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缓缓松开了她，看着她嘴角含着笑意：“你方才说你叫凰羽？”凰羽点了点头。
“那你母亲在哪？”这人似乎有些急促。
凰羽老实答道：“不瞒前辈，凰羽曾受过重伤，什么都不记得了。”顿了顿，补充道：“听人说，是在我成亲之日，有妖魔闯入了村子，我全家还有那未见面的夫君都被妖魔吃了。”
这人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凰羽，随后将这玉挂在她身上。
“前辈可是认识我？”凰羽试探着问道，方才他是问她母亲来着，那么一定是认识她的。可是，那鬼灵不是说他待在这里四千多年了，怎么会认识她的？
这人苦笑一下，喃喃道：“也许吧。”随后，看向止心泽上空失神。又看向凰羽微微一笑，像是自语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性子。”
“什么？”凰羽没有听清。
“没有什么。”这人摇了摇头，随后含笑问道：“你方才说那个，呃……小白，还有令羽，是你的何人？”
凰羽跟着他走向一块巨冰上，这人在上面打坐，她则很识时务的蹲在他身边：“他们啊，令羽是我师兄，那个小白……”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小白，小白是她的谁？
她嘟了下嘴：“小白是个大坏蛋！”
“哦？那他怎么是个大坏蛋了？”这人好像有很大兴趣和她话家常，凰羽有些奇怪，方才明明还嫌弃她话多的。
怎么是个大坏蛋？她总不能说小白经常欺负她，轻薄她吧！羞死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有些泛红，结巴道：“他……他……”她有些害羞着急道：“反正大坏蛋就是大坏蛋！”
“那，你在外面如何生活的？”这人饶有兴致的问道。凰羽便把她从失忆到拜师再到落尽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人淡淡道，眼光中颇有些慈爱与祥和。
“那前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的？”凰羽撑着脑袋大胆的问道。
“我？”这人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是被放逐于此，因为不肯轮回，所以待了有四千年了。”
“那前辈为什么不肯轮回转世呀？”凰羽好奇，随后反应道：“我知道了，前辈也在等人对不对？”
这人眉眼含笑，亲昵的抚了抚她的头：“你又知道了？”凰羽喜滋滋的颠着身子：“是呀，我一向很聪明。”
这人微微一笑，颇为无奈的含笑摇了摇头。
忽然，一道剑光直直的冲凰羽打来，这墨衣男子眼疾手快捏了道灵力将剑光打偏开去。转头见时，碧瑶正缓缓合上了剑，冷声道：“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为何伤我羽儿？”墨衣男子淡淡道，声音却是冰冷而威严。
凰羽有些错愕，这人，不是，这鬼灵对她似乎太好了点吧。有了靠山，凰羽的腰杆立马不知直了多少，在外面这碧瑶整天冷嘲热讽，不知害她吃了多少苦，如今山不转水转，她们同被困在这么个地方，不报仇更待何时！
于是，凰羽指着碧瑶委屈道：“前辈，就是她，经常欺负小羽呢。”
“你这……”碧瑶恼怒还未说完，一道灵力向她打来，碧瑶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吐了口鲜血。
凰羽呆了呆，她，她没想让碧瑶受伤呀，只想小小的教训她一下而已。
就在这时，墨衣男子又举手向碧瑶劈去，凰羽连忙喊了句：“手下留情！”
墨衣男子转过头，奇怪道：“为何？”
凰羽稍微酝酿了一下，狗腿的笑道：“师父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是同门的师姐妹，有误会说清楚就是了。再说了，她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同门还以为是我做的呢。”
墨衣男子缓缓放下手，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随后看向碧瑶冷哼了一声又是一道灵力打过去，那碧瑶瞬间保持着挣扎起身的姿势，被封在冰里不动了。
凰羽呆了呆，这前辈的修为似乎太高了点吧。她看向这人问道：“前辈，小羽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这人点了点头，含笑道：“什么事？”
“前辈为什么对小羽这么好呀？”凰羽还想说，方才明明还追杀她的。但是在心里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要提醒他的好。
这人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方才要救我。”
凰羽撇了撇嘴：“可那是前辈自己出来的，不是么？”
这人抚了抚她的头，喃喃道：“只要你有那份心就行了。”
凰羽屁颠屁颠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那小羽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呀。”伸着手指尽量用商量的语气：“就一个……”
