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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昏鸦

“定是阿狸前辈赢了!”看到紫琰突然止住了话,并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长苏便识趣地猜道。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算不算阿狸前辈赢了。”紫琰眉头一皱,说完不禁又咬了下嘴唇。

“什么意思?”长苏很好奇。

“他们根本没有打起来!”紫琰慢慢解释,“那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而且肯定是不死不休。但是……关键时刻,丹华收手了。他轻声叹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招呼也没打,一个人就走了。”

“可能,他不想两败俱伤吧!”长苏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禁油然感叹。

一旦发生战斗,最好的结局也会是两败俱伤。

“他那一声叹,仿佛把体内一半的气都吐了出来。整个人黯然失色,背也驼了起来,看着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竟有些可怜呢!”紫琰的语气透漏着同情。

画面感更强了,长苏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然后,又盯着紫琰:“你好像不在现场吧,怎么对细节都知道如此清楚?”

“其实那天,我和师傅隐在暗处。”紫琰轻声道。

好嘛,感情一帮大佬们都凑到一起了!长苏呆了片刻,不禁呵气一笑。

紫琰不知哥哥为何发笑,赶紧又解释道:“因为阿狸前辈事前向师傅打了招呼。师傅当时还劝阿狸前辈把事情缓一缓,毕竟窫窳很有可能会出来作乱,如果妖盟发生了内斗,岂不是先削弱了己方的力量。阿狸前辈解释道,就是因为窫窳很有可能出来作乱,才要赶紧解决此事,丹华是一个极为自私的人,不适合带领妖盟应付危难。师傅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五百年前,我没有管,这次,我也不想管。只要你们不伤及无辜妖民,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师傅虽然去了现场,但确实什么都没管。只是在丹华长老收手离开的时候,师傅松了好长一口气。”

长苏点了点头,既然讲到了窫窳,便想让紫琰继续往下讲,可是还没开口,脑子“轰”地懵住了。

只见左前方的不远处,一片空敞,而原来那本该有棵老树、有根枯藤,或许还应有位老人的!

他喃喃着:“这次上山,一路狼藉,我本该想到的……”

紫琰也不禁心伤:“寒鸦前辈他们不幸遇上了窫窳的骷髅大军……”

……

九月望日上午,阴,大风。

沧鸦陪着父亲,在单狐山上为老梧桐树加固,做支撑。

连日的大风如柴刀一般,把老树劈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但一根手腕粗的枯藤却紧紧缠在树上,虽然它也被风砍得只剩那么一截了。

而风却一直不停,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老树随时都有可能被刮断。

寒鸦急坏了,以前从不让儿子帮他,这次却求着让儿子帮忙。

在一个月前的单狐山对峙中,沧鸦因为丹华对自己有恩,便坚定支持丹华。当丹华出走,大势已去,沧鸦及其他两位长老自然不再坚持,束手而降。阿狸不计前嫌,让三人继续留在盟中,但三人却拒绝了,各自离去。沧鸦离开妖界后,便一直陪着父亲,以尽孝义,不敢怠慢。

此刻不用父亲开口,沧鸦就已布下一个法阵,为老树屏蔽了所有风势。

可寒鸦不放心,又找来三根结实的长木稳稳地顶着老树。

沧鸦见父亲伤心不已,正要对父亲开导一番的时候。大地突然微微颤抖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

地震了?

沧鸦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暗道声不妙,准备再对法阵进行改善,不让“彤姨”受到大地震动的影响。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让他瞪大了眼睛,只见不远处的大地之上突然溅起一阵湿土,数不清的森森骨爪从地下长了出来,挣动着。紧接着,又钻出了头,爬出了身子,拖出了腿脚……

转眼的功夫,一具具白森森的骷髅仿佛从地狱来到了人间,并迅速向他们父子扑了过来。

沧鸦大惊失色,急忙挡在父亲身前。

眨眼间冲到的骷髅们先撞到了法阵形成的屏障,法阵本是御风的,可抵抗不了这么厉害的冲撞。只听“嘭”的一声,法阵几乎当场报废。

不过,沧鸦又布置了一个新的、具有足够威力和稳固性的法阵,但是这个法阵依然不会坚持太久。

因此,沧鸦就想赶紧带着父亲回到妖界。可是,父亲不肯走,而且突然坐在地上,入定了,丹田内隐隐有光!

父亲不是毫无修为了吗?

沧鸦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劲全力,为父亲护法。

骷髅很多,而且看起来很是吓人,但都不是很强,所以沧鸦开始的时候还很轻松。一个时辰后,他的气息渐渐不稳了,但尚能应付。两个时辰后,他的真元竟消耗了一多半,脸色看着有些发白。

这时,骷髅中突然有光芒闪了一下,那一瞬,竟有些刺眼。

接着,十个他从未见过的金色骷髅出现了,敏捷,勇猛,而且看起来十分坚固!

果然,只是一个冲击,他所布下的屏障就被打破了,自己也被那强烈的冲击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然而,这一刻,他毫不关心自己的危险,而是高声喊着“父亲”。

他急忙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不见了!

瞬间,他仿佛被五雷轰顶!本来飞在空中不稳定的身体,更加得失控了。

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后背,稳稳地接住了他。

几乎同时,他的眼前掠过一道身影,挟万钧浩然正气,冲向了前方的骷髅大军。

他下意识地先向前看,这一眼才终于是认清了那道如惊鸿一般的掠过,却比虎豹一扑更猛的身影。

萧木离!

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人,说起来还是父亲兄弟呢!

只见他仿佛猛虎下山,狼入羊群,神勇无比,一巴掌下去,不论是普通的骷髅,还是金色的骷髅,受到冲击后,统统化为粉碎。

“崽儿,你怎么还这么,不中用啊!”

