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队长喉咙动了动：“没有，有这种事法医肯定会在报告里提及。”
“果然。”陆阴阳一副就该如此的模样，接着她抓起努尔哈利的拳头往上抬起，示意我们观察：“一来我就注意到，他拳头捏得很死，一般临死时还保持这种姿势，说明要么他在用一种超过常人的毅力在忍耐窒息感，要么就是他拳头里头有东西。不过其实两者都不是，你们看。”
她以蛮力强行将努尔哈利的左拳掰开了一点，于是我看到努尔哈利手心攥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陆阴阳翻开随身双肩包，取出“铁钩铜爪”将里头那团东西小心翼翼扯了出来，很快我们就发现那是一团带血的棉花。
难道这血迹属于那个导致努尔哈利死的人？
刘邦第一个回过神来：“不对，重点是他的手。”
经他这么提醒我们都将目光从带血棉上回到努尔哈利拳头上，一下子就看出端倪来，他小手指缺了一截，剩下部分结了血痂，紫黑色，之前原来棉花是用来止血的。
罗立嘶了一声：“这厮也太凶残了吧，直接把手指给人咬了下来？”
刘邦看了他一眼：“是咬的？”
“当然啊，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刘科你不信问陆小姐嘛。”罗立嘀咕道。
旁边高队长见我们讨论得起劲，自己则是完全插不进来，索性很光棍地说：“那什么，刘科长你们慢慢研究案情，我先出去开个会，完了你们出来带上门，给门口小赵说一声就成，有事打我电话。”
刘邦点点头：“多谢高队。”
“谈不上谈不上，就是……”高队长隐晦地比了个五指捏起来的手势：“这个事情……我们真的不知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理解理解。”刘邦立刻很上道地说：“都是赶鸭子上架，这事会内部处理，不会影响到贵局的。”
高队长立刻脸色舒缓了下来，冲我们点点头这才双手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等他完全离开罗立忍不住说：“这高队长走路的姿势你们觉不觉得像是一个演员？”
我倒没有看出来：“谁？”
“最近的当红大叔，张嘉译啊，一副老干部架势，一张老好人的正直脸。”罗立模仿对方的样子，微微背部前倾，嘴唇抿起，抬起右手食指：“人之所以慷慨，是因为拥有的比付出的多。”
我不由乐了：“你哪儿学的台词？”
“《蜗居》，我女朋友以前超爱看。”
说起女友，罗立脸上露出一种难得的柔和笑容，哪怕这个女人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刘邦喉咙里嗯嗯两声：“你们两个严肃一点，咱们在办正事呢。”
回到正经。
对罗立认为努尔哈利左手小手指是被咬下来的观点，陆阴阳是认可的：“伤口很不整齐，而且有明显溃烂迹象，只是低温影响了伤口周围的形态，根据不落湖当地的环境，不太可能是动物咬的。动物如果有猎食需要，一般会啃食内脏，内脏对它们来说补充最大，有它们缺乏的稀有元素。钝器砸断也不是这个形状，有很大可能是牙齿造成的。”
刘邦皱眉：“你们的意思是，努尔哈利是自己咬断了自己的小手指？”
陆阴阳点头：“只有这个可能是符合逻辑的。”
“可我没看出逻辑在哪，正常人不会咬断自己手指。”刘邦左右观察尸体：“难道是为了忍受窒息的痛苦，所以咬断自己手指，以痛觉来消除生理反应？”
痛觉大多数时候对人体是一个提醒作用，就像是街道上的红绿灯似的，红灯就让你停，当然也有些人直接开车过去，那就车子扣分被查交罚款。具体到情况就像是被蚊子叮咬了手指，不少人会不由自主去抓挠，甚至去咬那鼓起的包来延缓瘙痒，这是一种自我条件反射。
我则是注意到了一个他们都未有提及的东西：“那他的手指为什么现场没有找到？”
现场勘查，尤其是死人这种刑事要案，法医和勘查人员不可能放过这么重要的遗落物。既然高东斌根本没有提及，说明现场的确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证据，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一具醉酒后死状奇怪的尸体而已。
“所以我说了，重点在这里。”陆阴阳再次将手指放在努尔哈利的脖颈——准确说是喉结处，她捏了捏：“马烨，压住他的头，别让他动弹。”
我双手压在冰凉的尸体脸两侧上，只觉得努尔哈利身上有一层可以刺入皮下的寒气，让我双手都有些发僵。
陆阴阳轻轻拧动铁钩铜爪，顿时原本拧在一起的钩爪往前拉出一大截，从中拆出一个小小的三爪镊子，她将小铜爪探入努尔哈利的嘴里，往下深入左右轻轻试探，而后对我说了声压住。
她用力一勾一拉，将一根带着青色粘液的东西拔了出来，放在尸体外面的遮布上。
赫然就是努尔哈利断掉的左手小指。
刘邦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努尔哈利再疯也不可能自己咬断自己手指才对。”
“不，只要咬断手指能够帮助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陆阴阳仿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动物都知道断尾求生，真正遇到危及性命的状况，人是可以很果断自残的。哪怕现在的人大多居住在城市，和暴力关系不大，只是人类本能。”
罗立也是满脸问号：“啥目的啊？咬了手指，他难道被什么毒蛇咬了？”
我听得想笑，不过死者为大，也只能严肃说：“中毒了毒素进入血液，断肢有什么用？”
陆阴阳也蹙眉思索，看样子她也没有真正有用的线索。
努尔哈利先是把断掌从我们这里骗走，而后却孤身一人半夜躲入不落湖的冰层中，还用绳子将自己绑在湖面上，脖子上挂着断掌，中途发生了什么情况令他咬断了自己小指，这一截小指卡在了他喉咙里。然而他却是脸带笑容而死，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灵的指示一样。
我不由想，难道那白马神剑真的显灵了？让努尔哈利带来断掌是祛除上面的恶鬼气息的？
线索恰恰断裂在这里。
刘邦最后说：“我先留在这里等结果，尸检肯定还会继续，你们去搜一搜努尔哈利的住处，说不定会有线索。至于那个断掌，我找高队长问问，能不能先掉出来研究研究。”
于是我们再次分头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