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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华家遗物

花货,如同云子一样,也是一次成功的“新概念”定义。

有人说紫沙花货是名副其实的“花里胡哨”的壶型,呵呵,其实是“花式紫沙壶”简称。花货又称“塑器”“仿真器”“自然形”等等,是紫沙艺术中的一技奇葩。

主要特点是肖形状物,其形状大多取材于生活中常见的各种自然想象和器物,譬如常见的植物、动物、器物。

在工艺上,花货与传统紫沙壶具,其主要制作工艺上没任何差异,但它们采用了更多的雕、镂、塑、堆、贴等工艺手法,使之更具有欣赏性。

因为器形“花”、手艺“花”,所以才有“花货”这一称谓。

眼前这只捧壶是有名的“鱼化龙壶”,典型的花货,但她却又是典型传统壶型,因此,即便是紫沙大家,也不能将花货与传统壶型做出条理清晰的分类。

大家都这么混着叫,又没人追究。

围棋老云子,华克倖不认识,但紫沙壶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或者说去蓬莱街找人打听过。他双手将橙红鱼化龙壶端到卢灿面前,灿笑着说道:“卢少爷,刚才那这是餐前小点,真正宝贝在这呢,黄玉麟大师的鱼化龙壶。您看…这龙首雕刻得…啧啧!”

他拿起壶盖,手腕一抖一抖的,壶盖上的龙首耸出云端,龙舌伸缩吐注,妙趣横生。

耍宝似的,又将壶盖翻过来,露出盖内钤“玉麟”二字阳文篆书印款,“您瞧,我真没骗人,这里有黄大师的钤印。”

“黄大师是丹阳人,母亲是川埠乡上袁村邵氏,算是邵大亨的后人吧。所以他的鱼化龙壶手艺,应该是邵大亨亲传的……”

卢灿憋不住笑出声,黄玉麟是邵大亨的传人?这家伙,还真能编!

八成找人打听黄玉麟大师的消息时,听到那些老掌柜的聊过,然后自己胡编乱造一通。

“行了,你撂下吧,我自己看看。”

其实卢灿刚才已经看过,这确实是一把黄玉麟大师所制的鱼化龙壶。

鱼化龙壶,取鱼跃龙门之意。历史上,制作鱼化龙壶,最厉害的三位高手,分别是道光年间的邵大亨、清末民/国初年的黄玉麟、民/国的唐树芷。

三人的工艺各有不同。

民/国的唐树芷所制小鱼化龙,壶钮为卷云状,壶身浅塑波浪,波浪中龙伸出首部,龙尾卷成壶把,把上鳞片刻划清晰。

清代邵大享鱼化龙,为波浪堆塑得一层一层,立体感强,而波涛中龙露出头部而不见爪,钮为堆浪状,装在盖里的龙头短而粗。

黄玉麟所制鱼化龙,波浪立体感不强,波涛中的龙伸出半身,龙爪清晰可见,钮也不作堆浪而作卷云形,装在盖内的龙头细而偏小。

喏,这就是三位大师鱼化龙壶的各自雕塑特点。

当然,还有其它小区别,譬如邵大亨、唐树芷所制壶,龙不见爪;黄玉麟的壶,龙爪清晰可见。

至于说黄玉麟是邵大亨的传人?那纯粹是胡诌。

黄玉麟的师傅是民/国细货高手汪升义(民/国制壶十八家之一)的祖父汪雷泉,汪家是祖传的制壶世家,与邵大亨没一毛钱关系。

顺便普及一下,“细货”和“粗货”的定义。

在古玩行,这两者都是“玩泥巴”的。粗货一般代指用模具印制泥器的手艺,通常指指惠山一带造型简约、彩绘运笔粗犷、用模具印制的泥人、泥羊、泥猴等;细货则是指通过全手工精雕细琢的泥器制作,譬如茶壶、蝈蝈罐子、鸟食罐等等。

等华克倖灿灿的放下手中茶壶,卢灿这才上手,仔细检查是否有冲、暗伤、磕碰等细节问题。

还不错,整体来说保存完好,但有很重的使用痕迹,壶盖和壶口之间,磨损痕迹明显。看得出,这把壶华老爷子生前非常喜爱,时时把玩,壶底及壶柄,异常光滑。

相比较这件,刚才的老云子价值要高太多,不过华克倖不懂行罢了。

“这把壶,华哥要多少?”卢灿放下壶具,重新盖上壶盖,向前推了推,笑着问道。

华克倖小眼睛在卢灿脸上扫了扫,似乎在寻摸着怎么报价,两根手指急速捻动,许久,他冒出一句,“卢少,一千块,您看如何?”

一千块?如果用后世标准衡量,很便宜,但如果横向比较,这价格太贵——卢灿在友谊商店收了四把顾景舟的壶,单把价值也不过一百二十元。

那可是一代壶宗!当然,现在顾老的评价还没这么高,所以价格便宜。

黄玉麟虽然有名,但和顾景舟大师相比,他还要差点!

“一口价,依旧五百!”卢灿再度将这把壶往他面前推推,然后摊摊手,“如果华哥觉得这价格不合适,你可以带回去再找找其他人。”

华克倖再度看看卢灿,见他不像说笑,连忙赔笑着将茶壶推回来,“谁让我和卢少投缘呢?五百就五百,咱好说话!”

这把壶因为有钤印,他去蓬莱街几家国营古董铺子问过不止一次,最高的出价,也不过二百多点。卢灿的五百报价,已经是最高价的两倍,他家所藏的这几件东西,已经埋了几十年,此时有这么合适的出货渠道,焉能不卖?

