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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章 齐王密约

00章齐王密约

第二天,高欢率了一万大军出镇,和罗伊铭相会在草原之上,但见大旗剌剌,甲光耀眼。

“果然好风流人物!”罗伊铭于阵中看见高欢,不禁暗赞了一声。

两军各自稳住阵脚,罗伊铭按辔缓缓出阵,喊道:“让高刺史出来讲话。”

“当真是名不虚传!”高欢远远看见罗伊铭独自出阵,心下也忍不住赞叹,拍马正要出去,忽然被身边大将郑平拦住了。

“都督不可,且莫中了此人诡计?”郑平说道。

“是啊,都督。”左右之人一时随声附和。

“有何诡计?”高欢顾左右而问。

“末将听闻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都督出阵,以身犯险……”

“罗将军既享大名,我料其必不肯行此下作之事,何况各位将军就在我身后不远,罗伊铭也未必便敢孤身犯险……”高欢微微一笑说。

“这……”郑平等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正迟疑间,高欢已经拍马出去了,行至二军中间,两人隔着十米左右说话。

“高刺史果然好胆识!”罗伊铭说。

“将军既然邀请,高某岂敢不来。”高欢说的谦虚。

罗伊铭“哦”一声,说:“刺史大人就不怕我突施杀手?”

“我料将军必不肯为之!”高欢缓缓的说。

“为何?”高欢问。

“不知道,直觉吧!”高欢说。

“哦,哈哈哈哈!”罗伊铭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高欢也跟着大笑。

笑声甫住,罗伊铭忽然问道:“此番刺史大人率精兵前来,是要和罗某决战吗?”

“是!”高欢回答的倒也干脆。

“那高刺史以为,你我两军对垒,胜负如何?”罗伊铭问。

“我素闻将军威名,但如今高某新率三万精锐而来,又加镇中原有兵民二万有余,高某虽才薄智拙,但将军不过一万之兵,因此高某自忖如此与将军相对,应不至落下风。”高欢说。

“哦,看来刺史大人是胜券在握了?”罗伊铭问。

“不”,高欢倒也实事求是,说:“高某并无胜将军的把握!”

“哦?”高欢如此说,倒出乎罗伊铭的意料,“既然如此,高刺史如何不请尔朱荣多派精兵猛将前来,岂不胜算更大?”

高欢一时不答。

“我听说,此番来战,是刺史大人主动请缨而来?”罗伊铭接着问。

“是。”高欢说。

罗伊铭略一沉吟,又观察高欢眉间表情,突然问道:“刺史主动请缨来战,又不请求多发兵士,难道是怕别人染指此地吗?”

“罗将军何出此言?”高欢面目肌肉抖了下了,反问道。

“我当初在洛阳追随胡太后时,尝听朝中人言高刺史虽出身草莽,却是雄才大略之人”,罗伊铭已然察觉到高欢刚才的反应,继而问道:“此前,尔朱荣之功,多赖刺史智力计谋,因此罗某想问,高刺史如今可知当今天下大势?”

“罗将军不妨说来听听?”高欢说。

“好!”罗伊铭说:“刺史大人可知,如今大魏是谁天下?”

“当然是元氏之天下!”高欢说。

罗伊铭一阵冷笑。

“罗将军为何发笑?”高欢问。

“刺史大人当真不知?”罗伊铭反问。

高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元子攸虽位登大宝,但世人皆知其不过是傀儡皇帝,真正发号施令者却是尔朱荣!”罗伊铭说。

高欢静听罗伊铭说下去。

“当初葛荣、杜洛周、邢杲在时,尔朱荣尚有所顾忌,如今这些人先后已灭,西北万俟丑奴也败亡有日”,罗伊铭说:“到时四境平定,尔朱荣必定取元子攸而代之,又岂会仍甘心北面称臣?到时,大魏灭亡,高刺史为尔朱荣爪牙,青史之上,必定为乱臣贼子!”

“听罗将军此言,似乎是对大魏忠心耿耿。”高欢说:“不过,世人皆知,前翻罗将军引陈庆之、元颢伐魏,必欲灭元魏而甘心,今日言论,岂不自相矛盾?”

“高刺史此言差矣,世人皆知,我乃胡太后义弟,昔日太后一身就是大魏,大魏就是太后。罗某对太后忠心耿耿,因此世人还多有讽刺”,罗伊铭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罗某又岂会反元魏之社稷?向所反者,不过是尔朱荣所实际掌控之魏,而非元氏之魏,同时以报胡太后之大仇耳!”

