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紫陌低声问道：“离天亮还早。”
凰羽摇了摇头，靠着他的怀里有些撒娇道：“我不想睡了。”
紫陌细不可闻的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嗯，那我陪着你说话。”
凰羽往他怀里又靠了靠，才仰起头：“紫陌。”
“嗯？”今晚他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是，很轻，很柔。他不再想那些繁杂的事情，现在的他，只想抱着凰羽，好好的跟她说一会儿话。
温柔，像是无声的琼浆，在天阶夜色中悄悄的溢满。
“我想知道你的从前。”凰羽缓缓说道。
她想知道他的从前，他的一切，这种感觉，自遇到了紫箫开始，就无比的强烈。
除了紫箫，他还有什么亲人，朋友，还有那些她不记得的从前，他是怎么度过的，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凰羽抱了抱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因为那样，会感觉离你比较近。”
紫陌稍微失神了一会儿，自酌道：“我的……从前。”
他的从前，说是简单，也没有那么简单，说是复杂，又好像没有那么复杂。
自他从婆娑陀境创生之后，他就与别的魔不同。比如，他的眼睛是日月的影子，比如，他比其他的魔修为高了不知多少倍。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也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时隔了几十万年的今天，就更没有了那个意义。
一开始的神魔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隔阂与矛盾，大家相安无事的自己修炼，做着自己的事情。后来，渐渐地出现了许多的神兽和生灵，祸事，接连而来。
有些神魔们开始战争，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利益拼个你死我活。他却逍遥在外，从一出生开始，他就有了让别人艳羡的高度。所有人都不敢伤害他，他也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是百无聊赖的闲逛着。
紫箫并非他的妹妹，只是被他从血战之后的残骸里捡到的一个小女娃。那时的他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时期，必死无疑。
所以才暂且把她放在了身边，为她取了一个名字——紫箫。
久而久之，大家见到他们的名字便会误会他们是兄妹，他也懒得解释，反正被人当作是他妹妹总比误会是他女儿甚至童养媳好多了吧。
于是，紫箫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他的妹妹，时间过去了很多年，当初将她暂且放在身边，等她长大有能力保护自己时，再让她离开的心思已经忘记了。
其实，紫箫在他身边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情，他没有亲人，在魔界那个地方，只有紫箫和无欢，勉强算上茶茶还可以让他有些牵念。
后来，魔界的人找他当魔王，被他推辞了。
他想要的，不过是平凡单纯的生活，实在不想陷入那些腥风血雨之中。纵使他的修为很高，纵使他的拥护者很多，他还是没有那个野心。
那时的魔界，一直延续至今，都是分为两派的。
一种，残暴血腥，相互残杀，一心想要统治三界，将神，人，妖都纳入自己的脚下。
另一种，就是凰羽上次去魔宫时看到的那样，大家各做各的事情，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隔阂和矛盾，像是凡人一样平和的生活。
而前一种，他们跟了青冥，后一种，跑来魔宫归靠了紫陌。
论修为，青冥自然比不上他，论智谋，他也丝毫不输于青冥。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份雄心壮志。通俗一点说就是他实在没什么进取心。
很多时候，他都有些怅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与不对，作为千万妖魔的支柱，或许，他应该有些野心的。
但是，若要千万的妖魔为了他的野心而陷于危险之中，踏着生灵的尸体和鲜血前行，他是万万的做不到。
什么统治三界，什么威震天下，在他眼里，还没有每天抱着凰羽喂饭然后生小乌鸦来得实在。
如今，紫箫已经找到了，生活过得还不错，只要再找到桃渊，那些他所梦想着的，应该就不远了吧。
在这里待了几天，见到紫箫生活的很好，紫陌便不再想问清楚那些疑问了。
他不问，却有人先找上了他。
又是晚饭之后，古息和紫陌正在下棋，然而两个人的心思都没在棋盘上面。
“既然无心下棋，就出去走走吧。”古息打乱了棋子，看着紫陌说道。
紫陌点了点头，跟着他出去。
正好在门口遇到了紫箫：“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在紫箫面前，这个古息说谎的能力几近为零，紫陌连忙打岔道：“吃的太多了，出去走走。”
紫箫白了他一眼，幽幽道：“你没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是找凰羽么？”
两个男人一起出去散步，好奇怪，好可怕……
紫陌的脸一沉，挑了挑眉：“怎么，怕漂亮美丽的哥哥把你夫君抢走了么？”
古息的嘴角抽了抽，紫箫满头黑线的推着他们出去，一言不发。
