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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潮水散去

越是巨大的组织结构内部越是有很多细小的组成部分,从生物性而言,不少大型生物体内都有寄生虫寄居,真菌更是不胜枚举,以人体来说,较差一些环境的生活区域里每个居民身上都有一百万只寄生虫、细菌、昆虫等。

严格来讲,只要生物规模大到一定程度,自身也变成一种生存环境。这是很好理解的递进式世界观,人体固然是细菌寄生虫的栖息地,本身也可以看成是地球这个“个体”上的寄生虫,就像离开地球,进入火星水星以地球人目前的能耐是很难存活的。

以微观层面而言,化尸虫寻求生存契机的方式和我们人类几乎一般无二。食物缺乏时勒紧裤带,减少消耗,物质丰富时各种高级形态开始如雨后春笋,纷纷展示出来。

前后约莫一个小时,沼泽之中的种族战争已然结束。

获胜方的化尸虫占据了这一片区域,并且将曾经的原住民鳍鱼屠杀一空,一点也没有浪费,血肉吞噬,骨骼变成自己身体的防护外骨。

更让我惊讶的是,迎回虫王它们依旧没有停歇,一只只甲壳生物在沼泽之中钻来钻去,也不知道是在寻找漏网之鱼——还真是鱼,亦或是在挖掘剩余的骨质。

罗子敷看得有几分迷糊:“它们在干嘛?”

我猜测道:“或许是在改造这片区域?”

沼泽地的PH较低,呈酸性,恰好符合化尸虫体内酸液的环境,这里比起前面需要面对劲风和潮水的海绵墙可要安逸得多。看样子化尸虫没有准备离开这里返回故乡的打算。

罗子敷哈了一声:“难不成它们还要盖房子?”

还没一分钟她就笑不出来了。

就在我们面前,原本泥泞的地面上被铺上了一层骨质外壳,这些一片片不是粘在一起的骨质壳状物就像是一层细小地砖,肉眼可见被铺就在泥潭表面。

“它们真的在盖房子?”罗子敷震惊得双目圆睁,嘴唇微张。

我也没有丝毫得意,只觉得这群化尸虫实在恐怖,前后看起来反差太大。就像是原本楼下大爷挂着鼻涕的傻儿子有一天突然擦干净鼻涕,笑着对你说,我听你们老板说过你,怎么样,想不想来我这里做事?

“化尸虫只是一个统称,这么多数量的化尸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陆折记载中它们具有不可思议的变化能力,果然没有夸大。”

陆阴阳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这群忙忙碌碌奔波铺地的虫子,就像年轻姑娘是看着一件时髦大衣,亦或是一只心仪的口红,陆阴阳喜欢虫子,就像是正常女人喜欢衣服和化妆品一样。

她突然说:“你们看,现在化尸虫分出了性别。”

我凝神观察,看到一只只忙碌的化尸虫形态各异,有的背有甲刺,如同一条全副盔甲的小鱼,有的却是依旧只有背部一点点骨片,这骨片更像是一种装饰物,它们本身慢悠悠在爬行,显得从容不迫。

哪怕我这个外行也看得出,雄性化尸虫就是身负铠甲在忙碌的搬运工,剩下优哉游哉的则是雌虫,这倒也符合自然生物性别分工。雄性生物需要构建巢穴,准备食物,保护群体安全,雌性最大责任是繁育后代,这一作用却在族群中是最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早期大多是母系氏族。

雌性化尸虫虽并没有参与到巢穴构建,它们齐齐来到了一处被构建出的凸起洞穴雏形处,一个个爬进去。

我立刻意识到:“不好,它们数量还要进一步爆发式激增,我们危险。”

前面它们食物不足攻击性不强,眼下有了鳍鱼和沼泽地的骨头补充,基因信息展开来,前后简直是两个种族。不仅开始构建领地,还划分性别和具体分工,一个早期群体社会正在迅速凝聚形成。

“不错。”陆阴阳倒也并不担忧:“所以我们得等他们巢穴还没有构建起来时过去,还得等等。”

罗子敷有些不安:“还得多久?”

陆阴阳微微计算了一番:“快的话半个小时,慢的话……一两个小时。”

我们三人静静看着化尸虫群构建领地,心思各异。

记得小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站着路边看蚂蚁的事情,说来惭愧,看蚂蚁爬行这事我成年后也偷偷干过,就是觉得蚂蚁这种如同军队一样的行动十分赏心悦目,训练有素,排列成队。

眼下看着更加复杂分工的化尸虫布置巢穴,我越看越是心悸。它们在原本基础上又进行了演化,除去占据大部分劳力在沼泽上铺就骨片的“装修工”,一部分开始隔着大概一米距离就筑起一个小小沙丘般凸起,里头还有全身甲胄的化尸虫雄虫守卫,这让我想到了长城,十步一亭,百步一哨,简直军队风范。

还有一部分将粘性极强的泥巴推成一个个小小球状,做这事的化尸虫看起来就像是屎壳郎。只是这些泥球却是被运送到“哨岗”的沙丘处,黏在外部,就如同一圈防御工事。

罗子敷有些不耐烦:“还不走吗?待会儿我看我们就走不过去了!”

“还不到时机。”

陆阴阳依旧咬死。

我忍住内心躁动,默念净心神咒,等待着那个合适时间点的到来。

很快陆阴阳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说:“准备了。”

此时我看到骨质地面已经在泥潭之中铺了很大一片,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白色碎石人行道,更有意思的是,巢穴之中爬出一些细小的化尸虫,这些幼年体一只大约只有五分之一指甲盖大小,透明蠕虫一样在地上扭动,啃着地上骨片。

“跟我走!”

陆阴阳说是走,其实完全是一路踏着化尸虫构建的骨瓷砖飞奔,我第一步踏上去时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下子陷入泥中,可脚下只是微微一沉,并没有立刻崩溃碎开的迹象,让人心惊。

沿路我们加速奔跑,这条长道一路蔓延到了远方,路途中我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像是马蜂窝的骨质结构。这东西大得像是一个瑜伽球,在地上慢悠悠移动,居然是活的!

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之前的虫王,以前没得吃,就只能饿肚子,瘦得营养不良,眼下食物充沛放开了肚子,终于成长到它应该有的体积。

直到跑到对岸脚踏不再晃动的地面,我们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正要放松,陆阴阳突然说:“不好,它们冲我们来了。”

密密麻麻的化尸虫军团朝着我们三人气势汹汹而来,形成了一道白色潮水,看得我眼皮直跳。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继续埋头往前跑。

这一跑却是再次地势变低,前面出现了一处紫红色血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