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对于疑似圣灵之眼的神狮相右眼赵教授并没有在意，反而转到神像后背处，用手电寻找着什么。
“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他们昼夜不住的说、圣哉、圣哉、圣哉、主神.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
他嘴里还在念着谭纳写的《启示录》摘抄，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神棍。
神狮相背后还真的被他找到了六只翅膀，不过它们都是呈现浮雕形态布在神狮相强壮的后背上，一晃眼看起还以为是比较狰狞凸起的肌肉。六只翅膀刻得并不大，以脊柱沟为分界线，左右各三只，就像是翅膀本身收纳在背部肌肉纹理之中。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赵教授舔了舔嘴唇：“谭纳的笔记是进入水晶宫至关重要的提示，四活物并不是虚指。”
我想到他这句话有问题：“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这句话又如何解释？我们并没有看到它们身上有眼睛。”
“眼睛在这里指的是全知全能，是神性的虚指，俩者兼顾即为神性和人性的统一。”赵教授说着：“既然象征不同角色的四活物存在，那么水晶宫也必然在。”
4：6 宝座前好像一个玻璃海，如同水晶。宝座中和宝座周围有四个活物，前后遍体都满了眼睛。
赵教授判断说，按照谭纳抄写的《启示录》这一段，水晶宫前有琉璃海，圣灵之眼和宝座应该有密切关联。不过这都是进去之后的事情，眼下是要找到如何找到水晶宫。
陆阴阳从前面走回来说：“往前就走绕回到最初洞口那里了，这是一个环形道。”
如她所说，这里是一个圆形通道，进去之后往左就是经过牛头、人像、鹰身最后抵达这里的神狮相，往右就直接会遇到神狮相，由于呈现环状，所以晦暗曲折，不能一下子看到前方通路。
“这是衔尾蛇，在大多数早期文化中都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赵教授走了两圈之后说：“基督教中，衔尾蛇象征着整个物质世界的边境和界限，进入这个边界的里与外的同一事物，其存在已经变得不确定性，倒是和现代科学的量子力学中著名的‘薛定谔的猫’很像，处于一种不确定性的状态，你无法从外部观察到里头的状态，所以没办法判断。”
“再一个，东欧基督教徒中还曾经有一支‘拜蛇教’支流，他们信奉的就是衔尾蛇，称呼它为圣蛇。衔尾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大众化的理解，也就是无限循环，是泛神论和神秘主义坚持的‘自我毁灭’的代表。”
周游第一次露出极有兴趣的神色：“赵教授，你是说，衔尾蛇在这代表着基督四重身份的不断循环？”
赵教授坐在地上，似乎有些累了：“不能这么一概而论，没有对应的文献，无法进行精准的判断。只是可以确定，这里必定是曾经景教教徒按照基督教方式开凿的一处密地，大费工夫做出这么多工程，对于仪式和教义忠诚执行，圣灵之眼必定是存在的，它就是这里一切的原因。”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从进入山体内后我们几个人就陷入了衔尾蛇所形成的边界之中，不止眼前，前面贴石壁而造的山道也是如同衔尾蛇一样周而复始的圆形，不见头也不见尾，仿佛可以一直往下走去，整个过程中外面人完全无从得知我们生死。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心悸，又有些觉得荒谬。进入到这个完全切断外部联系的旧世界，我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说到底，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圣灵之眼本身的任何痕迹，别说圣灵之眼，就连存放着它的水晶宫都没看到踪影。
赵教授给人感觉的确是追求学术上的验证，他似乎要证明圣灵之眼是存在的，在景教从岌岌可危到兴盛千年的转变中占据重要地位，而且这是一种完整坚定的信仰源头。但作为普通人，我只想要找到那座布满水晶的水晶宫。
将多吉才仁送回洞口处帮忙看守营地，我们就忙活起来。
神狮相至少有六米高，近两层楼高度，明辰溪第一个爬上去，用手里冰镐在它那个缺了右眼的眼眶里挖了挖，毫无收获。
接着周游也攀岩上去，他观察眼洞后在另一只眼睛上摸索了一番，又小心翼翼敲打着神狮相的头部，肩胛位置，下来之后又打起那把石剑的主意。他想要用钢锥试着破开，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这回却被赵教授劝阻。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和保护现场的话，而是非常浅显实际的意见。
“大家还记得之前四活物被破坏的两个吧？当时杀死谭纳的持枪者一路破坏进入，到这里之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们没有按照之前的方式破坏这狮头人面相，如果说浮雕那里没有门还可以理解，但这里已经算是另一个终点，没有水晶宫的通道，他们唯一的方式就是眼前的这尊石像。但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破坏，这不是很奇怪么？”
赵教授的这句话得到了明辰溪的赞同。
“我们不要贸然行动，周游，这里是一个封闭环境，我们在这里太过于弱势，还得千万小心。”
周游这人平时做事稳妥，只是他兴趣来了还是有上头和急躁的一面。不过好在他这人很容易听进去意见——我想他和明辰溪之间的关系也有一定因素在里头。
他一笑：“我是说着玩儿的，你们没发现吗？这并不是一尊彻底的石像。”
周游用手敲了敲神狮相的手中剑，发出厚重的回响。
“金属？”明辰溪略微讶异：“石皮下是金属像？”
“这个声音，是铜。”赵教授立刻判断出来：“要将铜从山下运上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大功夫，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教授手中冰镐小心细致地敲打着神狮相，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反复回荡。
突然我鼻子里嗅到了什么味道，那是一种带着些许像是某种花一样的香味，但并不刺鼻，淡淡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
陆阴阳突然脸色大变：“走！”
她直接拉着我往外跑，力气大的出奇，我回头看去，周游跑得最快，明辰溪也反应了过来，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最慢的是赵教授，他整个人摇摇晃晃，醉了一样，突然一下子倒在了神狮相旁边。从四周各个石洞里飞出了一些密密麻麻东西，围绕着赵教授来回飞舞，发出细密的嗡嗡声，另一部分跟着我们身后追了出来。
一口气跑到了窄缝之外，陆阴阳从兜里抓出一把什么药粉洒在洞口处，然后又点燃了两块固态酒精，将谭纳的衣服什么的都丢在上头，顿时火势一下子旺盛起来。
那些飞到洞口的东西我终于看清楚了，是一种绿油油的苍蝇，它们飞得很快，个头也比寻常苍蝇小，在门口遭遇陆阴阳的药粉和火焰工事给熏得原地踱步，最终还是撤回了洞里。
陆阴阳眼疾手快捡起一直在地上翻滚的绿苍蝇装进一个药瓶里，在塑料瓶口刺出了两个可以进出空气的小洞。
明辰溪想要进去救赵教授，被陆阴阳阻止。
她戴上防毒面罩，将脖子用围巾包起来，在身上撒了些药粉说：“我去带他，你们遮住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准备好盐和酒精。”
说着陆阴阳就一头再次钻进入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