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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上药(二更)

顾侯爷开始下令彻查姚氏中毒一事。

据两位小丫鬟交代,药是方嬷嬷熬的,也是方嬷嬷送来的,她俩被方嬷嬷派去给顾瑾瑜送东西,之后的事便什么也不清楚了。

“把方嬷嬷叫来!”顾侯爷冷声吩咐。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回侯爷,方嬷嬷不见了!”

顾侯爷的大掌倏地捏成了拳头。

很快,他想起了方嬷嬷在府中还有个侄媳:“那个叫翠翠的丫鬟呢?把她给本侯带过来!”

“是!”下人领命去了。

方嬷嬷为了不引人注意,并未带走翠翠。

等翠翠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时,连忙收拾包袱走人,可惜终究晚了一步,让山庄的侍卫逮住了。

等她被带到顾侯爷跟前,才知姚氏竟然中毒了。

下毒的人是谁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方嬷嬷了。

翠翠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侯爷饶命啊!不是奴婢干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

顾侯爷道:“冤枉?那本侯问你,夫人究竟是怎么晕倒的?”

翠翠支支吾吾道:“是……是……”

顾侯爷讥讽道:“好,留着这条舌头没用,那不如拔了它!”

翠翠身躯一震:“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是方嬷嬷……方嬷嬷让奴婢干的!她让奴婢把偷听到的消息故意说给夫人听!”

顾侯爷心一紧:“你都说了什么?”

翠翠害怕道:“就……就说了……小姐不是亲生的……是抱错了……”

“混账东西!”顾侯爷气得一把摔碎了手边的茶盏!

翠翠整个人匍匐在茶盏的碎片上,手都流了血,却半分不敢动弹:“老爷饶命……是方嬷嬷逼奴婢的……”

顾侯爷是担心会这样,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告诉姚氏真相,他宁愿一辈子不要认回那个孩子,也不希望姚氏有一点儿闪失!

可他小心翼翼,倒是让两个贱婢把真相捅了出去!

他厉声道:“夫人待她不薄!她为什么这么做?”

翠翠抽泣道:“奴婢不清楚……婶娘……不是……是方嬷嬷……她让奴婢做事……从来不许奴婢问缘由……奴婢也不知道她为何要陷害夫人……奴婢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让她侄儿打死奴婢!侯爷明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呵,你听她的话倒是比听本侯与夫人的还多,怎么?她的话是圣旨?”顾侯爷到了这个份儿上,又怎会看不出翠翠的话半真半假。

方嬷嬷指使她是真,可她浪子野心更是真,不是她贪图方嬷嬷许给她的好处,怎会替方嬷嬷卖命?

她这儿应当是问不出什么了,顾侯爷厌恶地摆摆手:“拖下去,乱棍打死。”

“侯爷饶命啊!侯爷饶——”

侍卫没给她求饶的机会,直接拿抹布堵了她的嘴,将她蛮横地拖下去行刑了。

山庄的侍卫兵分四路去抓捕方嬷嬷,天黑时总算找到了方嬷嬷的踪迹,只可惜方嬷嬷已经在一棵大树上自缢了。

“死了?”书房中,顾侯爷冷下脸来。

黄忠是武夫,勾心斗角他缺根筋,可要说验人尸体,他是在死人堆里呆过的,见过死状无数,哪里会看不出方嬷嬷是咽气之后才被人挂在树上的?

顾侯爷神色凝重:“这么说……她是让人灭口了?”

灭口不灭口的黄忠不敢妄言,但他确定方嬷嬷是他杀。

顾侯爷沉默了许久:“本侯知道了,这些日子你加强山庄的戒备,夫人身边除了房嬷嬷,其余人全部打发掉。”

“是!”

顾侯爷去了姚氏的屋。

房嬷嬷带病守在屋内,气色不大好。

顾侯爷对她道:“你去歇着吧,今晚不必过来了。”

房嬷嬷却并未立刻退下,而是顿了顿,斗胆开口:“侯爷,您一定要带夫人回京吗?”

