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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辫帅鲁莽再扶清室黄口溥仪作威朝廷

张勋正待起身,却从夫人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段祺瑞要在天津成立临时政府,推举徐世昌为大总统,和黎元洪的北京政府对立。张勋把夫人打发到天津,也是给自己当个眼线,若真像夫人所讲,段祺瑞动起武来,自己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原来,张勋进京另有打算,他是想重扶清室,把小皇帝请出来,还政于清廷。当黎元洪免除段祺瑞的总理时,张勋、倪嗣冲、张怀芝、赵倜等二十几个督军赴徐州列席会议,倪嗣冲便首先发难说:“我看那黎元洪也有些不识抬举,要想保住北洋系,取消国会还不行,得把黎元洪赶走。”

张怀芝说:“此案甚佳,若那黎元洪倒了,一切事情也就好办了。”

经几个军阀这么一说,那些随帮唱影的小喽罗,想到打起仗来也有打起仗的好处,既然太平不了,趁乱捞不到油水还能捞到官,便在徐州会议上大嚷大叫,似乎就要准备回去和中央政府开战。

这时,东道主张勋说:“诸位所见,兄弟我万办不到,那是名不正,言不顺,想那民国成立已来,大小战事不断,南方至今还和中央若即若离,回想大清国,不能说是国事昌盛,也算威仪四方。兄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诸位肯不肯听?”

此次徐州会议,段祺瑞派代表徐树铮、冯国璋派代表胡嗣瑗参加。

徐树铮太了解张勋其人。这次来徐州,话里话外,已经猜出张勋的打算,但他代表着段祺瑞,不好先发制人。可胡嗣瑗,是个从头到脚的保皇派,听到张勋这话,早就按捺不住说:“绍轩(张勋字),你可是有名的忠厚之臣,有什么心里话,你就尽管讲,我们洗耳恭听。”

张勋貌似鲁莽,心也是细得很,他说:“我看要是想国泰民安,只有奉还大政。”

此言一落,沉寂半晌,众督军面带奸笑,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这样一来,弄不好就是千古罪人,都想在这次“复辟”中捞点好处,可又都不愿承担这个责任。

徐树铮讲话了,他说:“我看目前这个样子,国不国,民不民,偌大一个国家变成一个大烂摊子,没有个铁腕人物是无法收拾的。绍轩的想法,实乃大气,非常人敢为,若举事能成,以前的问题迎刃而解,中国一盘散沙的状况定能改观。可如此大举,谁能承担?”’

张勋也不说话,闷头进了内室,取出一块黄绫,手捧着说:“勋世受皇上恩宠,几次欲图起兵,直捣京城,保驾扶正,终因将寡兵微,未能如愿,现在国难当头,民不聊生,罪臣勋愿以身报国,匡扶大清江山。”

言毕,张勋在黄绫子签字,然后眼巴巴瞅着众督军,倪嗣冲抢先签过,张怀芝、胡嗣瑗等人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达成默契,遂回各省份,以独立要挟黎元洪,而张勋以调解之名,进京起事。不想节外生枝,张勋还没动身,就听说段祺瑞在天津要另立中央,心里大骂“叛臣逆子”。事到如今,各省督军从表面上都响应了,他观望几日,硬着头皮,率五千辫子军及随员一百四十多人,从徐州起程进京。张勋到天津后,只是把军队调进北京,而他却留在天津。张勋明白,要扶清室,没有北洋军阀的支持是不可能的,便见了段祺瑞,把自己老底暗示给段祺瑞,说是进京另有所图。张勋是个复辟狂,此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段祺瑞明白他进京“所图”,却把话岔开,他知道这种情况是不能多说的,只是一味解释“另立天津政府”的事。两人各说各的,歧见颇多。张勋要的也是这个话,只要他段祺瑞不和他张勋对着干,待自己把皇帝推出来,给他加官封爵,不怕他不受。好歹他也是前朝重臣。

张勋又见到徐世昌。在徐的寓所,他晃着脑袋夸张勋说:“千古忠士。不过,现在就搞,时机还不太成熟,我现在每天都在谴责自己,总觉得对不起太后,说起来,她驾崩时,身为罪臣,也没敢去宫里。”

