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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年少自尊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还是,不舍吧?心疼?还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帮你,我也说不清了。

那天晚上,他精心准备,给你求婚,我竟发现,心里有些难受。幸好你没有答应,真好。”他叹着气说道。

极好的眉眼在她面前盈盈带笑,激起了她心脏鼓动,响起了一段段悦耳的篇章。

真好?真好,她还是因为他当时的眼神,有所犹豫期盼?还是,真好她喜欢的人,他猜到的,还是因为他?

真好,现在,她坐在他面前,还是有所震动欢喜?

“我……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很感激。”阿涴攥了攥袖子,轻轻回应。

这么明显的暗示,是她多想,还是她愚钝?

“我……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是不是,变了?”他犹豫了几秒,缓缓问出了声。

她抬头凝视着他的脸。

十多年了,快要十四年的数,他的长相成熟了很多。那时她处在阳光下,撑着桌边轻轻偷看的模样,渐渐成了大人的样子。

眉眼再不是从前那般无忧无虑,充满笑意。虽说当时偶尔有些愁绪,毕竟少年,心情好时便忘得干干净净。

他很少笑了,从前无比幽默风趣阳光开朗的人,现在是一个十里之外还让人觉得高冷的人,真的可说是脱胎换骨。

鼻尖勾起的弧度,每笔都是她心动的模样。

坚定的眼神,似乎也在岁月的打磨里遍布了些许沧桑。

这都是他的样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她难以面对的轮廓。

重逢后,这是她首次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她太过胆小,太过卑微,太过懦弱。

她怕她潜藏多年的心事又被他看出,又被别人揣测,从而又让她陷入一种一厢情愿,惹人注目的尴尬局面。

“俞远,你还真是,问得出来!你这样,叫我怎样回答?你是在理所当然地承着我从前的喜欢,又霸占着任衍的偏爱,让我从中为难,无法做人?

几次三番的试探,是想做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那双她不太敢直接对视的眼神中察觉出什么。

“我和她,虽然已经订了婚,可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你看到的,都不是事实。我们,早没有了感情。和她在一起,也不是因为爱情了。

回首往事,回首这么多年经历的种种,我爸病逝,妈妈整日以泪洗面的悲伤,还有从前我们在一起玩耍童真无忧的日子,我发现,我还是,对你动了心的。

因为年少自尊,年少幼稚,我不敢承认,我喜欢的,是那个样的你。

所有嘴里说出的话,都是无心之失。我既盼着你离我远些,又会偶然神伤,自从与你闹翻后,我再没有了从前的快乐。

每次的避而远之,都是怕我,一不小心就退了档次,让别人笑话。

那时候,我多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呀!这么活过来,才……”

那些话她没有听全。

满耳风声作伴的时候,她已经跑出了书店,找到了最近的一栋楼的天台,坐在上面抱腿哭泣。

她就是这么无能,这么懦弱。她不想再听到更多他说的话,她怕她再听下去,会控制不住,说出这么多年快要折磨死自己的心事。

她怕他知道她多么喜欢他,从而让她的喜欢掉价。

她就是个胆小鬼!

他应该不会想到,她会突然起身跑了吧?那些几乎要倾尽心思的诉说,如今看来,怎么猜想怎么看都是一场梦。

他怎么会……

楼顶的空气烦闷地从身体钻来钻去。滂沱大雨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身上,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尽数在这场雨中,她撕心裂肺地哭泣,没有人能知道,没有人能关心。

这样的天气,多么适合她。

记忆带起她穿回了远古。

那天,也下了好大的太阳雨。她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楼道里的那些人。

班里的同学都挤在了走廊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午后惊现在天际的一道明显梦幻的彩虹桥。

她的目光紧随着他而动。

他和身旁的男生激动地说着什么,眼角溢满了笑意,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灿烂地发着光,眼里盛着无数的星辰大海。

她听着自己的心脏“腾腾腾”的跳,快要跳出了心腔。

尽管他们已经开始故意避着彼此,可她的心情和行动,还是不能离开他。

他就像天上的太阳,无处不在,无处存在。

她抬笔默默流泪写下:“今天的彩虹真美啊!可是没有人陪我看,怎么办?