“以罗将军之言,天柱将军(尔朱荣)和陛下(元子攸)皆是将军和太后仇人,将军此时言论却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唯恐天柱将军行不义之事,倒是好生让人费解!”高欢说。

“这却不难解!”罗伊铭说:“罗某并非是忠于元子攸。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昔日罗某辅佐元颢,正是想剪灭尔朱荣、元子攸,光复元魏之社稷!但说到底,尔朱荣才是太后以及二千多臣工的仇人!元子攸不过一傀儡、棋子而已,但毕竟还是元氏宗裔!元颢无能,早已身首异处,而世人也以为胡太后已被尔朱荣沉河。如今之势,天下人皆看的清楚,要想用武力剿灭尔朱荣、驱逐元子攸,已不可能。与尔朱荣弑君夺位相比,太后以及元氏宗亲当然宁愿选择元子攸当皇帝!”

“将军说话果然爽直!”高欢点点头说:“不过,这大魏的天下也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并非千秋万代就属元家!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就算如将军所言,到时天柱将军行禅让之事,又有何不可?”

罗伊铭暗叹一声糟糕,心想只把高欢当作忠君爱国的孤臣孽子了,自己却没考虑到此人出身草莽,又非世居高位,岂会忠心耿耿于元家?好在罗伊铭脑子转的快,心想既然如此,正好从此下手,便接着说道:“即如高刺史所言,刺史大人难道真以为这天下会落入尔朱荣之手吗?”

高欢“哦”了一声,说:“将军说了这么多,高某也已明白,无非是想效张仪苏秦,说动在下反天柱将军。”

“不错!”罗伊铭说。

“高某虽不才,但尚懂知恩图报。天柱将军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高某如今所有,皆赖天柱将军所赐,要我反天柱将军,却是痴心妄想!”高欢接着说道。

“罗某原以为刺史乃当世少有的人杰,这才有今日之言,不想竟是罗某看走眼了!”罗伊铭叹口气不再说话。

高欢到底忍不住“哦”了一声,问:“将军何出此言?”

“刺史说尔朱荣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内心当真这么想吗?”罗伊铭问道。

“当然!”高欢说,又接着追问道:“罗将军这是何意?”

“我尝听闻,尔朱荣曾问左右,将来有一天他死了,谁可做军中统帅?周边人都回答说‘尔朱兆’,尔朱荣却不以为然,说尔朱兆虽然勇猛善斗,但能统领的人马不过是三千左右,军马多些他就乱了阵法。能代我统军的,只有高刺史。可有此事?”

“那是尔朱将军褒誉之词,岂可当真。”高欢并没正面回答。

“哈哈哈哈!”罗伊铭一阵大笑,说:“恐怕尔朱荣是当真的,而高刺史也早当真了吧。”

“罗将军何意?”高欢隐隐不安,问道。

“尔朱荣既这样说,岂能不对刺史产生戒心?”罗伊铭说:“不然,为何将你调至晋州这偏远之地来做刺史?”

“罗将军这是要挑拨离间吗?”高欢问。

“我所言虚实,刺史内心里最清楚不过!”罗伊铭接着说下去:“以足下之功,难道就该只封一个刺史吗?就算要封刺史,以足下之才,也应封在兖、青、徐之间,那里才是足下用武之地,如何只封晋州刺史?这晋州地处偏远,足下之才可以说是无所施展,正是尔朱荣怕足下再立新功,赢取人心耳!不然,去岁以来征伐西北,尔朱荣如何根本不让足下参与,后来因在下将其挫败,这才调动足下,但也只是防御宿勤明达而已!”

“不管将军如何说,高某对天柱将军之心,天日可鉴!”高欢信誓旦旦。

“当真?”罗伊铭不待高欢回答,问道:“既如此,足下此次来战,如今西北万俟丑奴已是人穷志困,刺史如何不请尔朱荣多派精兵猛将?当真是对在下有必胜把握吗?”

高欢一时语塞,此次带兵来战,确实是想借机巩固、扩大东北之地,以待将来万一有变,好作为根本之地。而罗伊铭刚才所言,也确实非虚。

“足下是怕他人染指此地吧?”罗伊铭并不让高欢回答,说:“足下征战半生,好歹得此一块地盘,岂会轻易让他人染指?”