张勋知道,徐世昌是北洋有名的和事佬,没权没兵,只有个好名声,不过,这次到天津,他就是要他们这些北洋元老的口头支持。

黎元洪不知就里,几次派张国淦进津见张勋,可张勋提出不解散国会不见。此时,张勋的辫子兵已经驻扎在永定门、天坛一带。北京的老百姓吓得不敢出门,到处传着辫帅要扶持小宣统,江山又要改姓了。辫帅是老百姓送给张勋的雅号,他字绍轩,江西奉新人,在长沙从军,先在广西提督苏元春部,后投入袁世凯门下,在镇压义和团时赤膊挥刀,传为“佳话”。八国联军攻北京时,他冒死保驾,成为慈禧、光绪的扈从。民国初,张勋就密谋复辟,事泄未成。你道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清廷走卒,如何能不抓住这次机会。

黎元洪还蒙在鼓里。张国淦对黎元洪说:“张勋一进京,肯定要复辟,大总统不如马上任命段祺瑞为总理,以挽救局势,张绍轩听到段祺瑞为总理,断不敢妄动。”

黎元洪说:“那段祺瑞不是又回来了?局势还是像从前一样。”

张国淦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看只有免了李经羲,任命段祺瑞为上上策。府院之争,总比国家四分五裂强些。请大总统三思。”

黎元洪左顾右盼的毛病永远也改不了,想了半天,认为张国淦的话有道理,但还是不相信张勋敢如此大胆,他说:“我看张勋,一介武夫,我答应他把国会解散,到头来,我把大总统让给冯国璋好了。”

这点,黎元洪也算厚道,还是把张勋请进北京城,以最隆重的仪式接待了他,并设宴款待,席间作陪的是李经羲、王士珍、江朝宗等人。张勋口头上提出三个条件:优待清室写进宪法;以孔教为国教;请准他招兵二十营。黎元洪有些不情愿,但架不住李经羲、王士珍等人劝解,便同意了。

李经羲见到这样的局面,心中暗喜,急忙张罗组织内阁,就要粉墨登场,哪料到,原来和张勋共同演戏的督军们不满了。看到黎元洪堂堂一个大总统,没有丝毫招架之功,国会也已经解散,而张勋领着一群辫子军,坐在中央政府发号施令,以大盟主的身份坐堂,十分不满。

众督军的不满,首先表现在反对李经羲组织内阁,张作霖、张怀芝、曹锟、阎锡山等人发表通电。李经羲本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吓得不敢就职。南京的冯国璋见此,从中调停,几个军阀怒气刚消,广东宣布自主,强烈要求恢复国会,云南督军唐继尧更是直接进言黎元洪,让他收回成命。国民党议员更是纷纷南下,要在广州成立临时政府。胡汉民、冯自由公开通电北京曰:我们党人流血杀身,成立共和,今却被一些军人所摧残,岂能容忍。如若不收回成命,我们将大张挞伐,决不承认调融。广东成立“中华民国护国军”后,西南几省通电,也要求惩办祸首,如没有答复,即起兵入京。

事情闹大了,冯国璋、段祺瑞、徐世昌几个北洋元老,干脆不表态。黎元洪还指望李经羲组阁,先度过难关再说,几番劝诱,李经羲答应只干三个月,遂开始组阁。帝制派张镇芳和雷振春,因没能进入内阁,天天跑到张勋的参谋长万绳栻那里,往烟榻上一躺,整天就是聊前清遗老的事,后来听说他们不能进入内阁是黎元洪的主张,干脆穿针引线,把宫里宫外的遗老遗少,请到张勋那里,成天议论复辟的事。

致力复辟的康有为,也秘密化装到京。有报纸说:“文圣武圣京师握手,必有一番惊天动地之举。”康有为,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人,年轻时受业于名儒朱次琦,深受“经世致用”影响。他从1888年至1889年,七次上书光绪皇帝,要求在中国实行变法维新。后因慈禧发动戊戌政变,被迫逃往国外。他反对武昌起义,主张虚君共和,攻击革命,创杂志《不忍》,鼓吹复辟,此刻,康有为认为正是扶清良机。张勋巴不得有个机会,可经过几年的共和,晓得此举也是万民共诛,本意希望得到北洋元老的共识,到了天津,段祺瑞扯三岔五,不谈正经事,倒弄出个徐树铮跟他打马虎眼,而那徐世昌,再三劝缓行。再有袁世凯的老搭档阮忠枢,也不让他贸然行动,因而他也有些疑虑。张勋进京后,对黎元洪也动了些恻隐之心,想那大总统把他从中华门迎进来,那中华门自民国以来,只开过三次,先是袁世凯迎接孙中山派来接他去南京就职总统的代表蔡元培、宋教仁;后是迎接孙中山进京议事;再就是为他这位“辫帅”,何德何能,受此殊荣?而且近日在京发号施令,出尽风头,弄得北洋老友对他都直翻白眼。

