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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故人

外面下着雨,雨水从他的伞面滑落。他走进了我的家门,抖落了伞上的水珠。

水珠像珍珠掉落,有几粒还碰附在酒瓮上。酒瓮的瓷被贴上红装,加上水滴,润透得更加诱人、更加诱唇。他将伞丢在一旁,踩着脚底的水朝我走来。

故人从远方回来,远方不知何处。我只知他已归来,特意准备菜肴,而菜肴无酒,是待他来凑出一对酒菜。于是他来。他持着酒瓮,不发一言,我亦无语。我们算不上心有灵犀,但是彼此可算是一种精神上的心照不宣,这种心照不宣,已无须多言。

他带来了好酒,很诱人,也很诱唇。他坐下,支起筷子开始夹菜。我站起,拿过酒瓮开始倒酒。我们在这一连串的行为中,并未构出任何的语言文字。但是,此时无言胜有言,我们不是故意不讲,更非无话可说,只是知交半生,何必生疏。故语言已成赘述,文字多是负累。这种天,实在该吃菜喝酒的好。

雨像跳舞,雨像写诗,雨像我俩的情谊。我很荣幸能够交上他,绵绵此情今生足矣。林语堂渴求的理想友情,不知除我们之外还有几对?他抿着小酒,嚼着尚未下咽的菜芽,眯起了双眼。雨好似大了些,我听到门外的树枝被风吹的声响。这种天,真该吃菜喝酒的好。

他从远方带的酒很淡,但是我们尝着、品着、抿着、喝着,却仿佛在品味人世间最深的况味。这种酒,胜过一切甘酿的醇厚,包含一切佳醅的余香。我们扣着酒杯,都深深眯着双眼,细细地尝着。这杯酒,相忘于人世,相寄于江湖,浅咂着它,我俩均有感动。而这杯酒,是一杯普通的汁液,却不是一杯普通的汁液。

雨水被风吹起了几滴,落在了我们的杯里。我们相视一眼,将风雨饮下。

同饮一晌,终有瓶空之时。我们喝完了酒,就少了一个客观而又公正的参与者。我们的知交,也就少了一丝人间尚有的显露痕迹。他饮尽了最后一杯酒,嚼完了最后一根菜芽,慢慢地支起身子,用大腿侧开身后的凳子,斜身离开了桌子。我不愿一口饮尽,而是选择留恋着最后的味觉,无言目送他的离去。

在这之间,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他要来则来,要去则去,绝不拖泥带水。只有空气和雨水是旁观者,冷静地知晓他曾来过。他的酒瓮留了下来,他的酒味随他而去,我们的交接,仿佛如鸟影不徙,奇情而立。在这个风雨之天,一切都像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却比有所准备更加可贵。他缓缓走到了门口,拿起了雨水未干的雨伞,跨步出了门槛。

他打开伞,伞上的雨水被抖落几颗,像是珍珠。这绵绵的雨水是有生命的,它们奋斗着,坚持着,永远不休。他出了门,雨水从他的伞面滑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