第三件是一只鼻烟壶,马少宣款,工笔内画双马,通高九厘米、肩宽四厘米。

一面绘花马,配诗曰:风漫大宛国,奇蹄涉流沙;龙驹映秋树,嘶声警昏鸦。边款:写郎世宁笔意。

另一面绘白马,配诗曰:青山奔霄骢,备驾秋围中;俊骨易调习,一嘶霜叶红。款落:丁酉二月马少宣。

“嗯?”卢灿接过来细看。

马少宣被成为“京派内画鼻烟壶四大名旦”之首,古玩行当中流行“登堂入室马少宣,雅俗共赏叶仲三,阳春白雪周乐元,文武全材乌长安”,说的就是这四大名旦。

卢灿眉头皱了皱,马少宣的鼻烟壶,国内实物很少,他还是见过不少图片及影像资料的。这只鼻烟壶,画得认真,写得努力,功力不可谓不深。但跟被称之为神品的马少宣作品相比,还是技低一筹。特别是款识“马少宣”三字,不同于卢灿所见过的马少宣本人笔迹。

卢灿看了半天,倒是越看越像马少宣的侄子兼弟子马绍先先生代笔之作。

马绍先同样是鼻烟壶内画名家,但相比马少宣,火候、画工、笔力,都还有所欠缺。马绍先早期作品,为了能卖上价,一律署名马少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九三三年。

“华哥,要听实话吗?”卢灿将这尊鼻烟壶递给对方,嘴角一翘,笑笑。

华克倖一惊,连忙追问,“怎么了?这鼻烟壶有幺蛾子?”

“算不上幺蛾子。”卢灿指指那落款,“这并非马少宣马老亲手之作,是侄子马绍先代笔,价值上要差一些。”

“那能卖多少钱?”这才是他所关心的,至于马少宣、马绍先,管他们是谁?

卢灿竖起一根手指晃晃,这价格,黑心。

“一百啊?”华克倖有些失望,又看看这小东西,觉得这么小能卖一百,还是不错的。立即将这方鼻烟壶推给卢灿,“一百就一百,权当交朋友了。”

他随后将麻袋中剩余的四件东西,全部掏出来。

一尊无落款的和田玉笔架山;一方署名汪复庆的徐公砚;一枚双面雕刻的薄玉片,卢灿估计应该是早期书签,正面兰花背面山水,很精致小巧;还有一尊纯铜麒麟镇纸。

七件物品,华克倖拿到了一千九百元,看他表情,应该很满意。

这些物品中,馆藏级的只有那副老云子,其它物品,卢灿准备留着赏玩,都是精致巧活,尤其是那枚书签,卢灿目测应该是国内最早的玉质书签吧。

“没了吧?”支付款项后,卢灿意犹未尽,探头看看他脚边的麻袋。

华克倖把麻袋拿起来抖了抖示意道,笑着说道,“没了,家父早年留下的东西,就这些。”

“华老早年收藏的字画、古书呢?不应该一件都没啊?”

“嗨,别提了!早年确实有,还不少呢。这不……当年被一把火烧了,连我爷爷自己的字画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确实很遗憾,卢灿陪着他,深深叹息。

卢灿瞅瞅眼前的这位略显油滑中年人,身处逆世,他的油滑是生存的一种本能,否则,在那些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这种人物,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卢灿心中一动,又从兜中掏出十张钱币,放在他面前,“华哥,凑两千吧。”

“啊?这合适吗?”卢灿无缘无故的加钱,把他弄得有些懵。

卢灿把钱递到他面前,拍拍,“没什么不合适的。”

“您对津门一带的消息知道的不少吧?”

快速收起那一百块,华克倖立即拍起胸口,张嘴就来,“津沽地界儿,就没我扫听不到的事情。卢少爷有什么事情需要扫听?我愿效犬马之劳!”

卢灿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好意,探头接着说道,“我呢,自小就喜欢古玩意儿,这你慧眼,当初在天运楼就看出来了。”

“您身边还有没有……跟您类似的?想要出手老货换钱的,换外汇也成。您帮我扫听,如果确实有人愿意出货,而我又看中了,我每购买一件,都给你一份提成。”

“华哥,你愿意试试吗?”

好事啊!这对于闲散在家的华克倖而言,这是最合适的工作。尽管卢灿没说给多少提成,但这位香江富家子,能亏得了自己?

他腾一声站起来,“卢少爷,您瞧好嘞!”

“我这就去找人,最多,下午就能带人过来!蓬莱街那帮老店,吃人不吐骨头,我几个发小家都有好东西,早些年全被这帮老货煙了!我去让他们翻翻箱底。”

说完,他哧溜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

津门的几家古玩铺子,都集中在蓬莱街,卢灿不打算自己去,反正过几天戴静贤会带领团队过来清扫。他们现在对国内古玩价格,比自己更了解。

卢灿还不知道,他的这次清扫行动,在文管会周一例行会议上,造成巨大的分歧!

以贾蓝坡为代表的理事,坚决反对这种清扫行为,不仅文物的流失风险大增,同时也不利于古玩交流交易,会导致市场空心!

贾老是中国著名的旧石器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他的后缀很长很长!

总之,牛人一枚!

另一方认为,这件事文管会出面不合适,毕竟是买卖自由,没听说对方有什么违规现象,文管会并不适合去“管闲事”!

这一方代表是谁?王仲书!这也是一位大牛,精研隋唐五代,同时他还是国内很少见的东瀛文化及艺术史的研究大家。

双方各有支持者,争论不休。很奇怪的是,作为文管会委员中,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故宫帮”,以单世元、徐梆达为首的五个人,一言不发!

呵呵,卢灿的捐款,总算没白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