诸多因素,使张勋对复辟之事也是在可行可不行之间。

可这些日子,张勋受到前清老臣和康有为的鼓动,下属也一个劲给他灌米汤。正像鲁迅先生在《风波》里道的,称那辫帅是燕人张翼德的后人,是来帮助大清的武圣人,张勋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也学着张翼德的样子,怒睁环眼,对周围进言者,咬牙叫说:“何不趁此,一鼓作气,将那黎元洪轰出总统府,奉还大政。都不要再讲了。”一旁的康有为,立刻通知陈宝琛、刘廷琛,接上头后,当晚便潜入清宫,参加“御前会议”,得到宣统的召见。张勋回来后,急命辫子军入城。

一时间,北京城乌烟瘴气,前清遗老伏地痛哭不已,感谢那张翼德的“后人”,使之梦想成为现实。

这是1917.年7月1日凌晨。

得知辫军已经占领了北京各个要塞后,张勋急急身着朝珠蟒服,率领着一群复辟派,拥入宫内,把个还在睡梦中的小溥仪叫起来,跪在那里奏说:“臣代表二十二省军民真意,恭请我皇上收回大权。”

还带着稚气的溥仪先是吃惊不小,等听到他生父载沣附耳告诉他又能当皇帝了,实在是又喜又怕。小溥仪看着燕人张翼德的“后人”,老觉得哪有些不对头,敢情那民国说完就完了?再细观张勋,拖着已经花白的长辫子,脸膛黑里透红,脖子又短又粗,和他心目中帮着大清复辟的武圣挨不上号,说他像个御膳房的厨子倒还差不多。正犯愣的空,载沣可来了劲,紧着催他说:“皇上快点下诏啊!”溥仪这才把内务部准备好的诏书拿出来,心情有些紧张说:“自此收回大权,与民更始,以纲常名教为精神之先法,经礼义廉耻收溃决人心。”说到这儿,溥仪还有些不安地念叨“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把个小朝廷的文武都弄得泪流满面,激动不已。

民国以来,大清是让位了,可他们的小朝廷依旧。

此时的宣统,虽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却是紫禁城里的皇帝,说一不二,没事干,除了玩就是拿太监作乐,现在让张勋一闹腾,小朝廷里的人更不敢多说多道了,大清真复了辟,都还等着皇上给他们封爵呐。实际上,就是在皇上逊位时,那些前清旧官,也是变着法找到皇上,求个赐号。说起来也和民国的官迷差不多,有个灯官,缠着溥仪要封号,溥仪学着书里的俏皮话说:“那就封你个镇桥侯(猴)吧。”道毕,溥仪早就把这事丢在脑后,跑去玩了。可灯官认了真,到内务部讨“诰命”,内务部的人不敢怠慢,赶紧照办了。都知道那是皇上跟他玩,可皇上的话是不能收回的。今天,溥仪可是过瘾了,在大人的帮助下,张勋副署,一连发了十余道伪谕。张勋肉麻地吹捧溥仪有康熙之才。溥仪记住大人的话,不可骄狂,要谦虚,便急忙说:“我怎么能跟祖上比,那可是祖宗啊。”张勋弄个没趣,忙跪下谢罪。

小小的溥仪,倒明白一国不可二君,问张勋说:“我当皇上,那黎元洪可怎么办?”

张勋说:“回头让黎元洪自请退位,皇上恩准他就可以了。”

溥仪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又说:“他要是不肯退位呢?”

一旁的陈宝琛说:“那就请皇上赐他自尽吧。”

小溥仪心地还是善良,他说:“那怎么可以,民国不是也优待我了吗?”

陈宝琛就好像真得了天下,跪下说:“皇上可不能这么说,他是乱臣贼子,元凶大憝,焉能与天子同日而语?”