他就在我眼前,我却觉得,有千千万万座高山险水,将我们无情隔离。好像这辈子,都再没有交集了。”

他很美好,他很好看,是她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

可是,他不需要她了,他不再属于她了。

她的天空一片昏暗,乌云密布,沉入深海,几近窒息。

豆大的雨点打在她头上,发出了“嘣嘣嘣”的声音。

阿涴用力抱住自己,再一次使劲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再见他,她还喜欢他,这该是怎样的心情?而他,竟然试着再向她靠近,还能怎么样呢?

她所有的委屈和心痛,经过了大雨的洗涤,干净了,平静了。

她抬眼向下瞧,黑晕转遍了她的眼间,猛地往后退去,她站定,看着远处的天际。

眼睛有些酸痛,她以为会有一道彩虹出现,治愈她眼眶的伤势,可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

看来,真的不会有了。

是她妄想了。

……

任衍坐在阿涴面前,眼神不离她身上,凌迟着她的寸寸肌肤,阿涴没有回头望她,因为没有心情,因为不想。

她终于说话了,在她右边睨着她的侧脸,“好久没见了,你好像瘦了!”

阿涴眨了眨微酸的双眼,没看她,“也许吧。”

她这样的不配合,有些冷漠平静的态度,任衍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这次,我是怀着真挚的诚意来的。那次对你出手,不小心伤了曲少,是我不对,对不起。”

阿涴淡淡应,“嗯。”

在一片寂静中,任衍又问:“你觉着,阿远怎么样?”

阿涴:“不熟。”

任衍的语气稍稍提了提,“你确定不熟?”

阿涴皱眉:“是。”

任衍似乎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见到门上贴着的那张白纸上的那些字,是你写的吧?”

阿涴点头。

那是最近新添的书籍名字,打印的东西始终少了几分情感,她的字还可以看得清楚,便花些心思认认真真抄了,供顾客观看。

“那些字,写的很不错!还很少见,女生的字有你那样刚强,笔锋锐利好看的,肯定是练了很久吧?”

任衍仔细观察着阿涴的表情变化。心里沉了沉,阿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稳了稳神,她淡定地回:“无事的时候,会用些功夫。小小爱好,上不得台面。”

任衍忽然像是知道什么新大陆一样,凑近她说道:“我居然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细节,你想听听吗?”

插在兜里的手抖了抖,阿涴不耐烦地说了句:“有意思没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任衍也不生气,还好脾气地回答她:“不要这样烦躁嘛!且听我说说,看看有意思不。门口那字,好像跟阿远的一模一样,不知情况的,若是两个人的字迹放在一起,可能还会认为是同一个人写的吧!”

偏过脑袋望着她,阿涴轻笑,“呵呵,字迹相同不是很正常吗?什么怪事都有,不就是字迹嘛,没啥奇怪的。就像突然在这世上遇到一个,与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人,是同样的道理。”

眼光回转,带着几分怀疑,任衍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丝毫的变化,语声拔高说:“这倒没什么值得深思的。

更有趣的,其中一个远字,那个元的尾部,竟然出奇地长去了相同的弧度,还有走之底,下面一点,延伸到了老后面,最后还多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点在后面。

若是我不熟悉阿远的字迹,怎么也不会发现,连这种微小到细节都一模一样的笔画。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种巧合,竟然发生在两个是初中同学的身上。这不得不让我多留了一分心思。你们……是不是……”

没有眸光飘动,没有身体抖动,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丝毫没有波澜,阿涴笑说:“那时他在班里很优秀,出过黑板报的。

那时我看见远字那种写法,很新颖,也很漂亮,便照着练了。

后来,就形成了习惯。每次写到这个远字,都与别的人不同。

这样算来,还是他是我的师父。我偷了他的独门绝学,罪过。让任小姐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是吗?我怎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任衍穷追不舍。

眼里是疯狂的笃定和执拗。

阿涴想起任衡和她说的事,也凝了凝心神。

她还没有回答,任衍就继续自顾自说了起来。

“还记得第一次落水,别的人叫你你都不应。直到阿远一叫你的名字,你就停住了。”

“后来,在书店里遇见,你们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让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哪有人会随便问一个人你心意变了没有?分明是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元宵节,我们在街上遇到,你看阿远的眼神,动作都和别人不一样。尽管你极力隐藏,可你是忘了,我们同为女人。

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是怎么也藏不住的,除非是城府高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显然,你不是那一种。

来医院看曲少的时候,他替我道歉,你削苹果就不小心伤到了手指,是意外,还是情难自禁,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