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夜，小雨淅沥，自然凉风，我心平如镜，回家就睡，躺下就着。如果自己不被陆小璟的电话叫醒，这一觉很可能睡过点。
起床。刷牙，洗脸……
整理，床上，地下……
我住四室两厅太大了。平时有东东和燕燕帮忙，陆小珺来了也不闲着，斌斌一家子就是从餐厅到客厅，临走还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一个人打扫起来真费劲，不说一身臭汗，整理好已经过了七点钟。
自己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把换下的衣裤往全自动洗衣机里一扔，穿上军装，这才出门下了楼。
“志轩，”妞妞从厨房探出头，说，“别到外面吃，我妈给你烙了葱花饼和大米稀饭，马上就好！”
我点了点头，大步走去。
要去看望出生入死的战友们，自己必须准备点好礼物。别看我不趁几个钱，等领了工资才能成行，但送给周玉新他们的礼物绝对拿得出手，全都备好放在办公室。
“哇！拿的什么好东西？”
我刚走上楼梯，社长就迈出电梯门，手里提着个纸袋问道。
“进屋看，许看不许要。”
我开门让进社长，陆小璟正和妞妞在餐厅吃早饭，晨晨跑过来，拉上我们就往客厅里走。只见三妞手拿着一只电子玩具狗，装好电池，放在地下，小朱拍拍手，塑料狗就“汪汪”地叫着朝他走，斌斌一拍手，那狗又叫着扭头朝他走去，逗得老主任和社长笑出了声。
小朱说：“晨晨，姨父给你买了这么好的玩具，你舍得给人？”
晨晨说：“姨父，我哥哥有一辆带机枪的悍马车都给了娃娃，我给了娃娃，他就不让大板欺负我。你又惹不起大板，它比我还大！”
“说啥呢？狗比你还大？”
“大得多！”斌斌接上小朱的话，说，“小宝哥，大板有一百五十多斤重，我都抱不动。他就怕军军，听琼琼和娃娃话，跟庆庆他们关系特好，最烦晨晨，他一去就盯着他。”
“晨晨，”社长从老主任手里接过中华烟问道，“大板咬过你？”
“他能经得起它咬？”三妞可笑地说，“忠哥，去年入冬时去我二姐家玩，老阿姨给他们一人买了盒巧克力，娃娃给大板吃掉到地下，他去捡，娃娃就急哭了，大板一头就甩倒他，好挨军军一顿揍，这一下记上晨晨仇了。大板一见他就凶光四射，那么大的狗，谁不害怕？”
“伯伯，”晨晨把我手里的布包放在茶几上，推着我坐下，说，“你去把小狗狗给了喜娃娃，跟他好好说说，别让大板恨我，我又没打它。我还有两盒巧克力，全都给了他。”
“今天晨晨表现还不错！”
老主任夸奖了一句，晨晨天真地说：“姥爷，你让大的让小的，我是娃娃的叔叔，我就让喜娃娃！”
在大人的笑声中，陆小璟走过来说：“晨晨，伯母秋凉了去日本，给你买个好的，快去吃饭吧。”
“伯伯，我吃饼要吃辣椒酱！”晨晨理直气壮，老主任笑眯眯地说，“志轩，上午家里有人，没事就磨一回，我好几天都没吃的了。”
“我大姨都吃了。”晨晨对我耳语一句，我拉上孩子说，“叔，中午保证让你吃上。这回料儿多，有核桃仁，花生米和黑芝麻。”
老主任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吃饭快，干活也不慢。刚过九点，妞妞和三妞从家里用盆端来洗净的三十多斤红辣椒，我给晨晨抓了把炒好的核桃仁放在小碗里，已经按比例秤好各种配料，和斌斌把小石磨摆上了餐桌。妞妞从三妞手里接过围裙，给刚进门的大燕和二燕系上，单让孩子唱主角。
“叔叔，让我们多拿几瓶，我爷爷和我爸都爱吃。”二燕说。
“你们磨好都拿走。有人一顿早饭吃了我半瓶，太不自觉！”
妞妞听我一说，连笑带闹地和宝二嫂把我从餐厅推到了客厅。