“罗将军想象力可真丰富!”高欢冷冷的说,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众军正在窃窃私语,似乎在猜测这二人在说些什么。

“这般马上谈论,殊为疲惫。足下如有意,我们过去坐下相谈如何?”罗伊铭看高欢似乎有些心动,指了不远处一片高低说。

高欢一愣。

“刺史是怕罗某加害吗?”罗伊铭问。

“我早信将军不肯为此之事,又何惧之有”,高欢略一沉吟,说:“将军既有此雅兴,高某当然奉陪!”

“好!”说着,二人驰了马离开阵地,到了前方一里地左右坐下。

罗伊铭一挥手,立刻便有军士送来酒肉,并在二人中间插上一柄遮阳大伞。高欢也挥手斥退了要跟上前来做保护的军士。

美酒倒上,二人互敬几盏,一时间经仿佛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二军将士一时窃窃私语,本以为今日将要一场生死大战,不想竟如此出人意料。

几杯酒喝罢,罗伊铭接着说道:“刚才罗某言道,尔朱荣已对足下有防御之心,以足下之智计,当然不会不察。”

高欢似乎要反驳,被罗伊铭挥手打断了,说:“足下先不用表态。我就想问足下,尔朱荣既已对足下有了防备之心,今日足下作了晋州刺史,又无尺寸之功可再立,还会继续加官进爵吗?足下大才,难道真甘心一个区区晋州刺史?”

高欢一时沉吟不答。

罗伊铭见高欢确已动心,便说道“我有一门富贵,为足下而谋,不知愿听不愿听?”

“将军请讲?”高欢说。

“既如此,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罗伊铭说:“刚才我已说明,如今之势,下一步尔朱荣必定行篡位之事。就算他不篡位,他的属下也必定*其黄袍加身,这是自古的定律!而元子攸虽非雄才大略,但也是有血性之人,其必不肯效曹芳之举,而应行曹髦之事?”

“元子攸岂是尔朱荣的对手!”高欢脱口而出,也不再提陛下、天柱将军了。

“曹髦匹夫,有勇无谋,且前车之鉴,元子攸岂会步其后尘与尔朱荣刀枪相见。”罗伊铭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因此,尔朱荣要谋篡逆,元子攸也必定会作拼死一搏,如此,结局便有两种。”

高欢“哦”了一声。

“一种是元子攸为尔朱荣所杀,鼎迁祚移。如此又有两种后继情形,一是黎元缄默,大宝改元;二是群情汹汹,有人揭竿而起。第二种是元子攸诱杀尔朱荣,以弱胜强。如此也有两种情况,一是逆贼授首,人心安定;二是尔朱兆等起兵反叛,天下大乱。”

“将军说下去。”高欢到底来了兴趣。

“足下会以为是哪种情况?”罗伊铭并没急着说,反问高欢。

“若果如将军所言,当然是天柱将军取胜!”高欢说。

“我倒以为未必”,罗伊铭说:“不过,就算为足下言中,尔朱荣杀了元子攸,黎元缄默也就罢了,自然改朝换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有人首举义旗,则天下大势仍未可知!”

“到时尔朱荣囊括四海,又有何人敢与其争锋?岂不是以卵击石!”高欢说。

“此言差矣。草莽之中,忠义之士,大有人在!而以卵击石只说,却是短视之见!”

高欢又“哦”了一声。

“昔日项羽剪灭三秦,霸权在握,但不行仁义,杀害义帝,刘邦遂与之决裂,后经逐鹿,终得天下。王莽篡位,尽失民心,绿林赤眉而起,转眼间便告覆灭。”罗伊铭说:“倘若到时尔朱荣真杀了元子攸,到时足下振臂一挥,必定应者云集,天下之势,殊未可知!”

高欢一时沉默不语,显然是没有勇气与尔朱荣对抗,略冷片刻,问:“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

“第二种情况,那就是元子攸效王允之计,诱杀尔朱荣。尔朱荣一日不称帝谋逆,一日便是魏臣,而朝中效忠元子攸的三两个大忠臣还是有的,倘若元子攸设计陷阱,也不算难事,尔朱荣不作防备,十有八九难逃算计!”罗伊铭说。

高欢点了下头。

罗伊铭一笑,说:“到时,纵使元子攸宣布只诛首逆,其余不问,尔朱氏也必定人人自危,定会举兵为尔朱荣报仇。如此则元魏大乱,如果再如董卓死后李傕、郭汜祸乱长安,*迫献帝,则天下更乱。当然,尔朱兆、尔朱天光等人如果得逞,自然不会只*迫元子攸,必当杀元子攸而甘心,倘真如此,到时天翻地覆,沧海横流,足下将怎么办?”

