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见她袖中的手一紧，牙咬的咯吱响。
“小呆愚钝，帝君若是嫌弃，不妨从这龙宫中挑选几个好的。”凰羽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语气甚是幽怨。
龙王反应过来，也连声应和：“是啊，若帝君不弃，可从我这龙宫挑几个机灵的丫头带在身边，照顾帝君的衣食起居也是好的。”
慕白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着凰羽：“不用了，我就喜欢我这小呆。”
龙王尴尬了一下，不知道帝君他老人家究竟是什么心思，只得干笑了一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凰羽的嘴角抽了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用来形容主子和婢女的么？现在她明白为什么令羽说话总是颠三倒四了。上梁不正，果然下梁很歪。
慕白很是受用的呼啦呼啦摇着折扇：“罢了，你们都在外面等候，我和小呆进去就行了。”
龙族众人连声应和，感恩戴德的弓着腰站在外面守着。
慕白走到龙王妃的床榻边，并着手指抬手在虚空中划了一道，那三味药材便都腾在半空中，仙气缭绕，花瓣还水灵灵的，看上去保存的相当好。
几味药材的龙王妃床帐上旋转，灵力溢满了整座宫殿，慕白一边施法，一边将金骨塞给凰羽：“磨成粉末，冲茶给她喝。”
凰羽连忙接着金骨，变出了一个药槽在里面研磨着，很快，小小的金骨变成了一堆金色的粉末，她走到桌边，将粉末倒在了茶水杯盏里，抬手荡了荡，端到龙王妃的床榻前。
此时，慕白正好施法完毕，那几味药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看来是药性发挥完便消失了。龙王妃的气色好了许多，却依旧没有醒。凰羽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小心将水喂给她喝。
龙王妃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金光，又慢慢的湮灭下去，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凰羽微微一笑，趴在床榻前呕出一口黑血。
凰羽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慕白，慕白漫不经心的正坐在桌子边单手支颐，看了一眼淡淡道：“毒液吐出来就没事了。”
凰羽哦了一声，为了不吓到龙王妃，不消她问，便对着龙王妃笑道：“王妃，这位是少阳帝君。”
龙王妃看了慕白许久，微微一笑摇头道：“他不是帝君。”
凰羽呆了呆，小白的法术不会出岔子呀？难道龙王妃的修为比小白还要高？
慕白却翘着腿，挑眉含笑：“为何？”
龙王妃示意凰羽将她扶起来，靠在床榻坐着：“我曾是帝君座下听禅的鲤鱼，看了他将近千年，他的一言一行，我又如何不知？”
顿了顿：“阁下的模样虽与他相同，但一个人的风雅是学不来的。”
凰羽哦了一声，瞟了一眼翘着腿的小白，那坐姿活像个纨绔公子，原来是小白他不够风雅。
慕白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折扇：“我可没要学他。”
“那你们来我龙宫为何事？”龙王妃问道。
凰羽低着头，嗫喏道：“王妃，其实是这样，晚辈是凰羽，您可能也听令羽提起过。”
龙王妃温和一笑，点了点头：“原来是你，我知你入门时间不长，令羽倒是经常跟我提起，几位神尊似乎也挺喜欢你。”
凰羽撇了撇嘴，喜欢？梵形天尊整天绷着脸冷冰冰的对着她，元始天尊一见到她就瞪她，还有师父，师父最讨厌了！动不动就罚她面壁，要不就是砍竹子！
若这样算是喜欢，以她砍的竹子的数目，师父是挺喜欢她的，而且，师父对她的喜欢是多么的深藏不露啊！
而现在，她被逐出了昆仑，还被昆仑和天界追杀，她已经不求神尊们有多喜欢她了，只要抓到她给她留个全尸，让她死得痛快点就行了。
凰羽叹了一声：“既然王妃对我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也该知道，凰羽现在已经被昆仑和天界追杀了。”顿了顿，解释道：“我是半人半仙。”
龙王妃恍然的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道：“我还未昏迷之时，便听说天界下令追杀一个昆仑弟子，却不知道是你，也不知道你的身世。”
慕白站起身，面无表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也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告辞了。”
说着拉着凰羽走向宫外。
“孩子！”龙王妃喊了一声，凰羽转过身来：“有事么？”
龙王妃温和一笑：“其实你没有错，半人半仙又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是令羽的朋友，又救了我的性命，若在外面有何难处，可来此处躲一躲，我们北海还是能尽些绵薄之力的。”
凰羽很是感动的点了点头：“多谢你。”
这是自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除了小白之外，第二个说她并没有错的人。是啊，她有什么错呢？错的是这天地，是这万物法则，谁说半人半仙生来就是罪孽？谁说，非我族类就不能共同生活在这世间？