“二哥，你怎么不早说！”
小朱兴奋地拉着我一起坐下，先递了支中华烟，然后划火点上说：“志轩，大燕和二燕是我爸我妈的心肝宝贝，是你看着长大的。我是亲叔叔，你也不例外。你去了跟咱俩姐夫和姐姐一说，把这大事儿一定，我爸我妈不请你才怪呢！”
“这是政治任务！”社长忍不住地笑了，“轩弟，见了大姐二姐代我问个好。”说着，他从纸袋里取出两个精制的金属长方盒和两条中华烟，“别贪污，这两支派克金笔是给姐夫的，我想用还舍不得！”
“小宝，带笔了去给忠哥拿！”妞妞一听宝二哥的命令口吻转身回家去取笔，宝二哥接着说，“忠哥，刚开始问不出来，谁跟谁也对不上号。大宋听庆庆说，彤彤和乐乐想自己攒辆遥控飞机玩，她接俩孩子去家里掏钱买话，这刚弄清楚谁跟谁，高兴地我爸我妈没话说！”
“找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老主任点上中华烟，说，“志轩，我跟你伯伯和伯母商量过，一共三家，给每家留个燕儿，不偏不倚！”
“志轩，去了就说我和你二哥没意见，只要孩子愿意就交往下去。该上学继续上，研究生毕了业，想拿个洋文凭，不用大姐二姐*心。啥时候走，就开那辆霸道去！”
说罢，宝二嫂接过陆小璟泡好的茶水，听她坐在身旁说，“二嫂，他去不就带句话，铠哥和亮哥能不愿意？大姐和二妞能不高兴？”
“丫头，刚才你解释了为什么请李剑飞他们来的原因，是怕志轩去了他们敢怎么的，忠哥和我爸还夸你对志轩感情深，我说你就是小看志轩，刚才你说‘不就带句话’又验证了。咱远的不说，我叔我婶为什么把接我大爷大娘的事能托付给他？我爸我妈为什么让二哥二嫂亲自上门来托他带句话？你就看不出来徐志轩在老人心目中的地位？丫头……”
陆小璟听了小朱的肺腑之言，垂下微微发红的面庞。只见晨晨放下小碗，说：“伯母，我爷爷和我奶奶最喜欢我伯伯，真的！”
社长高兴地把晨晨拉进怀里，说：“陆教授，开个玩笑，轩弟差一点成了我妹夫。他刚来报社，上了三天半学，写那个字跟天书一样，领导偏爱他是有原因的，我根本看不起他。老叔说他有军事才能，我让他替下大宝上前线，一仗下来谁能不服？老总编说他不怕吃苦，我尽给他留苦差事，现在谁敢不服？田阿姨最了解我也更了解他，让我去问问顾凡，我还真去了。蓉蓉一见面就劝我千万不能小看他，大小儿说我小看他是大错特错，碰上叶姐去看毅哥，都说我长了狗眼。实践出真知，相交见真情。陆教授，也就是你，轩弟才没成了我妹夫！”
“丫头，”宝二哥语重心长地说，“我这人比较封建，从来不跟兄弟媳妇开玩笑，今天也得说你两句。你说志轩有啥？除了肩上扛着那颗星星，还有就是你给他置办的这个家。咱们从七五年交往到现在，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志轩跟谁不是用心交往，这是客观环境造就出他的人品！不是我说你，你让大家评评志轩。……”
“咣铛”地一声门响声。
龙龙当先，和韩业荣抬着一筐鲜菜走进门，陆小珺和二妞一手提一个装满食品的塑料袋都进了餐厅。陆小璟从妞妞拿笔的手里接过一大兜玻璃瓶，晨晨去关上门。
龙龙进去没吭声，推开斌斌，摇起了小磨。大燕一问，二妞才道出原委：“昨天晚上光顾高兴，忘了跟你志轩叔叔说。今天身上不沾点辣椒酱，下午回去又得挨骂。”
“哥，韩业荣今儿办了点儿正事儿。起床就去摘菜，好让我姨父去带给田阿姨。吃了早饭，这就又要去超市，出门看见龙龙哥，还搭了个便车，他买好东西想请客。”
陆小珺出门对爱人提出口头表扬。
“哥，乐乐叫上庆庆他们非去科技馆看嘛不说，彤彤光说中午回不来在外面吃，丫丫给钱了。”
说罢，韩业荣回了餐厅。
