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那男子半是警惕半是礼貌地问，窗口开得更大了些，脸色也变得正式起来，上下打量着她们二人。
“有，我姓赵，你最好打个电话问一下。”
钱小蝶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就跟她自称是蝴蝶人一样理直气壮。
男子点点头：“稍等。”
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拔了几个号码，低声与对方交谈了几句。逐渐的，他看向钱小蝶的神色变得充满敬意。挂了电话后，他很快赔上一脸不自然的笑容：“原来是赵家大小姐，请进，请进，我们董事长正在办公室等着你呢。”
铁门很快打开，一辆四座摩托车驶过来，载上她们二人，飞快地驶向厂区的深处。
厂区之内，路面宽阔平整，军绿色摩托车开得既快且稳，眼尖的柴米还在一条岔道口的地面上发现了类似于坦克履带所压出的浅浅印迹。嗯，其实要说是重型挖掘机的话也有可能。柴米搜肠刮肚，凭借仅有的一点军事知识进行着不靠谱的半吊子推理。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尤其怀念牛北一，那位帝都大学高材生什么都知道，随便拿出个零件他就能详细介绍这是哪种型号的武器组件。有次柴米拿出一个棍状塑料制品，严肃地让他鉴别。牛北一又是测量又是对比，忙活半天也没弄明白，最后还是柴米告诉了他答案：“这是一个拔粪宝，学名马桶搋子，哈哈哈哈哈！”牛北一恼羞成怒，声称此次鉴别不算数，因为马桶搋子根本不是武器。不过，柴米很快就让他认识到，这个何止是武器，简直就是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静能生化攻击，动能连击退敌……
卫家厂区极大，摩托开了好几分钟，才到达位于最后方的办公楼。
站在办公室门口，柴米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总感觉大门一推开，里面不是满屋子土拔鼠，就是一个色眯眯的半秃老头。
门开了，柴米警惕的目光扑了一个空，正前方，无人。
目光往下移动，这才看见一位偏老偏帅的矮个儿男子满脸笑容地立在门边，好瘦小一只，比身段娇小的钱小蝶还低了一个头，柴米觉得他刚才一定是跳起来才够到门把手的。这名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浓密的头发焗得乌黑油亮，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半框眼镜，斯斯文文，甚至略显敦厚。钱小蝶说过，卫家家主约摸六十多岁年纪，可看起来根本不像，他整个人犹如一则征婚广告：会打扮气质好显年轻！背着双肩包过机场安检也许会被工作人员打发去儿童通道吧……
卫千易仰起脸，目光在柴米和钱小蝶之间游移一下，准确地停留在钱小蝶身上。
“赵小姐。”
被忽视的柴米一脸淡定，无所谓地揉了揉挺翘的大鼻子。
“快请进吧，赵小姐平日里鲜少出门，今天大老远的前来走访，可有什么事吗？”卫千易带着两人在沙发上坐定，立即有贴心秘书送了两盏茶进来，出去时轻轻掩好了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钱小蝶开门见山，“卫伯伯，我今日前来，有个不情之请。”
“愿闻其详。”
“借一件诛妖神兵。”
“啊？”卫千易明显感到非常意外，“这种事情，怎么需要大小姐亲自来谈？”
“这是我的秘密，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钱小蝶流露出企盼的眼神，大眼睛中灵光闪动，楚楚动人。
“没问题！既然大小姐亲自登门，别说是借，就算是送你一件，也不是难事。”卫千易微微向后仰去，矮墩墩的身子整个儿靠到了沙发背上，似乎正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只不过，所谓的‘诛妖神兵’已经成为历史传说了，我可以让你在我这儿随便挑一件新品玩玩，但是你得知道，当今世上的普通枪械，全是针对人类的，对妖族都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一边说，一边撑着扶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前。
这张办公桌比正常桌子的高度要低得多，大概只有半米左右。柴米发现，这间屋里的所有家具就像是为他特别订制的，规格都十分袖珍，恰恰适合他矮小的身材。卫千易拉开桌子的抽屉，取出一个黑色遥控器，轻轻一按，柴米和钱小蝶正对面的那堵墙壁便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了整面墙那么大的玻璃柜。柜子分为好多层，里面展示的全部是各式各样的枪械，手枪，步枪，猎枪，狙击枪，霰弹枪，甚至还有榴弹发射器。柜子的顶端装有一排白色冷光射灯，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硬朗精致的枪身璀灿生辉，散发出贵族一般冷冽优雅的肃杀之气。柴米惊喜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四肢并用死死趴在玻璃上，就差舔屏了，而钱小蝶却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我不要这些。”她摇摇头，“我不杀人，只是除妖。”
卫千易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想要对付妖族，除非依照古法打造一件诛妖冷兵，可我们已经多年不再打造冷兵器了，也没有这方面的工匠……”
钱小蝶极为失望：“连你都没有办法？”
卫千易手一抬，用遥控器关闭了枪械新品展示柜，重新坐回沙发上。
“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妖怪，得罪赵家大小姐了呢？”他开玩笑地调侃着，眼中带有一抹研究的神色，“整个北域地区，能排得上号的妖族，不过百名，而且都在你们赵家的监视之下，大小姐究竟跟谁结下了梁子，可否告知？”
卫千易语气虽轻松，但镜片之后，他的眼光却闪烁不定。
钱小蝶犹豫片刻，坦然相告：“是一只九头大蛇，懂反噬妖术，我以前从未见过。”
“反噬术？”卫千易闻言也是一惊，连五短身材都瞬间伸长了一截，“你是在玄冰城遇到的吗？北域出现了等级这么高的妖物，赵家为何没有出动执法者？”
“因为……这是秘密。”钱小蝶只能如此回答。
卫千易反复抚弄着沙发抚手，略显有些焦躁，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可怕事物。而钱小蝶只顾着满心失落，对他的异常反应也没往心里去，偏过头，朝柴米勉强笑了一笑，徐徐站起身来，准备向卫千易告辞，再作其他打算。
“等等。”
卫千易忽然开口喊住了她们，钱小蝶讶然回首，发现眼前的卫千易已失去了踪影。继而“喀喀”数声，从天花板降下无数支由机械臂控制的长枪管，团团指住柴米和小蝶，只消控制器按下一个按钮，她俩就会被打得浑身筛子眼。
两人对视了一眼，柴米立时明白，钱小蝶的冒牌货身份大概已经暴露了。
“你究竟是谁？”卫千易的声音倏忽出现在桌后。
他悠闲地跷着双脚坐在椅子上，手中遥控器一抛一接，丝毫也不担心失手触碰到按钮不小心轰死她俩。
钱小蝶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仰起头，环顾了一圈天花板上那些密密麻麻黑洞洞地指向自己的枪管，再垂下眸子，直视着矮桌子之后的卫千易，脸蛋上浮起浅浅笑意：“卫伯伯，就凭着这些小玩具来质问我，您会不会太自负了？”
“有胆魄！”
卫千易大笑着称赞。
他的声音本就不算悦耳，“咔咔咔”大笑起来，就像自行车的刹车片儿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