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濛靠在冰凉的墙边，内心非常内疚，若不是她，柔柔肯定不会变成这样，刚才伊濛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柔柔，她恨不得自己替柔柔承担那些苦痛。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木子安慰道。
她朝着木子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刚才柔柔吐了好几次，现在胃里肯定空空的，我去看看医院附近有没有粥店，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伊濛立即说道：“我去吧，木子你坐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待得伊濛转身离开，木子实在放心不下，这时，陈木开口说道：“我陪着她好了，你好好休息。”
天色已是黄昏。
夕阳的光芒，倾洒在建筑物上，形成一种别样的感觉，伊濛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险些撞到一个路人。
“你这样，确定有买粥的能力吗？”
伊濛转头一看，看到站在身后的陈木，“陈警官？”
“叫我陈木吧。”陈木粗粗解释着：“木子放心不下，让我跟着你，照目前这个状况看来，木子倒是有先见之明。”
两人并排行走，一起走出大楼，考虑到柔柔的胃不好，能吃的东西有限，伊濛特地上网百度了一波，有胃病的人吃什么比较好。
“抱歉啊，没有帮到你。”伊濛没来由地说了句。
陈木淡淡地回了句，“你很喜欢跟人道歉吗？”
“？”
反应过来后，伊濛解释：“我指的是，黑衣人的事情。”
陈木说：“我知道。”
作为唯二见过黑衣人的目击者，伊濛没办法给警方这边提供什么帮助，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对于这个案子，陈木显得淡定许多，很多事情确实强求不得。
伊濛再次提出用自己做诱饵，没有证据，那就找证据，凶手没有露马脚的机会，那就给凶手机会，总比大海捞针要强吧？
“不考虑。”
“为什么不考虑呢？”伊濛有些着急，“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出效果的办法啊。”
陈木不这么认为。
前段时间，虽然没有经过陈木的同意，但伊濛不也和苏志远暗中约定做了一些行动吗？行动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恐吓私信不作为任何证据，既然黑衣人当初选择的是威胁而非对伊濛下手，说明他根本没有把伊濛当回事。
蓄意挑衅没有丝毫意义。
伊濛不了解案件，更不知道该如何破案，但伊濛有一项比较好的点，是特案组所不具备的，那便是，共情能力极强，有着可以以他人视角考虑问题的特殊能力。
“那个雅丽，像是凶手吗？”伊濛突然问道。
“凶手不能用像不像形容，坏人脸上不会写字，同时也不能以貌取人。”
伊濛虚心地点了点头，聊起她们这个网红圈子。
网红分很多类型，但大多身兼多职，没办法，一个职业赚的钱不足以供自己的生活开销，有些是选择被包养，有些不甘于被那些油腻肥胖的富商包养，便会挂着小模特的名头，找个经纪人，由经纪人牵线男明星，做着稳定炮友或者女朋友。
说得好听点儿，是和男明星谈恋爱，说得难听点儿，就是高级外围。
自伊濛知道雅丽和凶手案有关系，专门留意了下雅丽的情况，发现雅丽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背后有好几个金主，其中一个金主同时包养好几个小模特，小月也在其中。
“陈木，你说，雅丽会不会嫉妒金主过度宠爱小月，所以……”
没有证据，陈木向来持怀疑态度。
两人拎着吃食回来，伊濛看到苏志远，羞愧地低了下头。
冷静了一会儿，苏志远心情平复不少，方才真是失了分寸，竟然这么说一个小姑娘，主动跟伊濛递话：“柔柔跟我说，你对她很好，她很喜欢跟你一起玩儿。”
“我还可以和柔柔一起玩儿吗？”
“为什么不可以？”
伊濛心下释然，眼睛中再次充满笑意。
见伊濛过来，苏志远站起身，暂时离开房间，有男性在房间，女孩子相处总是没那么自在。
柔柔躺在病床上，向走过来的伊濛挤出来一个微笑，有气无力地说：“濛濛姐姐，刚刚我爸爸是不是凶你啦？”
“没有。”