就这样,在醇王的张罗下,溥仪在清宫内,被前清遗老簇拥着,举行个小小的登极仪式,算是又当皇帝了,他也不知讲什么好,就是牢记陈宝琛师傅的话,面对张勋来一番假推辞,说:“我年龄小,无才无德,可看在你们大伙的面上,我就勉为其难吧。”反正大人们全安排好了,溥仪就当玩,一道接一道地下谕:

即位诏;

黎元洪奏请奉还国政,封为一等公,以彰殊典;

特设内阁议政大臣,其余官制照宣统初年,现任文武大小官员均著照常供职;授七个议政大臣:张勋、王士珍、陈宝琛、梁敦彦、刘廷琛、袁大化、张镇芳;两名内阁阁丞:张勋的参谋长万绳栻、冯国璋的幕僚胡嗣瑗;

授各部尚书:外务部梁敦彦、度支部张镇芳、参谋部王士珍、陆军部雷震春、民政部朱家宝;

授徐世昌、康有为为弼德院正副院长;

授原来各省的督军为总督、巡抚和都统,张勋兼任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等等。

张勋见大事已成,更加妄为,伪造黎元洪奉还大政的奏折,以宣统名义废除民国纪元,改为宣统年号。

七月一日,老百姓一上街,但见那到处飞舞清朝三角龙旗,老臣旧官,都把盘在头上的辫子打开,奔走相告,说张大帅打回来,复辟成功了。辫子铰掉的,赶紧弄条假辫子,前清官服,一时价格飞涨,得拿元宝和条子换。满大街走的是迈八字老古董,身着官服,个个都还得意非凡,朦朦胧胧中,大街小巷走来走去,倒像一群招魂的影子,甚是吓人。溥仪人是小点,可也懂能找回祖宗的脉胳,实在是不易,窜来窜去,成日喜滋滋的。宫里的人,这几日也穿戴得特别整齐。宫外的人,在张勋做出不许权贵干政上谕的文告后,都显得有些激动,哭着喊着要见皇上,等了这么多日子,就是为了能给皇上说点什么,那张勋不让他们见皇上还了得,进不去,就都聚集在醇王府,要载沣去找小皇上说理,要和那张大帅理论。

张勋忙忙叨叨,还美滋滋听着王公大臣赞誉,忽闻段祺瑞在天津马厂发出讨逆宣言,并组织武力,讨伐张勋。

原来,段棋瑞见黎元洪被推倒,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便以天津马厂李长泰第八师、廊房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和曹锟部组成“讨逆军”。段祺瑞自任司令,段芝贵、曹锟分任东西路司令,吴佩孚为前敌总司令,并列举了张勋八大罪状。

张勋有些不安,可发现直系头子冯国璋还没动静,急忙授冯国璋为两江总督,西南桂系头子陆荣廷为两广总督。同时,加封冯国璋为一等公、南洋大臣。可这道谕还没等发出去,冯国璋翻云覆雨,通电讨伐张勋曰:奉命入京,调停进局,忽以兵力包围清宫,逼勒清帝,擅行复辟,忤逆共和,罪不可恕,刻日举师问罪。

冯国璋马上在南京继任大总统,命倪嗣冲为讨逆南路总司令。

张勋拿着通电,两眼发直,差点没晕过去,简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张勋马上给倪嗣冲发电说:“既由你们先揭出复辟宗旨,现在我冒死尽忠,大事已成,你们却说三道四。我的行动,你们全都清楚,同袍各省,多与共谋,东海(徐世昌)、河间(冯国璋)尤深赞许,有信使往来,俱可做证,为何如此又以勋为敌?”张勋认为段祺瑞反对他,还情有可原,可冯国璋和倪嗣冲简直是背信弃义。

讨逆军连克卢沟桥、黄村之后,占领了丰台。简直没动刀枪,仅发一枚炮弹还落在张勋北京的宅子里,炸死他两名亲兵,他见势不妙,撒丫子钻进了荷兰使馆。讨逆军逼进京城,康有为也顾不上他的复辟大业,溜进了美国大使馆。

