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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一,她们本来都姓赵

双方彼此萍水相逢,可谓素昧平生,仅此一面。杨戬听她居然毫不客气,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地抨击自己的师门,不由怫然不悦,当下慨然反驳道,

“云仙子,你这话未免说得有些过了。大家既是彼此主张不同,见解各异,自然难免龃龉。但三教同源,也无需非要形成犹如水火、难以兼容,相互敌对的形势。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对立仇视的局面,究其起源,大概是双方人员因教旨冲突,相互见外,益逾隔阂而方造成的各种摩擦,绝非仅仅只某一方存在过错。

我本人身为玉虚门下,断不能赞同你刚才这些掺和了强烈个人情感的偏颇说法。”?

? “也许吧。虽然你或者会觉得我言下之意可能偏颇,但我却还只兀自感到这见解太过于中庸呢。身在局限以内,人又怎么能够轻易认识到自己的理解有限。囿于痼习,又如何能够自反而缩,警醒奋进呢?盖泰半不过促狭地偏安一隅,却犹然自得其乐,以平庸自命奇能之碌碌辈罢了。”

尽管言辞已显激切锋锐,云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淡淡的笑容。说到半中,她忽然又话锋一转,问道,

“杨戬,你可知道近来我教玄都、玉虚,碧游三脉教祖,汇聚大罗天共同修撰封神榜的事情么?”??

杨戬略一迟疑,回答道,

“似乎曾听师辈们略有聊起过。”??

云霄莞尔道,

“你又可知,教义冲突,为什么三教又要共同修订那封神榜?”??

杨戬摇首道,

“不知。”??

“天下即将大乱,浩劫就要重临,玉虚、碧游双方都想趁此机会,一决高下。并由此廓清异见,解决宿怨,确定本方方有资格做为主导大义、教化万邦的正统地位。”

云霄侃侃而谈后,若有所思。隔了稍会,方又轻叹一声,看着静默不语的对方道,

“杨戬,我言尽于此。日后是否能得验证,请小君拭目以待。”??

“这样啊?你我教宗之间的分歧,难道当真如此严峻了么?”

杨戬感觉兹事体大,一时无所适从,茫然问道,

“虽说你讲到的可能会是真实的,但又有何必要来跟我言起呢?即使教义互不兼容,势同水火,在我个人而言,纵有消弭之心,也确实有心无力。

须知我只不过是一个玉虚门下区区三代弟子,顺应时势犹尚可以,至于其它各种需从大处着眼的宏观操作,却未免能耐太也有限,实在无能为力,无从着手。”??

“茫茫大千宇宙,同为修真之人,又能得以同台相见,就是一场难能可贵的机缘。”

云霄低低一声笑,缓缓说道,

“你或许确实无力去改变任何大势所趋的必然,但是你却可以让自己知道得更多一些,从而或能由此引发某些不可预知的偶然。

师尊曾严命于我,于群仙聚会之期过后,当速速回到三仙岛,深隐潜修不出,以此避免未来可能遭逢的莫测变故。而师尊的告诫,却引发了我对于自身未来之命运的担忧与好奇。

为这原因,我向天扶乩问卦,意欲洞察此中因果。然而天机混沌,极难详察。但是我却意外测算到,我和你往后他日,当将会再有一番机缘。

所以,这玄黄鸿蒙,于冥冥之中,本自有天意安排。所谓趋吉避害,却也须得天命成全。无奈,在封神大势下被造成的,千百万种束手引颈的悲凉宿命,又岂能是简单的深藏山林就能规免回避得了的?”??

杨戬听她意犹未尽,人却又已萧索消沉,闭口不言,暗暗捉摸了一遍她适才所说的话语。猜想她大约是从那封神榜的事件,以及师尊的刻意交代之上,通过扶乩卜筮、占星问卦等等窥天手段,揣测到了自己将来可能面对的某种或许不祥的命运。

同时间,却也因此而悟透了一些从前久所纠结的尘关缠念,所以方才得有此一节。纵令身在劫中,既已勘透劫数,便愿对某人吐露谶言。

道能窥天,神通自然已非同凡响。然而纵已修成仙身,逍遥三界,却仍旧无法完全遁迹,脱出九天杀劫的牵连,无忧于命运生死以外。此中凄凉悱恻出,实不忍追问,又何堪建言?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杨戬想到此处,不禁亦萌生物伤其类一般的油然哀念,却终是轻轻地点一点头,平心静气地问道,

“是了,不知三仙岛在何处,仙姑之师又是哪位高人?”??

“三仙岛只是旁人因我们三姐妹而定下来的命名,取我同碧霄和琼霄两个妹妹一同修道于该岛的意思。”

云霄对此似乎感到颇为有趣,淡笑如月后,又道,

“我师尊正是碧游宫一派的开创者,名讳通天教主。”??