“我爸爸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脸会变成扑克牌，连个表情都没有，吓死人呢。”
不得不说，柔柔的形容，还挺贴切。
毕竟身为女儿，肯定了解自己父亲，尤其苏志远，有时候对柔柔会过分疼爱，这些柔柔心里都清楚。
许是因为柔柔自幼丧母的原因，苏志远总觉得亏欠女儿，再加上工作繁忙，苏志远无暇顾及女儿生活，只得请一个保姆照顾柔柔饮食起居。
但保姆又怎能和亲生父母相比？
苏志远尽力做一个好父亲，对柔柔极其疼爱，基本上能给女儿的尽量都给女儿。
然而随着柔柔渐渐长大，小女孩不仅有自己的心思，也渐渐有了心事，很多话，无法跟父亲分享。
不管怎么说，苏志远希望女儿柔柔开心平安，一辈子开怀喜乐。
伊濛知道柔柔的身世后，好像有点儿明白，柔柔之于苏志远，或者说苏志远之于柔柔的重要性了。
不过柔柔还挺乐观的，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妈妈，和其它的孩子有哪里不一样，而苏志远这么些年，又当爹又当妈，个中苦痛，不是旁人能够知晓的。
“濛濛姐姐，等我好了，我还想去玩儿过山车。”
伊濛面色犹豫，“过山车啊……这个项目对你来说是不是过于刺激了？”
柔柔哭笑不得，“我是有胃病，不是有心脏病啊。”
“对喔。”
“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病房内的笑声透过房门传到病房外，苏志远听到女儿柔柔的笑声，唇边不自觉地浮现一抹笑意。
“陈木，陈舟的事……”
陈木打断苏志远的话，“苏组长，不必再说了。”
“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原则，陈舟的案件不由我侦办，很多细节我无从得知，但最近处理肖楚楚一案，我仿佛看到了她。”
一样，又不一样。
同样是轮奸致死，肖楚楚是自己突发脑溢血，而妹妹陈舟，却是实打实被罪犯弄死的，生前要受多少折辱啊。
想到此处，陈木便似剜心一般地痛。
他永远不会原谅苏志远，永远不会！
苏志远：“你知道当年陈舟为什么执意要做诱饵吗？”
“她也想成为哥哥陈木的骄傲。”
与其说当年苏志远想让陈舟成为诱饵，不如说是陈舟想成为诱饵，然后对苏志远各种请求，希望苏志远满足她的心愿。
百般纠结之下，苏志远拒绝了陈舟。
但是案件复杂难度超乎苏志远的想象，陈舟那边又一直缠着苏志远，最后才商定让陈舟作为诱饵。
后来陈舟被漏网之鱼罪犯绑走，实属在苏志远意料之外，但约见面的那一天，并非是苏志远故意迟到。
那天苏志远接到一项紧急任务，任务需要打时间差，且不能告诉任何人，算是用和陈舟见面做掩护。
这件事，陈舟本人是知情的。
但陈舟想着，早早到达约定目的地也没什么，大不了多等苏志远一会儿，阴差阳错之下，才酿成祸事。
陈木眼神中充满着不屑：“这就是你所谓的苦衷？”
一个不能告知旁人的紧急任务？说得好听。
究竟有没有这个任务，天晓得。
虽说警察临时出任务是常事，甚至不论你在哪里，接到任务必须执行，服从命令乃是军人天职，但陈木不想理会那些，他不想听过程，过程怎样已经不重要，妹妹陈舟再也回不来了。
苏志远满怀歉意，“陈木，我知道，陈舟的事对你影响很大，但请你相信，我内心的痛苦一点儿不比你少，我若是知道会有那样的结局，说什么我都不会让陈舟上。”
“苏组长，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陈木说：“不管是陈舟自愿，还是非自愿，没有意义了，你明白吗？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个人情感凌驾于工作之上，但你与我之间，除了工作，我不希望有任何交集。”
苏志远略显焦急地说：“我一直把你当伙伴，当朋友。”
“你缺朋友是吗？”陈木冷冷地看向苏志远，“我不缺。”
“陈木。”
陈木不带丝毫感情地说：“苏组长。”
“我们不是一路人。”
没有什么话，要比这句话更戳苏志远的心，陈木家与苏志远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之前两家关系那么近，陈木和苏志远之间的兄弟情，更是被人所羡慕的。
回不去了。
到底是回不去了。
苏志远叹了口气，该解释的，能解释的，他都试着解释了，妹妹陈舟的离世，给苏志远和陈木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苏志远心里，是期盼能够得到陈木谅解的。
哪怕苏志远也知道，他可能真的不配得到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