵，从死亡之中变成一种新的生命。
燕枯骨从第一次睁开眼，就对世间充满了厌倦。
嗡！
嗡嗡！
燕枯骨披散着一头白发，走在战火纷飞的古城。精怪妖魔们在人的房屋之中流窜，死去的、僵硬的、腐烂的人的尸体堆在城门外，像是一座小山。漫天飞雪，绿色的叶子裹挟在冰雪之中，不知道究竟是冬天还是夏天。
一个穿着桃色衣裙的少女躲在竹筐下面瑟瑟发抖，她家中装满了妖魔，她逃出来，却发现到处都是战火。
那女孩试探着跑了出来，她慌乱的撞在了燕枯骨的身上，被他的白发和蓝眼睛吓呆了。
“啊！”女孩儿惊叫着吓晕了过去。
燕枯骨面无表情，那时他还没有恶意。
他把女孩儿带出了城，把她放在没有妖魔的荒野上，可是很快，人的气息还是引来了一只三足兽。
燕枯骨在荒原之上只看到了一片桃色的衣服，一片洒在雪地中的鲜血。
嗡！
嗡嗡！
在江北，一千五百年之前。
天空中的鹅毛大雪夹着红色的羽毛坠落在地上，空气之中充斥着浓郁的香气，一身红衣服的绝艳妖灵手中摇着一把红色的羽扇。他见到燕枯骨之后用扇子半掩着面，唯一露出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你是说来杀我吗？”红衣妖灵说。
燕枯骨去杀赤金羽。他憎恨自己，憎恨妖灵，更憎恨最有名的赤金羽。
“与我有恩怨的妖魔凡人有很多，但我似乎不认识你，我们是否有恩怨？”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因为我讨厌妖灵。”
赤金羽没有想与他交手的意思，即使他真的想要应战，也绝不会自己出手。燕枯骨面对的还有妖灵绿耳、铁索人、断尾九尾狐、红狐狸还有千玺。
绿耳的速度比风迅捷，铁索人的锁链束缚住燕枯骨的四肢，他被锁链吊起来，然后从空中抛了出去。
赤金羽全当他是个麻烦，并不打算杀他。
燕枯骨继续进攻，他被鳯炎鸟烈焰点燃了全身。
大火从他的头顶滑到脚底，他奇迹般的毫发无损，反而生出了一对羽翼来。
“我只当世间只有玄冰能对付这种火焰，要是早知道有你在，得到火灵珠也不用费这样大的周章了，慕公子，你真是白死了！”赤金羽说。
二
“即使我们失去了对他的控制，但他心中仍然充满着对妖灵的憎恨，这就是这个活的武器的厉害之处！”苍奇说。
“你是怎么得到他的？”左羽问，他勒紧马的缰绳。左羽心中带着满满的忧虑，他想，如果燕枯骨在苍奇手上完全失控的话，那这只妖灵反而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将军，这是秘密。”
燕枯骨睁开眼睛。
灰暗的天空上隐现着些许的蓝色，他躺在地上，看到枯黄的草地下面还残存着一点绿色。
他瞳仁的灰暗退去了。
记忆混乱模糊，脊背撕裂般的疼痛。
他在哪儿？
周围的妖灵都是谁？
燕枯骨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口热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于是拳起苍白的躯干，用手臂去抱住膝盖。这个样子有点像出生不久的婴儿，而且是个披散着白发的大婴儿。
“他还没有死！”风思说。
燕枯骨嗅到了他讨厌的味道。他突然起身，樱十三正站在他面前。
他见到樱十三受伤握着的青色的树枝，围在他身边的妖灵们都一脸惊讶。
“他没有死啊！他、他的眼睛不一样了！”缀满铃铛的妖灵说完，慌慌张张的退开了很远。
樱十三与风思都看到了燕枯骨的变化，他有了表情，虽然是一脸的厌烦；眼睛中有了光芒，虽然充满了杀意。
燕枯骨与樱十三四目相对，两双眼睛完全不同。
“不会是你把他唤醒了吧？你不是要杀他吗？”风思问。她与其他妖灵都向后退开，如果燕枯骨起了杀意，她、他们，都可能会死。
只有樱十三留在原地。通红的眼眶圆瞪着，火红的嘴巴紧闭着。他收起了常带着的笑容，黑亮的眼中充满了愤怒。
“樱十三，你在做什么？”一只妖灵问。
“没有生命的东西，是不能去杀死生命的！”樱十三说。他的话是说给燕枯骨听的。
