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派空谷的小童去武阳找了水色许多次，无论是书信、口信，他都一概不听不看。
直到苍奇的信使启明代我去找他，他看到了启明脖子上的血链，才有所动容。
以血施法是空谷的禁术。清诚离开空谷之后我在谷中翻找了许多的藏书，书中记载着这种禁术用多了会触动天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师弟的安危，水色终于肯出山来空谷见一见我。
算一算时间，水色带着武怪怪落步极北青霞岭的时候，应该是在黄昏之后。
武帝派往极北青霞岭的铁骥骑兵还没有撤回，介于天门的险要，铁骥骑兵至今都没有涉足进入天门之内。
水色带着徒弟达到之后与铁骥骑兵大战了一场。
怪力少女武怪怪拿着我的银龙，很快便击退了朝廷的兵马进入了天门。
关于天门的传说有很多种：一种说法是上古诸神最终都归于了天门，在那里结束了生命，但是天神的神力留在人间变成了怪物；一种说法是天门封印着极北的妖龙，而封印不稳固，时常妖魔异动；还有说那里面封印着坠落成魔的天神，怨气太重，使得靠近天门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辛挚拿《奇异人物传》给我看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个民间不怎么传唱的故事。如果辛挚没有骗我的话，那么天门里关的就是北冥龙王冰帝和他的子女们，封印的神明则是一位叫做阳帝的天神。
辛挚说一千五百年前的神明们也是为了权势而互相残杀，与他们皇室子弟的做法没什么区别。阳帝与冰帝相争，赢了冰帝，便把冰帝和他全家都关了起来，可惜最后阳帝与天帝夺权，又被天帝所杀。
茶馆里的人把妖龙出没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冰帝和他的子女被关在天门的事多半是真的。
水色带着武怪怪闯进天门，然而那时候清诚正在做法加固封印。
四年多来清诚不舍昼夜，但可惜天门里面的五道封印却越来越薄弱。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天命不可违。
水色和武怪怪冒然进入之后，门内的妖邪之气顺着突然打开的石门想要冲出去，他们舞剑挥鞭了一阵，却没想到妖气更盛。
这时候刚好到了封印脆弱的极点，一瞬之间地裂山崩，五天巨龙冲破了封印，飞出了青霞岭。
空谷位于江中一带，距离天门有四千里的距离，然而青霞岭地裂山崩的动静，也让空谷里面半夜落了层灰。
四
“不知清诚看到自己的师兄，会有怎样的反应！”
“娘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去那边看看海棠树！”
“娘娘为什么今天这么开心？”
“有吗？”我摸了摸脸，才发觉自己一直咧着嘴，牙都在风中吹僵了。
“我从没见您这么高兴过！”
“木荣，你去把其他人也一起叫过来。”
空谷上空还挂着那只半残不全的月亮，四周的桃树开得越发的灿烂，然而海棠树刚吐了青叶，我却看不见她今年开花的时候了。
海棠呀海棠，你可莫要怪我不谷美溪，从此以后你恐怕都开不成花了。
“娘娘？”
我正在心中与海棠花赔罪，木荣突然喊我，吓得我一怔。
这些孩子有预感，因此看着我的神情都十分的肃穆。
“你们这个样子，像是要给我哀悼似的！我们今天只告别，虽然说的有些晚了！”
“娘娘，您在说什么呢？”
八个孩子满脸的大惊失色。他们都十一二岁，我突然想起自己在这样的年纪刚好离开了京城。
嗯！看来这样的年纪却是适合离别。
“大概最晚明天，我便要走了，我们今晚看得是空谷中最后的月亮了！你们可不要哭哦！又不是生离死别！”
可是那几个孩子全都红了眼眶。
“你们现在都去收拾行李，先去山下的客栈，明天早上便去江南找一位老翁，我把地址写给你们！”
“娘娘、不带我们一起走吗？”
“我们也可以、留在空谷里的！”
他们一面哭一面说，倒真像是我在交代遗言。
“好了好了，我的境况你们最清楚，莫要于他人说。你们若是舍不得，今夜就到处转转，空谷恐怕以后就不在了，你们去了江南之后，我会再与你们书信！好了，去收拾东西吧！安流，去我的房间里取我放在桌子上的银两，然后分给大家！”
这八个孩子哭得惨烈，我想我平日里待这帮十几岁的孩子一定不错，虽然不知安流为何那么怕我。我连哄带劝了好一阵，发誓保证他日一定还会相见，直到丑时才终于把所有人都送下了山。
我料定天门封印绝对会破裂，清诚纵然想要以身殉道，也回天乏术。等到清诚见到水色，他肯定能明白我的用意。
明白我的用意之后，清诚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回空谷。
然而四千多里的距离，我还要耐心等待一阵，才能听到他跑来骂我孽障。
天快亮了，但我还有事情要做。
白天的时候我让山海去山下买回了几桶油，我将油泼洒在空谷里面。
卯时未到的时候，破晓升起，我一把火便瞬间点燃了整座道观。
新开的一颗桃树正开得桃花烂漫，然而大火无情，天地无情，时间同样无情。清墙红瓦的房舍，青叶吐蕊的春木在一顷之间全做焦炭。
一场大火，我不谷美溪身上又添了一份对这些砖瓦和树木的罪孽。
“不谷美溪！”清诚果不其然在天亮时回来了。
“师父，起火了，那位姐姐是不是还在里面？”
我听到了武怪怪的声音。
四周笼罩着黑烟，然而我面前的牢笼却骤然间打开了。
五
据小二说，我手中白瓷盏中的茶是献给京城的贡茶，杯中清水带绿，热气中带着一阵香甜。这茶看上去、闻起来的品相倒是类似贡茶。
“我不相信人间真有仙女，不过妖龙的事好像是真的，听说极北发生了地震，地裂山崩的，好像真有妖物冲了出来！”
楼下散座上的人们还在谈论天象怪事。
外面的雨仍然很大，我猜鸭翠山过不了多久又要发洪水了。
“诸位在谈论奇异之事，我这里刚好也有一件，不知称不称得上怪事呢？”我闲来无事，就向着楼下喊道。
我言语了一声，楼下仍然吵闹着没有反应，但是过了片刻却突然鸦雀无声。
“那位姑娘，你要说些什么怪事？”
“对啊！说说看？”
“诸位有没有听说过，妖灵披了人皮，便能把一身妖气全藏住，完全变成一个人这样的怪事呢？”
“诶呦！妖灵的事，姑娘还是切莫多言了，现在圣上要灭妖，战事不断，人心惶惶的，不能多说，不能多说啊！”
“这是为何呢？”我问。
“听说太子和永明王要代陛下出兵了，这是事关下任帝位的事……”
“诶！少说两句！”
隔壁的琴声突然间止住，整个茶馆瞬间安静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