又是那个木桥，夜色凉如水，萤火满天飞。
如此良臣美景，浪漫氛围，他们两个男人在说悄悄话。
古息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问我。”
紫陌目光灼灼，点了点头，不可置否：“是。”
古息淡淡的一笑：“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就问吧，为了紫箫，我会告诉你的。”
紫陌的眉间蹙了蹙，沉默了半晌问道：“万年之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顿了顿：“我明明感觉到紫箫被打落禁魔渊底了。”
古息点了点头：“是。还是我亲自动的手。”
紫陌惊讶了一下：“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古息淡淡的一笑：“我为什么要将紫箫打落在禁魔渊，为什么祭出神魂的人还会活着，还有，为什么我和紫箫会在这里。是这些，是么？”
紫陌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古息背过他，看着静谧的湖面。此时星光闪烁，恍若一个温柔易碎的梦。
他黯然道：“这里，是我给紫箫编织的一个梦。”
梦？紫陌思索了会儿，想到林子里那些毫无生气的树木，才恍然。
只有两个地方的树木是不会生长的，一为幻境，一是梦境。只是，古息怎么会编织这么一个梦？
古息继续道：“万年之前，我用织梦编织了这个梦，从那以后，就一直和紫箫生活在此。”
织梦，紫陌是记得的，传说天界有一件法宝，那是一幅很神奇的画。凡得到此画者，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编织梦境，当初凰羽误会他杀了墨轩，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一万年前，神魔大战爆发，身为三界的帝君，古息义不容辞的祭出了自己的神魂，用来封印结界。在这之前，他还做了三件事情，一是造就了这么一个梦境，然后将紫箫打落在禁魔渊底，最后，他将自己全部的精血注入到一块玉石中——那是紫箫送给他定情的玉石。
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他和紫箫的再一次相守。他知道禁魔渊和通天塔的结界相通，所以他做出了一个亲手将紫箫打落禁魔渊底的假象，然后趁机将紫箫送入了这个梦境中。
那块他们定情的玉石，不仅仅是得了他的精血，上面还附着着他的一缕神魂。玉石，是紫箫的玉石，借由着这点关系，他很快找到了梦境中的紫箫，并且废了她关于神魔大战的记忆，只说他们得不到三界的肯定，隐居在此。
这些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紫箫知道他要祭出神魂封印结界，自然会跑去阻止他。而他，暗中留下一缕神魂，和紫箫在梦境里相依相守。
得到了答案的紫陌，这才理清了所有的谜团。他微微的一笑道：“原来如此。”顿了顿：“你放心，这些，我不会跟紫箫提起。”
古息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对紫箫隐瞒。我知道你不会跟她提起这些事情。”
“那是……”紫陌迷惑了。
古息叹了叹：“也许是我太自私，你知道少了一缕神魂的封印，始终不可靠。”
紫陌反应了一会儿，有些吃惊：“你是说……那个封印有问题？”
古息点了点头，低声道：“从决定的那天起，我就预言了会有今天，饶是我神魂再强，万年之后，封印的法力都会减弱。最后……”他稍微失神了会儿：“最后，全部瓦解。”
紫陌想起了幻魔窟的封印裂痕，那时候他还在奇怪，集结了万千仙家灵力的封印怎么会裂开，原来竟是这样。
古息淡淡道：“今日跟你说这个，只是提醒你要小心，一旦封印破碎，魔界势必卷土重来。到时候，你也要早作打算。”
紫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多谢你。”
古息低低的一笑：“你是紫箫的哥哥，万一出了意外，她就会不开心。紫箫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我就不会让它发生。”
“可是……”紫陌迟疑了一会儿：“你就不担心么？”
古息淡淡道：“为了三界，该付出的心血，我已经全都给了。现在什么神界凡间，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陪着紫箫便好。”顿了顿：“况且，总会有人出来阻止的，不是么？”
古息继续道：“你若想出去，我可以帮你。若留在这里，自是最好，紫箫她很希望你们留下来。”
紫陌思索了一会儿，淡淡道：“我还有事情要去做，紫箫就托付给你了。”
古息嗯了一声，看向小屋道：“快些回去吧，她们会担心。”
紫陌点了点头，现在他倒有点敬佩古息。
在凡间他听说丈夫出门时，妻子会牵肠挂肚，担忧着急。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走在路上，紫陌竟然很想开心的欢呼大笑，现在他也有可以牵挂，和牵挂他的人了。
等回了房间，紫陌才了解，所谓牵肠挂肚，所谓担忧着急。什么都是浮云。
某人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甜，全然没有一点牵挂的样子。
紫陌愤愤的脱了外袍扔在地上，若是从前，他定会觉得地上太脏，而他有些洁癖。到了现在，只顾着赌气了，全然不在乎脏和干净与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