“怎么了?”顾侯爷问。

房嬷嬷语重心长道:“奴婢知道侯府宠爱夫人,可整个侯府除了侯爷,只怕没人欢迎夫人回去。”

顾侯爷捏紧了拳头:“她是本侯的妻子,本侯自会护她周全,用不着你担心!”

“侯爷……”

顾侯爷双目如炬:“本侯不会再让她出任何事!”

房嬷嬷没再反驳,冲顾侯爷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顾侯爷封锁了姚氏院子的消息,没让顾琰与顾瑾瑜知情。

一个时辰后,姚氏悠悠转醒。

顾侯爷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姚氏虚弱摇头,定定地看着他:“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

事已至此,顾侯爷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道:“她方才来过,就在这里。”

姚氏再次激动了起来。

顾侯爷恐她又晕了过去,忙扶住她双肩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她很好,我已经找到她了,等你把病养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姚氏不假思索道:“我好了!”

顾侯爷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今天天色太晚了,你过去也是打搅她歇息,明早,我答应你。”

姚氏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她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侯爷沉默。

姚氏眉心一蹙:“你是不是不想认回那孩子?”

顾侯爷给她吓得小心肝儿一阵乱颤,巨大的求生欲让他在坦白与撒谎之间果断做出了决定:“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她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不想认回她?只是……已经错了一次,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顾侯爷将药引的事与姚氏说了。

“……我是想等拿到她的血,与琰儿的融合过后才告诉你。不过琰儿与她相处得极好,我想,如果不是血脉相连,琰儿不会那么喜欢她。”

姚氏神色一怔:“琰儿也见过她了?”

顾侯爷缓缓点头:“……是,她就是回春堂的那个小药童。”

“有她的画像吗?”姚氏迫不及待想看女儿的样子了。

顾侯爷迟疑:“这……”

“求你了,侯爷。”姚氏第一次哀求他。

就为了一个臭丫头的画像,顾侯爷心里不是滋味儿。

但顾侯爷还是硬着头皮去画了,他似乎永远都无法拒绝姚氏。

只不过,当姚氏满怀激动地打开画卷时,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你画的都是什么?”

圈圈叉叉圈圈叉?!

这张圆不圆方不方的大饼是脸吗?

两颗不对称的小绿豆是眼睛吗?

鼻孔是怼到天上去了吗?

还有嘴巴也是个歪的!

顾侯爷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是她长得丑。”

绝不承认是自己画得丑!

才华横溢的顾侯爷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他的书法与作画稀烂,外人只道顾侯爷的墨宝求不到,却不知是他压根儿不敢让人看到。

“你才丑!”姚氏将画扔回了他怀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顾侯爷一眼就猜出她想做什么,云淡风轻道:“你是要去找琰儿要画像么?呵呵呵,他画得还不如我。”

很想打死他的姚氏:“……”

姚氏最终还是得到了女儿的画像。

是顾瑾瑜画的。

顾侯爷没告诉顾瑾瑜真相,只让她把小药童的样子画出来,顾瑾瑜画功了得,在全京城的贵女中至少能排进前三。

顾侯爷将画像拿到姚氏跟前。

当姚氏看清画像上的小姑娘时,神色蓦地怔住了。

如今天黑得晚,顾娇回到村子时日头还没下山,村子里炊烟袅袅,菜香四溢,一片乡间的烟火气。

顾家最近很安静。

听说顾老爷子的里正之位丢了,顾家的几十亩佃田也被收走了,那些佃田本是上头拨给顾家种的,说是佃田,然每年的租子却不过百余斤而已,与白送没什么差别。

这既是沾了顾老爷子的光,也是沾了顾大顺的光。

然而眼下,统统没了。

顾家的日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听说顾大顺的束脩都快要交不上了。

不过这与顾娇没有任何干系,顾娇才懒得搭理他们。

顾娇的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她没太在意,去灶屋做了晚饭。

小净空蹲在后院喂小鸡,喂到一半,他抓着一只小黄鸡走了过来:“娇娇,娇娇,小七它不吃东西!它是不是生病了?”

