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大家好，我叫柴米，昨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也是我的破处——哦不，破相纪念日。经过一整夜的沉淀，我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变成一个丑逼的现实。我的鼻孔里有两坨傻逼——哦不，有两坨纱布。左边这坨叫小青，右边这坨叫小春，它们俩合起来，就象征着我粗犷而不失内涵的青春……”
柴米独自待在寝室里，跟玩偶们说着话，度过了一个无聊的圣诞节。
天色将晚的时候，她忍无可忍，决定偷偷溜出去吃烤串。天已擦黑了，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她口罩下的鼻子。人称“撸串女王”的柴米，跟随着身体的本能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烧烤摊，点了好几十块儿的烤串。烧烤摊旁边的大音箱正播放着摇滚乐，老板是一位威武雄壮的中年汉子，他赤精上身，在凛冽寒风中随着音乐节奏疯狂地晃动身体，不时发出几声鬼叫：“哟哟哟！切克闹！羊鞭羊蛋儿来一套！艾瑞巴蒂黑喂够！教授也爱吃羊肉儿……”
柴米听着耳机里的温柔情歌，正等烤串的时候，前面桌上几人一阵窃窃私语，然后陆续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新校花吗？来烤羊蛋吃啊？”
几个男生晃晃悠悠地朝柴米走过来，领头的一个大四男生开口挖苦她。他身高190左右，体重也是190左右，正是那个老校花的男朋友。
柴米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闷声说了句：“滚！”
“脾气挺大！快把口罩摘了，让咱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大美女啊？”
高壮男生粗声大气地说，招呼大家围拢过来。趁着点酒意，几个男生嘻笑着纷纷伸手往她脸上摸过来，柴米左闪右避，但苦于烧烤摊旁地方窄小，双拳难抵八手，到底还是被人一把揭开了脸上的大口罩。
两只塞着纱布的朝天大鼻孔暴露在光天化夜之下。
男生们先是怔住，然后不约而同发出了尖利的讥笑声：“哈哈哈哈哈，美得令我好心碎啊”“嘎嘎嘎，这是有蹄类选出来的校花吧”“卧槽，你到底是什么鬼”“我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美女”……
柴米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看来今天只能杀人灭口了！”
她挽了挽袖子，垂下眸子左右一瞥，顺手从烧烤摊老板的油锅里抓起一只滚烫的大勺，舞得虎虎生风，照他们脸就呼。高壮男生潇洒地抬手挡了两下，被烫得直唉哟。几人见势不妙，拔腿就逃。柴米怀恨在心，岂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们，擎着一把大铁勺喊打喊杀地追了这几个兔崽子半条马路。
由于鼻孔不透气儿，不久柴米便气喘吁吁，狠狠朝那个高壮男生扔出大勺，弯着腰大口呼吸。
大勺锵然落地，没砸中。
旁边有好心人递了块砖头过来。
柴米眼前一亮，赶紧伸手接了过来，匆匆说句“谢谢啊”，一扬手高高举起砖头，猛力朝前方那几个混球的背影丢了出去。
身后一个男子声音懒洋洋答：”不客气。”
只是片刻功夫，那几个混蛋已经跑出老远了。柴米手劲不够大，眼看一砖头没有砸中即将落地，然而这块板砖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在落地的一刹那再度飞起来，硬是追上去砸中了那个高壮男生的后脑勺，把他拍倒在地，然后还在空中拐了个弧形大弯，把四散奔逃的另外三个男生全部击倒，最后才顺着余势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柴米揉了揉眼，以为自己被奶油巧克力弄成近视了。
不！这不是近视！这是幻觉！
愣了半天，她才想起来看看是谁递给她这块板砖，可是待她转过身来，整条马路上却空空如也，仿佛从来就没有那个好心人存在过。
“卧槽，见鬼啦！”
柴米惨叫一声抱头就跑。跑到半路，她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赶快返回烧烤摊拿上自己那几十块钱的烤串，拎着塑料袋一溜烟儿逃回了寝室。
不一会儿，室友们都回来了，原本冷冷清清的寝室里瞬间沸腾起来。叶丹妮一走进暖气房，就夸张地做了个用手掌扇风的动作：“好热好热！哈哈！”她把包包往床上一扔，脱了羽绒服，跳到柴米面前抢了一串烤大腰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着：“今晚玩得太high了，到现在还一身是汗！我们得去浴室洗个澡，柴米你去吗？”
柴米指了指鼻子：“不能沾水。”
叶丹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那就能吃烤串儿啊？”
柴米镇定地嚼着脆骨，无视她的鄙视：“别跟我说话，隔着纱布我都闻到你口臭了，赶快滚去洗白白！”
叶丹妮三两口吞了羊腰子，竹签儿一扔，从衣柜里翻出套内衣跟着其他两个姑娘直奔浴室。女生寝室每层楼都有一间大浴室，开水24小时供应，刷卡计费，价格挺昂贵，所以也没什么人浪费热水资源。柴米一个人在屋里吃完所有烤串，收拾了竹签和纸巾，擦干净桌子，打开门出去丢垃圾，突然听到从浴室那边传出一声尖叫：
“有流氓啊！”
柴米一听，这还了得！来不及换鞋，她抄起门边的木棍拖把就冲了过去。
哐一声撞开了女浴室大门，柴米举着拖把到处寻找，顾不得淋浴间的花洒还在喷着热水，溅湿了她的毛衣。一片蒸汽氤氲中，只有几个赤身裸体的女生裹着浴巾缩成一团，并没见有什么可疑人物。柴米一边持棍巡睃，一边高声喝问：“流氓呢？流氓藏在哪儿呢？你们看见没有？指出来我一棒子抡死他！”
叶丹妮拔开湿漉漉的短发，指了指墙角处一个拳头大的黑洞：“那……那里面有双眼睛，我捡肥皂的时候发现的，他一直在色迷迷地盯着我看！”
另一个室友小蝶怯怯地说：“他还摸了我的小腿……”
柴米重重地将拖把往地上一顿，几脚蹬掉了拖把头上的墩布，挥起木棍，毫不客气地往洞里猛捅进去，口中喝叱：“出来！快出来！”
捅了数下，柴米不由得一阵狐疑，棍头触处，黑洞内部空间极小，不像能躲得下一个人。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明亮的光照之下，跪趴在地上朝洞里打量。她的毛衣几乎被热水淋透了，浸湿的衣襟十分沉重，将领口坠得很大，两弧暴露出来的胸部就快要贴到地面了。
一个空空的小洞，别说人，一只狗也钻不进去。里面只有孤零零一块砖头，砖身沾有两道细细的血迹，还在缓慢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