再说那宫内,一颗炮弹就把小皇给吓哭了,几个小时前还迈着方步的师傅、太监,一个个都钻进桌子底下。摇头晃脑的陈宝琛,脸也吓白了,给皇上叩完头也不来了,由小皇帝刚授的议政大臣也个个无影无踪。陈宝琛和王士珍商量来商量去,还执迷不悟地下最后一道谕给东北的张作霖,授他为东三省总督,令他火速进京保驾。想到那张作霖由一个巡抚升到东三省的总督,陈宝琛还为自己的高招得意呐。可惜送信的没来得及出门,北京城就让讨逆军给封了。全北京城满大街都是辫军为了逃命铰掉的长辫子和清廷的三角龙旗,因张勋复辟来的太快,好些百姓来不及做旗,就都用纸糊,现下更是扔得满大街都是,小风一吹,又都上了天,遮天蔽日的。满世界彩旗飞舞之刻,高兴的是段祺瑞,难受的就是躲进日本使馆内的倒霉总统黎元洪了。当黎元洪听到张勋复辟,思想根本没准备,捶胸顿足地后悔自己不听张国淦的劝告,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黎元洪召集众人开会,谁也拿不出主意,只是听他拍桌子瞪眼,过了一刻,黎元洪说:“说来也全是我的过错,干脆我以死来谢国人。”说罢,冲过去就要抢侍卫官的手枪,被众人拦下。

这时,张勋指派梁鼎芬为清室代表,王士珍为民国代表,来到总统府,要求黎元洪退位。王士珍拿出拟好的奏折,对他说:“事情到了这步我看你还是在上面盖印吧。说起来,你我也都是朝廷的命官,这奉还大政,也是顺其天意。”

黎元洪说:“你等毫无心肝,如此这般就背叛了民国,难道不脸红,还跑到这里来要我奉还大政。头可断,这印不能盖。”

梁鼎芬身着前清官服,阴阳怪气说:“这印还是盖了吧,想想过去,不是也受到朝廷的恩惠吗。你就是不盖,也走不出这里,外面全是张绍轩的兵马。”

黎元洪说:“民国是国民公有之物,我受到国民的委托,当以国民的意志为重。你欲扶清室,当以清室前途为计。你们这样,我对清室不负责任。”

梁鼎芬冷笑说:“现在是宣统了,不是你为清室负不负责任的事,而是清室为你负不负责任。你最好还是在奏折上盖印吧。”

随后,梁鼎芬要黎元洪听旨。黎元洪捂住耳朵,誓死不从。梁鼎芬、王士珍等人只好回宫“奏请”皇帝去了。这时,黎元洪只能依张国淦之计,先免李经羲的职,又任命段祺瑞为国务院总理,并致电冯国璋,请他代任大总统,以求救国。做完这些事情,黎元洪化了妆,跑到日本大使馆内。忙乱之中,黎元洪身边中华民国之玺、册封之玺、荣典之玺、大总统印、陆海大元帅印五颗大印被总统府军事顾问丁槐拿走。这样一来,北京政府已经不存在了。再说张勋逃往荷兰使馆时,也生出件和丢“国玺”差不多的事,他听到讨逆军围城后,身边一个小箱子不见了,那箱子里装有和各省军阀关于复辟的重要信件,其中就包括冯国璋、徐世昌等人的亲笔手书,哪料想那箱子让他的参谋长万绳拭给偷走了,急得他团团转,因为那东西在必要时刻是能救他命的。后来,万绳拭用这些信件敲了各督军不少钱,但他还算够交情,将其中有关北洋几个元老的信件又交给张勋。

小溥仪在小朝廷作威了几天,又该他哭鼻子了。宫里的人哄他,见他心情不好,就说那张大帅打了胜仗,一些老太监煞有介事地对小宣统说:“我刚才还摸过宫里供奉的关老爷的马,一摸那赤兔马,皇上您猜怎么着,都出了汗,敢情那是累的,可见关老爷显了圣,帮着咱张大帅复清室。”那溥仪听后一乐不要紧,旁边的小太监也来了神,一本正经说:“可不是吗,我都听见养心殿西侧墙后传有铿锵作响的声音,这必是那关公老爷使着那把青龙偃月刀打段祺瑞呐!”溥仪信以为真,还就跑去摸那关公木雕坐骑,也真觉得有点湿乎乎的,回去睡上一觉,赶醒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宫里的人都哭丧着脸。

原来,张勋打败了,自己跑到荷兰使馆里去。

载沣和陈宝琛已经拟好退位诏,就等着小皇上御鉴下诏:

宣统九年五月二十日(农历),内阁奉:

上谕:前据张勋等奉称,国本动摇,人心思旧,恳请听政等语。朕以幼冲,深居宫禁,民生国计,久未与闻。孝定景皇后逊政恤民,深仁至德,仰念遗训,本无丝毫之天下之心,惟据以救国救民为词,故不得已允如所请,临朝听政。乃昨又据张勋奏陈,各省纷纷称兵,近日又将以政权之争致开兵恤。年来我民疾苦,已如水深火热,何堪再罹千戈重兹困累。言念及此,辗转难安。朕断不肯私此政权,而使生灵有涂炭之虞,致负孝定景皇后之盛德。著王士珍会同徐世昌,迅速通牒段祺瑞,商办一切交接善后事宜以靖人心,而弭兵祸。

钦此!