杨戬听罢大吃一惊,失声呼喊道,

“原来!啊,对!原来竟是师叔!杨戬适间聒噪许久,竟兀自不能辨识得师叔之面,真是罪过!”??

脱口而出之余,他还待诚惶诚恐继续道歉请罪,云霄却摇首微微笑道,

“不必多礼,也请别要太见外啦。说来你我之间,彼此都另外还有一重身份。只需稍等片刻,你当知我所言何意。但是现在,我还不便明言。

杨戬,我这就要往还三仙岛去了。他日若得有缘重逢,那时再行良晤如何?”??

杨戬尚未来得及回复,却只见云霄仙子双袖微微拂动。一阵清风悠悠吹来,她人即已离地而起,袅袅如岚,升往天穹高处,片时即已不见。??

云霞依旧满天,仙乡四外琳琅。杨戬收回目光,忽只听一个清悦的声音喊道,

“哎,你这妄人,还只顾傻傻站在那里发呆。刚才和我姐姐都说了些什么?”??

看时,却是董双成走到了面前。??

杨戬忙道,

“原来是董仙姑。小可方才正和一位师叔交谈,不知仙姑的姐姐又是哪位?”??

“那你刚才和其对话的那个师叔,又是谁啊?”

董双成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戬。

看到她的神色,杨戬约莫是有些猜到了,却说道,

“三仙岛的云霄仙子。虽然她是碧游宫通天门下,论班排辈,却也是同源共流,都为系出自鸿钧一脉。以此而论,她正是我的师叔。”??

董双成把眉毛一扬,

“哼,原来我姐姐就是你的师叔呀。那你是不是也应当称呼我一句……那啥啊?”??

杨戬虽已料及于此,却未想到她竟会这般直白地要求称呼,因而犹豫道,

“这个……原来云霄师叔并不姓云,而是姓董?”??

“哎呀,还是算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愿意。还故意拿什么‘并非姓云,而是姓董’来含糊搪塞,告诉你吧,我姐姐她姐妹三个是既不姓云,也非姓董。她们本来都姓赵。

然而呢,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也都得叫你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也很不乐意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师侄呀。”

看着杨戬目瞪口呆,唇舌微张的惊讶相,董双成快乐无比,喈喈呱呱地往下继续说道,

“不过,我就是觉得有些儿不服气。同样是一个辈分的姐妹,凭什么你对我姐姐竟那般地恭敬,却对我又转眼就变做了何等目中无人的无礼之状。”??

杨戬知道她这是将玉泉山那桩造成彼此误会的往事拿来旧话重提了,当下只得将“何以同为姐妹,为何‘她们本来都姓赵’?”这件探奇的心思暂时按捺下去,再次陪着笑脸辩解道,

“董仙子,那件事从头到尾,其实纯粹一场误会。”??

“当然了,你欺负了人之后,当然是希望把所有事都一笔抹消了。”

董双成扮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道,

“可我每回一想起来,就总是觉得不甘心。好在你今天也终于落到了我的地盘。我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瑶池董双成,可不是个那么好欺负的!”??

杨戬闻言一脸错愕,惑然道,

“这……又……呃,那么,董仙子,你究竟想要怎样?”??

“暂时还没想到,”

董双成冲着杨戬眨了眨眼,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害羞涌上眉梢,就连忙调转视线,望向别处,喁喁说道,

“我只是想提前通知你,你惹了我,我总之一定要替自己找回来的。

到时候,我若对你怎么着了,那便是你该我的,可不许到处去找人告状,诉说我倚仗什么欺负你什么的!”??

杨戬听在耳内,只觉一阵茫茫然。身处百思而不得其解之间,正愣忡不知所对。却又听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咳。

那董双成回头一看,顿时大为羞赧。也不待那清咳之人说话,也不再理会或说顾不上继续为难、捉弄杨戬了。她只慌得颊生双晕,低头急急忙忙地一溜小跑而去。

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琪芝缤纷、影影绰绰的花影以外。??

杨戬这边应声望过去时,却见轻咳传来处,竟袅袅娉娉,站立着两名身姿甚为美好的女子:

左面一人全身紫衫,生得窈窕修长,体态却又显得特别的肉骨匀亭。尤其当她静止不动时,便恰如一株繁花怒放的紫英玉树,充盈着股股让人说不出的妩媚撩动。

而右边的那人,竟还只是个身材娇美的绿衣小萝莉。此时正低眉凝睇着,唇边含笑。梨窝浅浅,神态娇憨之余又颇带点顾盼回眸的俏皮。??

绿衣小萝莉的神情姿态,倒不像刚才有过发声。杨戬估摸那一声轻咳,必定是她这边的紫衣女子所为。寻思即罢,当下他向两名女子抱拳施礼,深深一揖道,

“小可玉泉山玉鼎真人门下弟子杨戬。此番初次来到瑶池,或多有孟浪造次之处而未暇自省。如有唐突,还望雅谅。另不知两位仙子,又该当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