“早说了你不会养鸡,看吧,你要把它养死了。”

是萧六郎戏谑的声音。

小净空生气地扭过头来,叉腰跺脚:“我没有!小七不会死!我有好好养它!”

“给我看看。”顾娇伸出手。

小净空委屈巴巴地将小七放在了顾娇的手心。

他嘴上说着自信的话,眼眶却有些红了。

看得出小家伙是真的担心小七会被他自己养死。

顾娇摸了摸小鸡的肚子,笑道:“它吃饱了,吃不下了。”

“啊?”小净空睁大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小鸡,挠挠头,一脸幽怨地问道,“小七,你是不是又抢食了?”

小鸡:“叽!”

小净空拿回小鸡,冲坏姐夫做了个生气的大鬼脸,哒哒哒地将小七放回鸡笼了。

萧六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而落在顾娇的脸上,发现她脸色比平日里苍白。

“饭好了,吃饭吧。”顾娇说。

萧六郎顿了顿:“好。”

晚饭时,顾娇胃口不大好。

小净空抱着碗筷问她:“娇娇,你也吃饱了吗?”

萧六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也看了看她。

顾小顺亦抬起头来,愕然道:“姐,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净空放下碗筷,爬起来站在凳子上:“胡说!娇娇才不会生病!”

“我没生病。”

确实没生病,应当是受了点伤。

疼是疼的,只不过这种疼痛她前世早习惯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忘了这副身体本身的底子够呛,又哪里挨得住一个武将的一鞭?

夜里,顾娇的情况越发恶化。

黑漆漆的夜空电闪雷鸣,将屋子照得忽明忽暗。

床铺上小净空趴在他的小枕头上,睡得口水横流。

萧六郎睁开眼,望了望门口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先给小净空拉上被他踢翻的被子,随后披上衣衫去了顾娇的屋。

顾娇从前是锁门的,自打有一次小净空半夜被噩梦惊醒,抱着枕头来找她却推不开门,吓哭了好久。

那之后,顾娇就不锁门了。

萧六郎推开虚掩的房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萧六郎眉头一皱,顿了顿,还是迈步进了屋。

“顾……顾娇。”

他叫了她一声没反应,于是来到床前。

他探出手,摸了摸顾娇的额头,一片滚烫!

又一道闪电惊起,将屋子照得亮若白昼,萧六郎看见了椅子上的血衣。

他的脸色变了变,将血衣拿起,随后就发现那是一件小衣。

算不上柔软的廉价料子,曾磨砺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血腥气的遮掩散发出一股似有还无的少女幽香。

萧六郎红着耳根看清了血迹的位置,确定顾娇是伤在背部,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将顾娇翻过来,然后去请个郎中过来。

他的手刚靠近顾娇,便被顾娇的冰凉的小手抓住了。

她拽拽地说道:“大半夜不睡觉,想占我便宜啊。”

萧六郎一阵尴尬,解释道:“不是,我是……”

“不许占太多。”顾娇含糊不清地说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所以……是梦话吗?

萧六郎呼吸微促,冷汗都渗了出来。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他不经意地扭头,又一道闪电惊起,在门口照出了老太太阴森森的小身影。

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进屋,将一瓶金疮药放在顾娇的桌上。

萧六郎的后衫湿透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心虚多一点。

毕竟,他的手还按在她胸口,虽然是被她拉过去的,可怎么看都像是他主动的。

“姑婆你别误会……”

“不是两口子吗?有毛好误会的?”

老太太放下金疮药,鼻子一哼出去了。

真是的!

月黑风高!

还不快给她整个小重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