“谁也别走，中午我就作几道铠哥的拿手名菜，尝了再说！”
陆小璟话音落下，老主任递给宝二哥一支中华烟，社长也顾不上欣赏妞妞送的派克牌金笔了，起身想回家一趟，被我用烟拦住，小朱和二嫂子一个个笑逐颜开！
清蒸鳗鱼上桌了。
**甲鱼上桌了。
什么回锅肉，焖大虾，红烧牛肉，四季豆，鹌鹑茄子，白切鸡，六只海螃蟹摆在中间的大盘里。
“妈，我就知道，只要干活，就能得到犒劳。”龙龙边斟酒边说，晨晨往姥姥怀里一坐，“这是我姥爷给我伯伯的，我两个爷爷的螃蟹比这个还大。我伯母作好，梅姑姑也作好了，欢欢哥哥和我哥哥打电话叫胖胖，让庆庆还有彤彤给吃了，我和小叶姐姐一人吃了个瓜爪！”
社长说：“婶子，你这不搬家就对了，住首长院没这么热闹！”
婶子说：“大忠，我嫁给你老叔也没住过新房子，可不想搬！”
大燕端上来鱼香肉丝，二燕放下了麻婆豆腐，社长夫人摆好鲜贝盘，宝二嫂揭开大盆盖，让陆小璟往那金黄色的“熊掌”上浇了汁，宝二哥抱起晨晨让他闻了闻，孩子带起了一桌子扑鼻地野香味！
“志轩，”宝二哥把晨晨交给宝二嫂，说，“今天没外人，你不爱吃也不能喝，祝酒词就归你了！”
我可笑地指了指宝二哥，起身用铁铗子铗下两只螃蟹大爪，放进大燕和二燕的小盘里，坐下说：“我先开除小宝的叔籍，保留妞妞的婶籍，正式承认大燕和二燕是我的未来侄儿媳妇，满意不满意？”
“还不快给你叔叔敬酒？”
宝二嫂催促着两个孩子，我让她们坐下，说：“等你们两个跟那对和尚典礼，我保证一醉方休！”
“志轩，我跟你二哥没白认你这个亲弟弟！”宝二嫂激动地端起来啤酒一气喝下，陆小璟倒过来一滴不滴的酒盅，说，“志轩，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要相伴你一生！”
谁能想到，两个燕子考文凭，一对和尚去留学，我们喝孩子们的喜酒时，已经过了十年。不过，从那天起，陆小璟真是脱胎换了骨，再也没有让我没“事”去找事干！
夫妻和，全家乐，事事顺。
下午回岳父家的路上，陆小璟姐妹俩坐在正副驾驶的位子上，开着空调，放着音乐，悠然自得。
去接大朱的父母亲前，我闲时向岳父提起过大姨想回老家看看，顺路去成都转转的心愿，岳父定下和岳母陪大姨一道前往。大姨知道后真高兴，岳父接了个电话，老人却犹豫了，陆小璟去动员蒲伯伯和向伯母，陆小珺去求援卢阿姨和陆叔，四位长辈异口同声，要陪大姨游天府，上山城，下三峡，漫步黄鹤楼，单等我回来就要成行。
陆小璟停好车，领着妹妹和妹夫去逛商场，我躺在车里，掏出手机，按通高叔家的电话。高叔不仅欢迎我的长辈们去成都玩，还高兴地告诉我上午接到伯伯和老社长的电话，他要派回家休假的马五和藏族儿媳妇全程陪同。她们买好了礼物，我们走进家门快八点了，三位长辈去看望大朱的父母亲回来，让冯巧云已经作好了晚饭。
冯巧云说：“志轩，上午去梅梅家真热闹，卢阿姨说叔叔和阿姨到绵阳下车怕什么，有向阿姨领着还能迷了路。晨晨他爷爷一听就给成都高政委打电话，梅梅她爸也打，姨妈让人劝得不想去也得去！”
“姨妈，巧云去了就陪你，累着了，我还不依她！”关世杰说。
“吃饭！”岳父起身，边走边说，“志轩，你高叔下午来了电话，和我就讲你，这回去一定要好好坐一下！”
“志轩，乐儿跟彤儿呢？”
大姨叫我坐到身边，陆小璟给我们端来稀饭说：“姨妈，他们两个跟上庆庆去了我二嫂家，明天上午还让二妞去接，你就别管了。”
“云嫂，三妞姐给了我一包胶卷，你全带上。“陆小珺坐在岳父身旁，岳母交代说，“志轩，不要忘了你毓楠姐那个事情，我放在柜柜下面那个信封里，一定交给她。”
我满心欢喜地点了头！
第二天吃了早饭，辛欣坐上姜万春的专车也来了。我们送走长辈们乘坐的武警牌号面包车，正想去关院门，金戈按响喇叭，开着军绿色的切诺基车就缓缓地驶进小院。