高欢脸上肌肉一阵抖动,似乎真看到了罗伊铭描绘的那个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足下会跟随尔朱兆吗?”罗伊铭问。

高欢不答。

罗伊铭再次一笑,说:“我意以为到时足下振臂一呼,问罪尔朱兄弟,响应者必定蜂拥而至,到时击败尔朱氏,王霸之业可成!”

“天下兵马,皆在尔朱氏之手,又有何人是其对手?”高欢说。

罗伊铭看高欢已然心动,不禁笑起来,说:“足下高谋,当真如此认为?”

高欢一时不答。

“尔朱荣若死,尔朱兆、尔朱天光等人不过草包,虽人众又如何?且二人匹夫,定会争权互斗,袁谭、袁尚兄弟便是先例,到时足下到时携归心之众,拥晋州、六镇之地,未必不是尔朱氏的对手!”罗伊铭说。

“在下哪里有六镇之地?”高欢说。

“六镇兵民,与尔朱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到时足下起兵抗尔朱氏,六镇岂不是唾手便成囊中之物!”罗伊铭说:“且我知足下本是怀朔镇人,且也早已听闻,六镇之人多佩服足下,足下难道还要过谦吗?”

高欢脸上变幻不定,显然是极大地兴奋。

罗伊铭趁热打铁,说:“不光六镇,到时柔然也可为刺史借兵相助!”

“柔然?”高欢疑问道。

“对!”罗伊铭说。

高欢立刻明白过来了,当初罗伊铭迎亲柔然,后来与茹茹睡在一块,又相助阿那瓌击败尔朱荣,早已是柔然的驸马,但嘴上仍说道:“说来说去,罗将军不过是要借刀杀人!”

“足下要真这么说,那就是借刀杀人吧!”罗伊铭说:“我就是要借足下之手,剿灭尔朱氏,为胡太后报仇,因此杀人是我目的。但是,这是个双赢的买卖,杀了尔朱荣或灭了尔朱氏,我的目的就已达到了,但随之而变的,则是天下大势,到时风起云涌,已经和我无关了,我纵有心也是无力,足下难道不想把握吗?”

高欢再沉吟片刻,说:“不管怎么说,若是尔朱荣杀死元子攸,我不会举旗征讨!”

“好!”罗伊铭一拍腿,说:“若是元子攸杀死了尔朱荣呢?”

“那高某就如将军所言,必定举旗讨逆!”高欢说,然后迅速又问道:“只是,元子攸怎么能杀死尔朱荣?”

“这就不劳足下费心了”,罗伊铭说:“罗某改日便回洛阳,定当千方百计,成此大事!”

“好,我知将军能耐!”高欢说完,脸上仍狐疑不定。

“足下还有何疑虑?”罗伊铭问。

“不是我不相信罗将军”,高欢一愣,说:“今日我与将军之言,实乃天大的谋划,此事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是倘若将军回头便说出去,*迫着尔朱荣来伐,那我岂不是成了将军的一枚棋子!”

“足下确是小心!”罗伊铭本来想说“如此多疑”的,终于没说出来。

“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肯否答应?”高欢说。

“请说。”罗伊铭说。

“如罗将军看得起在下,你我今日便结为异性兄弟,那么在下自然不再有疑了!”高欢说。

罗伊铭一愣,实在想不到高欢竟提出这个要求。

“怎么,罗将军看不起在下?”高欢问。

“足下这是说哪里话!”罗伊铭沉思片刻,说:“好,足下既看得起罗某,你我今日便义结金兰!”

二人一时论定年齿,罗伊铭长两岁,自然为兄,高欢便为义弟。

高欢说:“今日能与兄长结拜,实是人生一大快事!只是,你我兄弟二人所谋事大,一时之间不可为外人知道,当然包括我身后这些人马。不知兄长同意与否?”

“贤弟心思缜密,如此甚是!”罗伊铭说。

因此,二人便拔出佩刀,割破手指,滴入酒杯,互换喝干,算是结成了异性兄弟。

杯酒喝干,高欢甚是兴奋。罗伊铭心中却是有些隐隐不安,心中劝慰自己谋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同时也感叹,高欢到底阴险狡诈,如今二人结拜,自己当然不会出卖于他,到时大事成与不成,都于他不损分毫了。

“不知兄长何日回洛阳?”高欢问道。

“再过些日子,等西北有了消息,我安排一下便回。”罗伊铭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