“可笑！你本来就不该存在！”燕枯骨张开了一千多年都不曾开过的口，他的声音绵软，没有人会相信这种充满了柔情的男人声音会从一个厌世的妖灵口中发出，说出冷漠的话。
“不应该存在的，可笑的是你，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下去，为什么不杀死自己，你想做个人活下去，还是想活下去！”樱十三的表情想要继续严肃下去，但是燕枯骨太可笑了，他又笑了出来。
燕枯骨握起拳头打在樱十三的胸膛上，将樱十三胸膛上的伤口震出了血液。
“樱十三，你为什么不躲，你疯了吗？”风思向后拉着樱十三，她扬起一阵疾风，吹起了满地的干土。
燕枯骨伸手一把掐住了风思的脖子，他完全不用力，就可以这段舞天姬的手臂，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拧断风思的脖子。
风思试图变成一只幼虫从燕枯骨的手下脱逃，但是无论她变得多小，总会被抓住。
樱十三手中生出一团樱花，像燕枯骨撒去。他用青杖指向地面，枯草中立刻生长出一棵藤蔓缠住燕枯骨的双脚。
但是燕枯骨立刻用炽热的火羽将藤蔓点燃，他推动着火焰，烧毁了所有的樱花，连樱十三手中的那根手杖也差点点燃了。
燕枯骨从身后抓起一个执着青铜戟的兵士，把他扔向樱十三和四周的妖灵。
燕枯骨后背上又生出一对白羽，随着翅膀挥动，白羽开始燃烧。燕枯骨被火焰裹挟着，回到了苍奇的身边。
苍奇最开始感到十分的惊诧，她拿着巫杖，拼命的念着咒术，燕枯骨一步一步的靠近，显然她的咒术不起作用。
苍奇身前的兵士们拉开一张带刺的网，他们驾着快马冲向了燕枯骨。
“快把他抓住！”苍奇的声音十分紧张。
她看到燕枯骨站起身，苍白的身体令她联想到了月银川。
她还有一个江北的约要去赴。
燕枯骨的手抓住面前的网，三根尖刺刺穿了他的手掌，他生出一团烈火，瞬间就将网和没有来得及撒手的兵士一并烧成了灰。
苍奇撩开她的斗篷，十只红蝙蝠从她的衣服里面飞出来。
这是她进入红森林是获得的战利品。
红蝙蝠落在燕枯骨的头发，肩膀上，它们张开口，一下就咬在燕枯骨*的皮肉上。红蝙蝠可以吸食妖灵的灵气。
燕枯骨感到撕咬的刺痛，他失去了血液，伴随着灵气的消失。
他将这些蝙蝠一只一只抓起来，蝙蝠因为吸食了燕枯骨的灵气，瞬间变大。燕枯骨扯断了蝙蝠的两翼，长着大嘴的怪物只剩两只脚。他把他们的头一个一个的攥在手心之中，捏烂揉碎。
左羽架好了一百只弓箭。
只能杀了他了，左岩想。
但是燕枯骨走近到苍奇身后，左羽只能延缓下令放箭。
燕枯骨蹲下身体，苍奇拿着巫杖，万般无奈下只能靠武力，她用力击打着燕枯骨的头，她的力量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痒。
燕枯骨从地上捡起了他刚刚褪掉的人皮，然后扒下了一个兵士的衣服。他推着苍奇的后背，走出了弓箭的射程。
燕枯骨从兵士手中抢了一匹马，带着苍奇骑了上去。
“将军？”苍奇回头看着左羽，他站在原地，她只能跟着燕枯骨越走越远。
樱十三看着燕枯骨拿了人皮后，要挟着苍奇渐行渐远。
他只觉得一切都异常滑稽，他笑了，不是因为快乐，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太过可笑了。
“我们要不要进攻？”一只妖灵问。妖灵们跟着樱十三冲出了迷雾鬼林来到极水南岸的驻军外面，但是要不要打仗，他们至今还没有想好。
“当然要进攻！”风思说。要打架的时候她和鬼兔的想法是一样的，风思想到可惜鬼兔不在，不然会更有趣。
她手臂上涂满了蝴蝶的鳞片，随着她手臂的摆动闪闪发光，风思抖了抖双手，两只紫色的巨型蝴蝶从她手腕之中飞了出来。
巨蝶的翅膀闪动一下，就生出一个飓风，一个个飓风紧挨着，席卷了满地的荒草后，向着左羽的军队移动。
飓风将射出的箭卷起来，原封不动的又送还给了左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