“金戈，吃早饭了没有？”
金戈不好意思地朝我摇摇头，胖胖关上车门就告状：“舅舅，别理我妈，要是离婚我就跟我爸！”
“胖胖，你胡说什么呀！”
凌凤推了一下孩子，让陆小珺领上金戈一起吃饭去，陆小璟拉上愁眉不展的黄瑛紧跟在后面。
“旭哥，家里安排好了？”
我边走边问，何旭坦然一笑：“新房交了钥匙，小凤想搬出去住。我妈知道要花钱，买了一半老房子，我哥等小凤陪我妈去拿钱。”
我笑了笑，手机响起铃声。我让何旭先进家，接电话单听王鹏阳说：“志轩，别激动，我是向你学，不给黄瑛一点颜色瞧瞧，黄老师就不知道王鹏阳长几只眼！志轩，别跟她说，命令下来了，参谋长昨天中午就和我谈了，不敢比旭哥，还是你有眼光，过几天去上任！”
我高兴地合上手机，进门只见黄瑛泪水涟涟地坐在沙发上。
“瑛姐，鹏阳哥跟你闹着玩，还不是跟他学的！”陆小璟给黄瑛放下一杯茶水，凌风责备道，“小瑛，两口子不就比好朋友多那么一点感情，你还老想多拿鹏阳一把！”
“三儿，”黄瑛抹着泪水说，“你去劝劝鹏阳，我把胖胖送到我家就回来，我保证以后不去气他。”
“吃你的饭去！”我给何旭递了支红塔山，坐下说，“黄瑛，你哭比笑好看，不信去问王参谋长！”
黄瑛没在意，起身去吃饭。陆小璟压低声问：“鹏阳哥提了？”
何旭点了点头，才点上烟。
“哥，你啥时候去，我开车来接你。”金戈吃饱了走过来问。
“你不省汽油也不怕天热？”
说罢，我让金戈坐下，聊到九点多，龙龙和二妞领着三个孩子一进门，韩业荣就招呼庆庆他们往车上装水果饮料。我们送走自己的知心朋友，陆小珺叫上二妞和龙龙上了楼，平平就打来问询的电话。
“你问他。”陆小璟还没把话筒递给我，单被乐乐抢过去，“小姑，琼琼在不在？……娃娃？你是不是臭娃娃？……是？……大板！爸，你快听，大板叫我们去呢！”他高兴地把话筒放在我耳边听了听狗叫，抱上电话机，叫上他们和琼琼聊起来。
“丫头，毓楠姐是谁呀？”
“林冰他老婆，我妈的学生。林冰和中舟是老乡，跟鹏阳和郭威不是一般的关系，人家毓楠姐经常来看我爸我妈，你老是不在家。”
说罢，陆小璟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就接电话：“……田阿姨，你好！乐乐他们跟琼琼一说就没完没了……志轩没走，二妞和龙龙也在……田阿姨，你别管了，吃了午饭，我们过去，晚饭归我们！”
午饭吃了面条，陆小珺让乐乐和彤彤洗澡换换衣服。龙龙扔给我车钥匙，他不折不扣地又偷懒。
陆小璟开上“子弹头”和他们去逛超市。我开上佳美轿车，领着三个孩子直奔军区的首长大院。
过门岗，孩子们的脸就是“通行证”，他们常来找欢欢玩。拐了弯，我把车慢慢停在树荫下。
隔着挡风玻璃就看见了，伯伯和叔叔在争论什么。两位长辈站在小院门前，老社长劝伯伯，老处长劝叔叔，劝了半天，总算劝开了。伯伯朝东走，叔叔朝西去。
我把车缓缓地开进院门，刚刚停稳，三个孩子下车就喊着“爷爷奶奶好”，跟上老处长回了家。
“政委，刚才又争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老社长笑了笑，说，“今天你二嫂有时间，陪上欢欢他爷爷奶奶去市里转转，我也好请你伯伯和叔叔来商量一下你的事情。算了，不跟你说了。”他推门让我跟进办公室，走到写字台前，拿起墨盒里的毛笔，挥毫写下“见缝插针”几个遒劲地繁体字。
确实，长辈们待我恩高如山，情深似海，难以用文字表述！
战友啊战友，长辈对晚辈寄托的希望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