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予安点完单之后把菜单递给了我:“月月,还有什么点漏的么?”
上一次和郑予安一起吃海鲜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不过他对我的口味记得很熟,菜单上点的全是我爱吃的东西。
有的时候,我就像是被郑予安豢养的一只小狗,他不理我一下午我会难过一下午,但是只要他摸摸我的头,什么委屈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无限的欢喜。
“嗯,都点好了”我点了点头:“予安,你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郑予安笑道:“当然记得,我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吃海鲜时,吃螃蟹磕掉了牙。偏偏爱面子不肯告诉我,等我发现的时候,满嘴是血。”
我恨不得捂脸躲到桌子下面:“予安!你别说了……”
喜欢一个大十五岁的男人最大的坏处就是他见过你缺牙漏风的可笑模样,知道你尿床怕鬼的糗事,并且深刻地记着,每到兴起就会拿出来说一说。
不过,能被爱的人记住所有相处的琐碎细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样一想,他脸上的笑容也就不那么气人了。
等到服务员离开之后,我立刻站起身越桌子,在他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予安,我爱你!”
郑予安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偷袭,表情呆滞了一秒,下一秒他就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嗯,我知道。”
脸上的笑容仍然存在,心里却下着寂寞的雪。
在我的心头悬着一只巨大的漏斗,流动的沙砾倒计时着我和郑予安的时光。
我知道,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我的予安会属于另一个女人,他会把所有幸福留给她。甚至,他会和她一起拥有一个真正流着他血脉的女儿。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和资格留在他的身边,索求他的宠爱和关怀了。
我也知道,这场爱情里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另一个主角甚至不知道这场戏的存在,我永远也等不到他的回应。但我还是爱他,只希望那只沙漏落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吃完饭出来已经九点过了,路上车来车往,似乎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我和郑予安肩并肩地慢慢沿着湖边走着,享受着微醺的晚风轻抚脸庞的舒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群练习滑冰的小孩嘻嘻哈哈从我们身旁溜过,脚下的排轮碾过石板路发出骨碌碌的声音。胳膊上一紧,下一秒我就被郑予安拉进了怀里,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清澈坦荡:“小孩没轻重,月月,你走里面。”
换过位置之后,他立刻松开我的手,重新插回裤袋里,径直朝前慢慢走着。似乎刚才的行为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是所有爸爸会对女儿做的事,并没有半点暧昧元素。
我恨死林昕蓉了,被她那么一闹,郑予安对我的态度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即便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不再受绯闻侵扰,我也不能开心起来。
本就短暂的时光,如果还少了温馨,要我怎么捧在手心慢慢回忆?
望着郑予安的背影,我委屈地撇起了嘴:“予安,我快要没力气了,你不要走,回头等等我,好不好?”
听到我的话之后,郑予安立刻回了头:“月月,你怎么了?”
他快步走了回来:“走得脚痛了?”
我的脚不痛,可是我的贪心却让我继续索要着郑予安的关怀:“予安,你背我嘛。”
郑予安的后背很宽阔,我轻轻把头靠在他的颈窝:“予安,你爱不爱我?”
“……你又问傻问题,”郑予安的脚步很平稳:“你是我女儿,我当然爱你。”
“你爱的是你女儿,”我压住喉咙里的苦涩,笑嘻嘻问道:“那我要是换个身份你就不爱了么?”
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你这辈子都是我郑予安的女儿,你还想是谁?”
“我想是你郑予安的爱妻。”借着五分的醉意,我大胆地调戏着郑予安:“予安,我爱了你十年了。我一点也不贪心,你爱我一天好不好?”
郑予安的脚步停住了,周围似乎变得安静了,只剩下远处的喇叭里嘈杂舞曲证明着时间没有静止。
郑予安把我放了下来,抬手捧住我的脸认真道:“月月,你这个傻丫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他伸手把我搂进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背:“你太小了,根本不懂得大人的那些事,傻乎乎地把对长辈的迷恋当成爱情。我偏偏没办法和你讲道理,因为爱情这东西光靠说是说不清楚的,只有当你真的品尝过,才能分辨是非。”
“不是!我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就是爱你嘛!”我挣扎着抬起头:“予安,其实我明白的,当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养父女的那一刻起,我们两个就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就是爱情。”
郑予安无奈地看着我:“月月,那不是——”
“那就是爱情。”我抬手捂住他的嘴:“予安,我不会胡闹缠着你的,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像男人爱女人那样的爱?”