就在沧鸦为萧木离的攻击所震撼时,一道几乎快要陌生的声音,带着那不能再熟悉的称呼,让他的眼泪几乎瞬间涌了出来。

他用力地挤了下眼,然后僵硬地转过身子,渐渐绷起一张若哭若笑的脸。

“都怪孩儿,太过愚笨!”沧鸦发出的声音显得沙哑。

这个刚才接住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亲的人!

“那就让为父教教你!”

还是原来的模样,还是原来的语气,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好——”沧鸦的声音由沙哑变成了暗哑。

“看仔细了!”恢复青年的寒鸦,豪气干云,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所过之处,根根白骨,散得满天都是。

沧鸦骄傲地昂着头。

就算他长大了,当父亲挺直腰板,依然需要他去仰望。

寒鸦的豪迈之势,也引起了萧木离的注意。看到自己的兄弟霸气归来,他很开心,但更多的是担忧。

他冲到寒鸦身边:“这种事情哪能劳烦兄长,小弟一人就足够了!”

寒鸦却道:“等我杀个痛快!”还未说完,就又猛地冲了出去。

萧木离知道自己的这位兄长是个倔脾气,听不进去劝,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打算就是拖,也要先把兄长拖到安全的地方。

不料,异变发生了!

一只带翼的巨大骷髅龙,从地下冲了出来,顿时缠住萧木离。

而且,这骷髅龙的骨头,异常坚硬,虽不如那个叫“酆”的怪物,但依然是萧木离难以损伤的。反而是萧木离,连连被骷髅龙的骨翼拍到、被那灵活锋利的骨爪抓伤。

这种时候,其实动用法相比较好打,但问题不是每个妖都适合修炼法相。萧木离这种没什么血统、本相平平的妖,法相就很弱。

一番攻击无效后,萧木离干脆只躲闪或防御。可这样总不是办法,所以他不禁生了撤离之意,想着先回妖盟搬些救兵来。

沧鸦在刚才也加入了战场,想保护父亲。虽然父亲看起来很勇猛,但其实修为还不如他。不过这也很惊人了,毕竟父亲之前可是一点儿修为都没有。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做到的,但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不是让你看着吗?”儿子来帮忙,老子却并不高兴。

“父亲既然现教,孩儿也当现学!”沧鸦说着,便大露了一手。

寒鸦的眉头顿时舒缓了不少,很是欣慰。

上阵父子兵,古来为壮事!

两人第一次合作,竟是十分默契。

可是,没多久,两人还是打散了。

沧鸦被一只城楼那么庞大的骨象盯上了,几个回合后,竟然仅能苦苦支撑。

而寒鸦也不好过,本来正杀得起性,谁料突然冲出一头七八个大象那么大的猛虎骷髅,一下子就压着他打。

他一退再退,终于无可再退,因为背后有他最心爱的女人——那颗梧桐老树!还有一个是既敌既友——那根枯藤!

臭小子呢?刚才还偏来掺和,如今危险关头却不见了!

寒鸦被逼得无奈,终于想起了儿子。

趁着骨虎收身蓄力的空当,他往混乱处扫了一眼,一下子就发现了儿子,顿时脸色一慌。

儿子有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沧鸦瘫倒在地上,一只几乎比他的身体还要巨大的蹄骨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而这时,更快的来了!

光芒一闪,宛若梦幻。

巨蹄重重地踏下,大地凹陷,泥土飞扬。

这还不算完,骨象竟又狠狠地用蹄在原地碾了碾。

土地又陷了三寸。

这时,骨象才慢慢抬起了脚,露出一个土坑。

然而,坑里和蹄上,没有血色,也没有肉泥。

因为,人早已在几丈之外了。

寒鸦在关键时刻救出了儿子,并把儿子护在了身后。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沧鸦一时间无比心安。一股涩涩的液体浸入口中,竟不知是何时落下的泪,不过这味道,却是似曾相识。

寒鸦抬着双手,掌间里涌出眷眷真元,化作一层屏障,把父子二人护在里面。各种各样的骷髅们在外面疯狂的乱撞,屏障几次险些被破,都是寒鸦咬牙挺了过去。

沧鸦抹了下脸,飞地站起,抬起双手与父亲并肩而立。

这时,萧木离也掠身过来,抓着寒鸦的肩膀:“兄长,走吧!”

沧鸦也急忙接着道:“是呀父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撤吧!”

寒鸦看着萧木离:“请贤弟带沧儿先走!”

沧鸦:“父亲,我们一起走!”

萧木离:“大家一起走!”

寒鸦还是看着萧木离:“我如此模样,已是回光返照,与其黯然离去,倒不如走得痛快风光!你我是生死之交,定当懂我……”

“父亲,你说什么呢?说笑的,对不对?”沧鸦也抓着寒鸦的肩膀,张口已是哭腔。

如果光看外貌,就数沧鸦最老,但也最数他像个孩子。

萧木离尊敬地向寒鸦拱手行礼:“兄长保重!”然后,便去强拉沧鸦。

沧鸦拼命挣扎:“我不走!我要和父亲在一起……”

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如果说萧木离是大腿,那沧鸦可能连手指头都算不上。

萧木离摁着沧鸦给寒鸦磕了三头,然后便强拉着沧鸦飞身走了。

寒鸦恋恋不舍地目送儿子的身影,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臭小子!”

声音却有些哽咽。

直到儿子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他才收回目光,望向了那颗老树,却见那里已被骷髅大潮滚滚碾过……

一时间,他的脸色显得惨白,这不仅是因为愤怒和悲伤,也是因为体内的生机快要枯竭了。

他的丹田,就像一盏几乎燃烧殆尽的油灯,光芒暗淡。

“不可饶恕!”

他咬着牙,催动最后的力量和精元,进行最后一次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