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姐，请开一下门。”
我敲着门。
里头传来陶子瑜有些不快的声音：“我身体不舒服。”
“我们是来处理你这面镜子的。”我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镜子里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影响到你，我们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们知无不答。”
陶子瑜半信半疑：“你们知道这镜子什么来历？”
“当然，黄帝与王母制十二镜，这是第八镜，后来被汾阴县侯生得到，辗转送给王度……”
我滔滔不绝说着，门终于缓缓打开，脸色苍白的陶子瑜看过来，她眼眶发黑，整个人有一种阴郁沉沉之气，仿佛被囚禁得暗无天日的犯人。
陆阴阳暴起一把捂住她嘴巴将陶子瑜摁倒在床上，小姑娘没挣扎几下就身体软软不动了。我也吓了一跳，生怕陆阴阳失误把人弄出事儿，陶子瑜眼下精神状态还是生理情况都不怎么好。
“没事，只是用乙醚弄晕了而已。”陆阴阳拉了拉手掌上的医用橡胶手套，翻开皮箱，从里头往外拿道具。
“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疲劳过度，很久没有休息了。”陆阴阳扒开陶子瑜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皱眉又摸了摸她的胸口和脖颈。
“现在该怎么办？”
真正下手后我还是有些慌张的，软的不行只能硬来，怎么收场却是一个大问题。
陆阴阳只是说让我看住陶子瑜，然后自己挽起袖子，摸出一支毛笔，沾了红色朱砂开始在自己左臂上画起符咒来。
我看不懂符咒，只是觉得笔触纤细优美，就像是一片藤曼裹住了陆阴阳的小臂，均匀的赤红线条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缠绕，更显醒目，野性十足，冷艳绮丽。
陆阴阳看向我：“下面我要通过‘禳禁法’利用衍去找镜中东西，一旦你看到我身体颤抖厉害就把我弄醒。”
我有些紧张：“怎么弄？”
“用这个。”
陆阴阳摸出一支针筒，一个小玻璃罐子，里头有黄橙橙的液体。
“蜂蜜注射。”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激发陆阴阳最原始的动力和凶性，那么甜食无疑。只是这东西不能乱用，也容易导致她暴走，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举动。
她平躺在地上，用画了符咒的左臂握住第八镜，嘴里吐出一口气，轻轻念着：“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恭请神藏。急急如律令。”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内神经仿佛被抽了一下，下意识闭眼了一下，就像是有一个短暂的断片。回过神来，陆阴阳已经闭上眼睛，她面容沉静，双手放在小腹上，左手握住第八镜的青铜把柄。她开始去沟通那藏在虚无深渊的“衍”，寻找答案。
大概一分钟后陆阴阳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最明显的是她那只左臂，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高频抖动，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人类能够自主进行这么快速的肌肉震颤。
陆阴阳鼻子里开始渗血，脸色也越来越差，白色皮肤下血管色泽变深，看起来就像身中剧毒。
情况危急，我用吸了蜂蜜的去针针筒顶开她冰凉的嘴唇，将粘稠的蜂蜜浆液注入她的口腔里。
陆阴阳眼睛猛地睁开，靛青色左眼瞳孔缩小，透出一股猎食者的凶性，吓得我手脚并用往后墙角落里猛缩，生怕她又咬我。
她咳嗽了两声，神色有几分痛苦，我递给她纸巾，陆阴阳擦了擦鼻血，大口大口呼平复吸，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比我想的情况还要麻烦。”陆阴阳看着手里的镜子，脸上有些凝重：“这东西的确和衍有密切关系，可惜我对法器理解不够，也不擅长应对和破解这类东西，破不开。”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泄气：“那怎么办，直接和陶谦说了吗？”
“大体上我倒是明白了，这东西是一个载体，内有灵怪。”陆阴阳正色道：“阶位很高。”
我听得云里雾里：“这什么灵怪？还有级别划？”
“这倒没有。只是根据应对的难易程度判断，越是难处理的阶位越高，最低是感知不到的那一类，最高阶位只有一个，就是衍本体。其他外界口中山精野怪鬼神怪异，我们都统称灵怪，其本质是衍的分裂体，衍就是无数灵怪的聚集体，代表群体融合的虚无意志。有形之体称之为虫，无形之物叫做灵，俗称灵怪，衍本身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它是唯一的特例。”
此时床上陶子瑜慢悠悠抬起头，睁开眼看着我们，她揉着脑袋，倒是没有惊叫，在想什么，眼神有几分迷茫。
陆阴阳坐在她旁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你和里头的那灵怪达成了什么交易？”
“交易？”陶子瑜脸上还有几分迷糊：“只是我想出去，他说可以帮我，但我要听她的……”
陆阴阳脸色一下子沉重起来：“果然有了关联，麻烦了。”
“头有点痛……嘶，你们是？”
陶子瑜好像终于想起来了：“是你们，我爸说，你们能搞清楚这一面镜子？”
“前提是需要你的协助。”陆阴阳看着她的眼睛：“请你把整个过程详细回忆一遍，告诉我们，趁你现在还清醒。”
“清醒？”
陶子瑜喃喃自语，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惊恐：“我，我被镜子吸了进去……里头有一个人……”
我恰到好处站出来说：“别着急，我们就是来对付这个镜中灵怪的，你慢慢讲，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听到我的承诺陶子瑜稍微安静了一些，陷入回想状态：“那天晚上，我看着这面镜子……”
陶子瑜拿到青铜镜十分开心，同好友torres炫耀了一番，俩人开始视频通话，torres这姑娘说话有障碍，不过这并不影响俩人之间良好的亲密关系。
手持铜镜，陶子瑜玩起一个即兴表演。
她对着镜子说：“镜子啊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呢？”
那一头的torres笑得前仰后合，陶子瑜也大笑，冷不防她耳边传来一个冷恻恻声音：“你是谁……”
陶子瑜从未听过这个声音，顿时汗毛倒竖。她下意识看向手中镜子，里头映出自己的脸，自然不如梳妆镜一样清晰，也能辨识出来。
陶子瑜张了张嘴，怀疑是自己听错，又念了一遍：“镜子啊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呢？”
青铜镜里的陶子瑜突然诡异一笑：“我看到你了。”
和镜中人对视那一瞬间陶子瑜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飞了起来，漫天白雾笼罩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里头找不到出路，她说不出话，耳朵也听不到声响，只能茫然地在这个虚无一样的寂静世界里走来走去，不知方位，也不知终点。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走了大概一天一夜，又或者是三天三夜，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徒步，漫无目的地行走，找不到出口，安静地让人要疯掉，陶子瑜精神几乎濒临崩溃。
这时她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团光。
她朝着前方拼命奔跑，却看到一面横跨天地的巨大镜子，镜子对面是一张巨人的面孔，却是陶子瑜自己的脸。
巨大陶子瑜嘴角牵引，露出一个夸张到惊悚的笑容：“想出来吗？”
陶子瑜终于发现自己能够开口：“想！”
她帮陶子瑜出来，但陶子瑜需要做一件事。
我问她：“要你做什么？”
陶子瑜手指捏得发白，神色有些挣扎，低语：“她约定我定时交替进入镜子里……”
我这才觉得后怕，眼前是真的陶子瑜，那之前那个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