郑予安拿开我的手,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月月……”
我突然有些心慌,害怕他会说出我不想听到的话,再次抬手捂住他的嘴:“不用说了!予安,我刚才喝醉了,说的全是醉话,你不要听!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现在的我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光:为什么要去逼问予安呢?默默享受这段最后的时光不好么?为什么要冲动地去毁坏这片宁静呢?
郑新月,你就是个讨厌的坏巫婆!我不敢再面对郑予安,提着裙子直接逃掉了。
脚上的高跟鞋是今晚赴宴前临时买的,有些磨脚,没跑两步就歪着脚了。我不敢停留,脱下脚上的鞋子继续奔跑。
郑予安的声音就在身后:“月月,不要跑,小心一点!”
我不敢回头,提着高跟鞋穿过草地直接跑上了人行道。
郑予安担心吓到我,并没有追上来:“月月,我不追你,你慢慢走,不要跑!”
甩开郑予安之后,我赤脚走到停车场。
车上放着我之前穿的平底鞋,刚刚换好,就接到了冰姐的电话。
她肯定是接到郑予安的命令,准备过来保护我的:“小月,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接你。”
今晚我的表现一团糟,谁也不想见:“不用了冰姐,我在车上呢,马上就要回家了。”
冰姐仍旧不放心:“小月,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在车上等一下,我现在过来。”
我赶紧安抚她:“没事的,冰姐我叫了代驾,不信我把记录发给你看。”
确认我真的叫了代驾之后,冰姐总算不再坚持:“小月,现在还不安全,你晚上住哪,我过来陪你。”
郑宅是肯定不会去了,顾晨城不在,我也没必要赖在顾家。这样一想,我立刻有了决定:“我回公寓,你先到的话去物业拿钥匙。”
坐在车里玩了一会儿手机,代驾的司机就到了,是个年轻的帅哥,服务态度相当不错。
酒意还没有褪去,我坐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
不知开了多久,代驾司机突然“咦”了一声:“怎么还跟着?”
经历狗仔事件之后,我的防备心大大提高,立刻睁开眼睛追问他:“什么还跟着?”
代驾司机指了指后视镜:“有辆车子,从停车场就一直跟着。”
“奔驰S500?”他低声嘀咕着:“开着豪车玩跟踪?”
我心思一动,扭头从后窗看出去,后面跟着的黑色奔驰正是郑予安的座驾。
才闯了大祸,我不敢见他,连忙指挥司机甩掉尾巴。
司机的技术不错,在十字路口卡着红绿灯开出,正好把郑予安的车留下。
然而没过多久,郑予安的车子又跟了过来,只是这一次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跟得不紧,中间隔了一百多米。
离开商业区之后,道路通畅了许多,一百多米的距离里并没有几辆车,也不愁跟丢。
司机加速郑予安就加速,司机减速郑予安也减速,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那辆黑色奔驰始终轻松地跟着。
眼看甩不掉他,我干脆让司机开快点,我不信到了我家他还会跟上楼不成。
很快车子就驶进了小区停车场,我回头看了看,郑予安的车子被保安拦了下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够我乘电梯回到家里。
冰姐还没有到,家里一片黑暗。我也懒得开灯,直接走到了窗边,从窗帘缝偷偷向外望去。
小区管理很严,闲杂人等并不让乱进。不知道郑予安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说动保安放他进来了。
现在他刚走到楼下的路灯处,大约觉得太显眼,又退了两步,站到了巨大的棕榈树阴影里。
我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立在树下,看不清他的动作,想来应该是正抬头望着这边的窗户。
我心虚地向后躲了躲,让窗帘只拉开一条细微的缝隙。
明明谁也看不见谁,我和他就这样默默地在黑暗中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郑予安还站在那里,似乎连动作都没有变。
突然黑影动了动,郑予安抬脚走回了路灯下,他抬头朝这边望了望,我赶忙心虚地躲开。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给谁打电话。打完电话之后,又重新站回了阴影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