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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心里的花

江湖。

这俩字儿承载了太多的故事。

有腥风血雨,也有温情脉脉。

有大义凛然,也有尔虞我诈。

每一个置身于江湖之中的人,便很难再独善其身。

北照世待在山上的日子固然显得有几分清淡,但他自己却很享受这份温存,章修来和江丹橘对他的确很好,他与二人非亲非故,从他被救上山,到半个月后基本能够下床活动这之间,若果不是二人精心照顾,北照世当不至于恢复这般快。

当然,如果是个正常人,这伤就算是能够救回来,起码也得躺两三月。

北照世的身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每当他睡觉的时候,他总会进入那个奇怪的水墨世界,每每进入,北照世便会仔细参详里面的墨影练剑,或有所感之时,便会自己召来陪练剑的墨影。

他随没有修行过内家真功,身体素质也很孱弱,但是随着不断地临摹和思考,北照世渐渐能够抓住冥冥之中的那一丝看不清,摸不着的‘意’。

有了感悟,后面的路便逐渐通畅起来。

这当然不是剑意,只是剑意之中微小的某些部分。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非常难得,毕竟北照世从未练过剑。

……

朗山亭外,一片被雪覆盖住的地方,一个人正在亭外舞剑。

亭中打扫的干净,积雪不再,石桌上面摆放着好酒好菜,一位老者正坐在旁边,一边吃喝,一边看着亭外的少女练剑。

同样的人,同样的剑,同样的剑招。

只是这一次,老人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几分赞许。

漫漫飞雪,江丹橘舞剑翩若惊鸿,身上却是一阵发热,果果露在寒雪之间的白皙肌肤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经脉之中真力游走,一股说不出的舒坦弥漫在身体里面,让她的动作愈发的行云流水。

“此女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前怎么教导也不开窍,现在却是已经初步悟得了剑意门槛,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不俗。”

章修来当然不会想到这是因为北照世的缘故,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一个年仅十岁,连剑都没有碰过的孩子,能对剑道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丹橘,今日便到这里罢……你最近的进步实在是令为师深感欣慰,虽然我们这一派主学医术,但日后行走江湖,若是没有一身高深的武功和剑术,难免受人欺凌。”

余国不是没有国法,只是江湖山野的事情,朝廷哪里顾得过来?

但凡不是聚众谋反,上面都懒得理会。

江湖上面的恩怨情仇,打打杀杀,最是平常不过。

得到了老人的夸赞,江丹橘兴奋的俏脸通红,急忙对自己的老师行礼道谢。

曳剑山的弟子真不少,门内门外加起来得有数千人,算上江湖里面分散的,那便得有上万人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内门的核心弟子不过数百,基本均入了行剑门和破剑门。

曳剑山内门仅有四处区域划分,一处是雪乡山西的破剑门,一处是朗山亭的灵药门,剩下两处则是分布在恸来江上下游的行剑门和铸剑门。

其中行剑门和破剑门的内门弟子最多,铸剑门稍次,灵药门的弟子最少。

北照世能够理解曳剑山内会形成这样趋势的原因,毕竟真正进入曳剑山内门的人,全部都是天资不错的年轻剑客,他们当然也想学习绝世剑术,一如七百年前曳剑山开山祖师曳青云那般手持一柄绝世好剑,纵横天下。

倘若心不大,那便不是年轻人。

冬来有雪,雪下得大了些,而后转小。

这期间兴奋的江丹橘从朗山亭一路奔波回了北照世所在的朗山山脚,一进门才发现屋子里面竟然没人,她心头一慌,立刻出门大呼北照世的名字,而后才发现北照世只是在院子外边儿的一处边角看雪。

他将屋子里面的旧纸伞拿了出来遮雪,因为积雪太重,每过一会儿北照世就不得不清理一下上面堆砌的雪白。

江丹橘松了口气,虽然北照世对剑道的理解深刻,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重伤初愈,也不曾学过武功,所以她不放心。

“照世吖,你怎么不听话呢!如今你身子初愈,尚且虚弱,倘若受了风寒,又该如何是好?”

江丹橘责备他一句,想上前将他抱回屋子里面,却看见北照世对着她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声。

“姐姐,花要开了。”北照世神神秘秘一笑。

江丹橘秀眉微微一皱,她走上前蹲在北照世身边,看见北照世前面有一株不知名的小黄花。

这种花,山野之间常见,从来无人理睬。

江丹橘从未在意过这些,她望着北照世稚嫩又成熟的侧脸,竟然有些出神。

短短不过半月,北照世带给了她很多惊讶。

不知不觉,她已经开始对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北照世身上有什么东西,非常吸引她,举手投足间,甚至很多微小的动作。

这些动作不该是小孩子可以做出来的。

北照世不但做了,做得还太自然。

“照世怎么会突然在意这一朵小花?”

北照世轻声回道:“春来花发,漫山遍野都是,当然不容易注意到,只是现在冬雪漫漫,除了此处,院子里也没别的花了。”

“姐姐知道么,特异的东西不见得好,但是它引人注意。”

“在漫山遍野的时候,你看见这小黄花也便只是当作没看见,在心底,你会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它不过是一朵小黄花而已,到处都是,仅仅如此。”

“但现在不一样了,开始有人关注它了。”

“其实人和花都是一样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时间刚刚好才是真的好。”

北照世似乎话里有话,却伸手直接将这株花拔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丹橘竟然想要阻止北照世。

而后她的心底忽然惊讶,她在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姐姐方才,心念乱了。”北照世看着手里的花,面容间似有似无的笑意荡漾。

江丹橘心头一震,美眸微瞪,不可思议地看着北照世。

“这小家伙……是妖怪吗?!”

缓缓将小手里面的花递给了江丹橘,北照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姐姐安心,花和人不同,把它找个地方埋了……它还能活。”

起身的北照世抖了抖自己旧伞上面的雪花,迈步朝着木屋而去,经过了这么些时间,他的身子骨已经不能再承受过多的寒意了,北照世得回屋子里面烤烤火。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屋内,江丹橘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间的野花许久,竟真的迈步走到了一处小角落,刨开积雪,将它埋入土中。

她忽然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放下了。

这很荒诞。

因为面前只是一朵野花。

“我竟然会在意一株野花……”

江丹橘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