这个退位诏没等发出去,段祺瑞已经派人来了,表示不追加清宫罪责。尽管如此,皇太后还是怕溥仪不测,让他的英文老师庄士敦以朋友身份将他领出宫,躲进英国大使馆内。段祺瑞实在也顾不上这个皇帝,给他吃喝,养起来就行了,时下的心思,还在重新组阁上。

撵跑了张勋,段棋瑞以拯救民国的功勋自居,先到日本大使馆叫出黎元洪,单刀直入问说:“宋卿,今后有什么打算?”

黎元洪惊魂未定说:“兄弟不德,此系我一人之过,决意引咎辞职,以谢国民。”

段祺瑞说:“那是何必,事出有因,谁也没料到嘛。”

段祺瑞这样说,也是有他的想法,国会已经散了,如果黎元洪学乖,倒可以使些花招,若让冯国璋当上大总统,相比之下,还没有黎元洪好对付。可吓坏的黎元洪,坚死不从,非要回天津隐居,再不涉政。冯国璋已经迫不及待,赶忙入京任大总统,来京后,先假惺惺劝黎元洪一番,口口声声要帮助他。黎元洪吃尽这些军阀的苦头,哪里还敢答应。冯国璋问起那五颗大印之事,黎元洪才拍拍头,告之那丁槐已经奔了上海。冯国璋一面派人缉拿丁槐,一面会晤段祺瑞,两人见面后,好不快活,说起来,两人的交情从受到袁世凯的“提防”就开始了,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这次双双执政,岂有不乐之理。

还在天津,段祺瑞就已经开始了组阁活动。这次研究系的人物梁启超、汤化龙、林长民等人,在帮他倒黎元洪时,立了大功,自然入阁。军师徐树铮,倒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段祺瑞不应“偏重党会”,遂又跑到冯国璋那里去是非。冯国璋平生最佩服梁启超,信服他的学问,也没理徐树铮,再说那梁启超毕竟是一介书生,构不成威胁,便以大总统的名义同意段祺瑞的内阁,任命汪大燮、刘冠雄为外交总长、海军总长;任命内务总长汤化龙、财政总长梁启超、司法总长林长民、农商总长张国淦、交通总长曹汝霖。

不日,冯国璋通过对德宣战。

这一来,段祺瑞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北京主政后,又有一班抬轿子的人,所以现在对他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南方的问题,他挖空心思,想在“统一南方”的问题上先发制人。经历过这些,孙中山看穿了段祺瑞,自他当政以来,逼迫黎元洪,操纵督军团,祸乱北方,解散国会,最后导致把张勋的辫子兵引进北京,演了一场千古闹剧,遂对段祺瑞失去信心,决定另起炉灶。

海军总长程壁光积极响应孙中山、廖仲恺的护法运动,率海军第一舰队开赴广东。滇桂的唐继尧、陆荣廷为确保自己在西南的统治地位,也表示反对段祺瑞解散国会的做法。被张勋驱散的国会议员,纷纷南下,八月下旬,先期到达广州的议员召开国会非常会议,通过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选举孙中山为军政府大元帅,唐继尧和陆荣廷为元帅。孙中山宣誓就职,号召军民起来讨伐毁法专制的段祺瑞和他的北京政府。先有驻守湖南南部的镇守使刘建藩和湘军旅长林修梅联名通电,宣告湘南自主,此后又有四川、陕西、湖北、山东等地军民响应,有的称护法军,有的称靖国军。

面对这种局面,段祺瑞哪能不慌,急欲以武力铲除以孙中山为首的西南势力,于是,他和冯国璋一番密谈后,准备对西南实施武力。段祺瑞知道,要想进入广州,必先入湖南,他先把心腹傅良佐安排为湖南督军,又命北洋陆军第八师师长王汝贤和二十师师长范国璋南征。王、范都是直隶人,和冯国璋有同乡之谊,手下兵弁也多来自直隶,平日都看冯国璋眼色行事,得南征令后,两人便到段祺瑞和冯国璋那里去辞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