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想好了么？”
“还以为你来有什么指教呢，”女孩狠狠啐了一口，
“都到这份上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刘基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然站立不稳的苏飞飞。
“死在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苏飞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师尊嘱咐我容你三问。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么？”
“……夜雪——寒夜洐他，以后会如何？”
“暗剑之主若在此殒命，可保皇城数十年安稳。夜雪本是破暗剑之局的阵眼，此事之后也不会再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虽说不一定能返乡，源祖神州这片地也可任他逍遥，此后或是浪迹天涯，或是继续在皇城居住，全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我的故乡，现在如何了……可还有人记得我？”
“源祖神州与那里的时间不尽相同，你在此十余年，在那边，你的死讯却只传开了数个月。你来此地，七魄失却其二，一谓爱，一谓恶，盘踞彼处，化为不洁之物，某种意义上而言倒的确是为许多人所记着。”
苏飞飞想咧嘴笑笑，却因为痛苦皱起了眉头。
“叶良辰，之后将会如何？”
刘基扬起了眉毛。
“没想到你还惦记着他……也罢，师尊也没说不可。叶良辰企图伤及独孤大人，以下犯上，又参与兵变，罪加一等。虽有韩大人与独孤大人力保，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话说回来，对你们叶家人来说，也没有‘死罪’这个说法。”
“韩大人？力保？他们不是一起的么？为什么……”
“除去一个叶良辰，不过是失掉一个人才。除去一个韩大人，则北境再无镇守者。况且，本来名正言顺的‘清君侧’，也是因为叶良辰的一意孤行才发展成了兵变。”
“……”苏飞飞有些神情恍惚。
“暗剑之主已经击退了城中大部分修真者，就快到皇城中枢了。”刘基提醒道。
不远处，赤金色的龙脉被一只漆黑的巨爪紧紧握住，凄厉地嘶号着。
“嗯，我知道。”苏飞飞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
刘基叹息了一声，隐去了。
延续着人类王朝上千年基业的龙脉，若只是绷断，尚可有恢复的契机。若是整个被侵蚀，那么整个人类族群便只能被迫抛弃帝制，寻找新的生存方式，如果在因内乱与外患引发的灭绝之前能找到的话。
“夜雪啊夜雪，我可是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你。这回再记不住我，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苏飞飞缓缓站起，指尖燃起赤色的火焰。
\
秦川看着眼前那条不断挣扎着的，赤金色的巨龙，神色越发不耐烦起来。方才从暗剑盟那里汲取的力量，已然在和修真者的对决中挥霍一空。现在的他，是一个人在战斗。一个人，对抗这条延续了千年之久的王朝命脉。
“孽畜！”
盛怒之下，那只漆黑的巨爪收得更紧了，却也招致龙脉更加激烈的反抗，与嘶号。
“哈，不愧是阿秦，这么多年过去了，嘴上还是这么不饶人。”
秦川下意识地一剑斩出，却只划过一个虚影。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飞廉？”
虚影点了点头，捻起裙角转了一圈，看起来很开心。
“滚吧，我不想和二五仔说话。”
秦川挥了挥手，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虚无缥缈的影子瞬间化作一抹银尘。
“我很好奇，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你还要来找皇城的麻烦。”
虽然没有了虚影，飞廉的声音依然和秦川如影随形。
“不为什么。你这二五仔做的脏事让我很不痛快，仅此而已。”
“你是说，暗剑盟的那些事？既然是因为私仇……那你大可针对我一人，何必要袭击整个皇城？”
“你会老老实实地从皇城里出来让我杀么？”
“当然不会，为什么我要做这么蠢的事呢？”
“那就闭上你的嘴，洗净脖子等我砸了这皇城，熔了这龙脉，再把你揪出来。”
声音顿了顿，半空中又浮现出一个虚影出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几百年的交情了，难道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量么？”
秦川停下脚步。
“那你以后保证不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那是自然，廉姐姐骗过你么？”
皇城深处传来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
“放 你 娘 的 屁。”秦川看着眼前极度扭曲的虚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错，阿秦，看来这几年你真没有荒废。已经很久，很没有人像这样伤到我了。”虚影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不少虚汗来，却依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这样真的好么？龙脉还没有熔断，就分出力量来对付我？而且你知道，仅仅通过虚影，是杀不死我的吧。”
“滚。”
“和几百年前的你一样呢，我随随便便说几句，就能惹得你一人和整个南天国开战，让我白白赔上了那么多棋子的性命还不自知，要不是他们舍命度你功力，凭你一人能和整个南天国抗衡？”
“滚。”
“不过是逼死了个叶凡，你就像条狗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来皇城咬我。你和他关系有那么好么？还是说，只是为了你那点无聊的正义感？”
“滚啊。”秦川的双手颤抖起来，七窍渗出漆黑的烟气，狰狞可怖。
“……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容易被我牵着鼻子走。真是的，你这孩子一样的性子，可怎么配得上你的实力。”
这么多年来，当初一起的同伴里，也就只有你没有变，还是那个正直的，一腔热血的，少年一般的游侠儿。
“我让你滚啊！”
秦川反手一挥，虚影彻底散去了。那浮动在空气中的声音，也一并消逝。
没有了龙脉，没有了皇城，整个源祖神州便会陷入彻底的混乱，无数生灵将就此逝去。或是死在妖物的爪下，然而更多的，则是死在同类的刀下。
秦川，你想过这些么？
无所谓了。毕竟，龙脉不会死，你也不会赢，一切和十年前，不会有任何区别。
\
赤色的火焰当头挥下，秦川单手抬起，稳稳接住。
他眯起眼睛望去，隐隐看见赤炎的尽头。那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女，单是掌控着赤炎，便已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仿佛下一刻她的生命力便会流失殆尽，让这汹涌的烈焰挣脱束缚。
“雷火剑？”
秦川张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找到了剑，却没能找到剑的主人。飞廉啊，你这二五仔也会有失手的一天。
赤金色的龙脉仿佛气息耗尽一般，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与此同时，烈焰上不知何时被附上漆黑的细丝。两股掌控的力量已经碰撞，强弱立显，烈焰那一端的女孩明显踉跄了一下，眼看手中的烈焰就要被夺了去。
只可惜不能和正主一战。秦川一瞬间神色有些黯然。
烈焰闪烁了一下，似乎变得微弱。
却再次闪亮了起来，远胜之前的明亮，炽烈。
秦川眨了眨眼。
烈焰的另一端，白衣的少年一手托住失去知觉的少女，一首紧握着烈焰，清丽的容貌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从遥远的彼方望着秦川。
是你！
烈焰一振，灼烧了漆黑的丝线，汇聚成刃。
剑挥坎位，反手斩出离火之精。
少年踏着烈焰，一剑荡开漆黑的夜幕，破空而来。
真的是你！
烈焰照亮了秦川的脸，那是另一个好战的少年。
PS:第一卷，基本结束。真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