她没有错，她的父亲和母亲也没有错，不该忍受着家破人亡之苦，骨肉分离之痛。所以，就算拼了性命，她也会救出母亲。
走在路上，慕白问道：“我们要不要把那巴蛇带出来？”
凰羽摇了摇头：“不用了，连青现在受了伤，再说，跟我们在一起，也不安全。”顿了顿：“令羽会照顾她的。”
慕白嗯了一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牵着凰羽飞出了北海。
刚在岸边站稳，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黑压压的天界兵将，以及迎风猎猎翻舞的旗帜。
蒦启持着金弓站在万千兵将中，缓缓道：“本君，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苏浅止墨轩和白子衿站在蒦启旁边，依旧淡淡的负手看着她。
几天之前，因为令羽回了北海，他们也急忙赶回昆仑山，将事情报给几位师尊，问他们是否有办法解毒。而因为霜华剑的原因，他们能很容易的知晓凰羽所在。
从那玄天镜中，他们看到凰羽去了一座药山，历经艰险找了几味药材。
“看来，小七是想救护令羽的母亲。”无形天尊负手站在玄天镜前。
梵形天尊点了点头：“这几味药材确实是医治冰犍之毒的，只是这种解法，三界中知道的人不多。”
“难道，这人真的是那个魔尊？”元始天尊皱眉问道。
梵形天尊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几日看来，那魔尊并无害人之心，凰羽也并未坠入魔道，如此，我们便也放心了。”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苏浅止问道。
梵形天尊沉吟了一会儿：“先将凰羽带回昆仑，切记，不要让天界的人知道。”
苏浅止及白子衿点了点头，退出了大明宫。
“师兄，若天界问我们要人，我们该如何应对？”元始天尊问道。
梵形天尊皱眉合目没有回答。无形天尊淡淡道：“小七是我的弟子，天界想来要人，恐怕要费些气力。”
梵形天尊叹了一声：“怕就怕他们知道了凰羽同帝娆的关系，若真是如此，恐怕天界定要除之而后快，我们想保住她，都难了。”
“身世？莫非凰羽真的是帝娆？”元始天尊脸色一变，随即说道：“可，浅止墨轩和子衿说凰羽没有异样啊！”
梵形天尊与无形天尊相视了一眼，苦笑着摇头道：“你啊，弟子们都大了，该有的小心思，有些话都要瞒着师父了。”
元始天尊了然，咬牙：“这群小兔崽子，竟敢连我们都瞒着！”
梵形天尊手施了一灵力，玄天镜上闪现出一丝画面，那是在幻境中，苏浅止抱着凰羽坠落的场景，那时的凰羽额间一朵血红的凤翎花，容色清丽冷艳，凝眉看着苏浅止。
梵形天尊负着手微微一笑：“几万年了，这朵凤翎花都快忘了。”
无形天尊亦笑道：“还好，帝娆她恢复正常了，我们也不必为难。”
梵形天尊点了点头，看向玄天镜道：“当今之计，是怎么保住凰羽，而瞒着天界。”
“帝娆回归，必是风云变色，惊天动地的大事，能瞒得住天界么？”元始天尊皱眉忧虑道。
梵形天尊叹了一声：“几万年前是我们负她，如今，纵使与整个三界为敌，也要让她回来，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吧。”
他在玄天镜上又施了一法，上面顿时出现了星空天际的景色，几颗巨大的星辰在轨道上运行着，周围还萦着七彩的星云，气派恢弘，美丽无比。
梵形天尊看着这些星星：“若我猜的不错，帝娆，就快回来了。”
无形天尊点了点头，也看向那些星辰，微微皱眉：“那凰羽岂不是……要消逝了么？”
梵形天尊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猜到凰羽她是半人半仙，只有此类者，才会神魂不全。所以帝娆才会找到寄托，在她的身子里休养。”他顿了顿，叹了一声：“恐怕现在，帝娆已经和凰羽融为一体，帝娆的回归，可以说是凰羽的消亡，也可以说，是凰羽以另外一种方式永生。”
“这……这怎么说？”元始天尊疑惑问道。
无形天尊苦笑了一声：“就是说，我那弟子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帝娆回来了，我那弟子就永远的消逝了，而帝娆，会以凰羽的面貌和身份活下去。”
梵形天尊点了点头，指着那些星：“算着日子，应该不远了。”
从大明宫里出去，无形天尊站在宫外的玉栏边怔了好一会儿。
他自认早就看透生死别离，超脱红尘之外。然而，当他真真切切的知道凰羽的未来时，却又是那么的不舍。她是他的弟子，最滑头，最偷懒，最狗腿，最伶牙俐齿的弟子。
从她一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要为成全帝娆而死，可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闹的女娃，不过短短五千年的性命，今后的日子还有很多。三界的人都知道无形天尊是最维护，最疼爱弟子的，可是现在，他却放任那个结果发生了。
他们的小七，是为了帝娆而生，也要为了帝娆而死。除此之外，存在就毫无意义。那么，等到帝娆回来了，这个凰羽又会去哪里呢？倘若多年后，凰羽地下有知，会不会恨透了他这个师父？
苏浅止和墨轩白子衿再一次下了山，既然已经知道了令羽的母亲有凰羽救护不会有事，他们就在北海外面等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