这人无奈的含笑点头，凰羽试探着问道：“还不知道前辈您的名号呢？”
这般厉害的人物，除了昆仑的三位神尊和小白外，她可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人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我姓顾，你只叫我顾前辈便好。”
凰羽点了点头，一阵冷风吹过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人温和一笑拉起她的手，手掌相对，凰羽只感觉有股温热的气息从自己手心传入，随后，一个晶亮的珠子出现，又缓缓消失在她的手心里。顿时觉不到那么冷了。
“这是止心泽，你虽不是鬼灵，也受不得这寒气的。”顾前辈耐心的解释。
“那前辈你怎么办？”凰羽有些担忧。
“我？”顾前辈愣了愣，淡淡一笑：“止心泽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早已不是鬼灵了。”
“什么？”凰羽错愕了一下，难道是因为在里面时间太长，已经脱离六道了么？
顾前辈微微一笑，看向止心泽上空喃喃道：“是一千多年前吧，原本的噬心之痛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也感受不到泽中的寒冷。”苦笑一声道：“这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再受苦，是不是鬼灵，于我，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又听他失神道：“我只想见她一面也好。”
凰羽很想跟他说，要他还是鬼灵，他还可以轮回转世，到那花团锦簇的凡间去感受阳光，还能闻到花香，听到鸟鸣。却终是没有了勇气。
这人回过神来，微笑道：“你累了，过来睡一觉，三天后就可以出去了。”说着将凰羽揽在怀里，像是慈爱的父亲般抚着她的头。
要是能有这样一个父亲，该有多好。凰羽昏昏沉沉的这么想着，竟真的渐渐的睡着了。睡梦中，她依稀听到这前辈跟她说了许多的话，却又是断断续续的怎么也听不清楚。
顾凌雪神色哀戚的看着怀中沉睡的凰羽，这便是他的孩子么？
五千年来，他一直在等，想要见她一面，想要见他们的孩子一面。阴错阳差，他竟真的见到了。
那么，她呢？
犹记得那年，城楼上那一声清冽的凤鸣，她为他杀了蛟龙换得一国平安。自己却是消失再也找不见。
四千年前，她来寻过他一次。那时，他已经轮回转世，忘却了他们的是非爱恋，也不记得他们的姻缘纠缠。他只是傅卿若，为了今世的妻子找寻药材傅卿若。
在城外的那个凉亭中，她为他弹奏一曲，那是属于他们的《凤舞卿天》，可他终是没有记起前世。直到他再一次轮回，在那忘川河畔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他悔恨，他追忆，原来萧凤舞并没有死，她还来找过自己，只是他把一切都忘记了。于是，他决定等，再不愿陷入下一个轮回。
那一世别后，他终是没有寻到她，凤舞，萧凤舞，她到底哪里去了？还有他们的孩子，究竟是生还是死呢？
直到现在，那本来应该挂在他孩子身上的七星濯玉突然出现，眼前这个调皮可爱的孩子居然就是他们的孩子！
在止心泽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又是怎样的性格。他想着，男孩应该像他一样稳重沉静，女孩，就像凤舞一样温柔如水。却不成想会是这个样子的。
怀里的凰羽迷糊的蹭了蹭，这几日连夜的奔波，真的是累坏了她。所以他在她耳边呢喃的话她都没有听到。
顾凌雪缓缓抚着她的头，微微含笑。萧凤舞，没想到吧，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他看向一边被冰封住的碧瑶，微微皱眉。
现在，他还不能和她相认。这孩子在外面一定是有着许多的危险，才会重伤失忆，留在他身边就更是危险。他必须想办法出去，找到凤舞才行。
这三天，顾凌雪一直拉着凰羽说话，好像总也说不完。
血脉相连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一想到她身上流着自己一半的血，就会有种莫名的感觉，很温暖，他很欢喜。
他从小就失去了家人，在那场大祸中，顾府连个下人都没有幸免。可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与他血脉相连。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与萧凤舞共同的孩子。
若当初他没有选择回去，他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至少在凰羽出生时，他还能抱一抱她，给她取名，跟她玩耍，陪她度过一个有父亲，有母亲的童年。
一场大战，毁去了千家万户，也毁去了他们的小家。
那三日，凰羽也像个孩子一般，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闹着，心里暗暗拿他当作自己的父亲。
如果时间可以延长，日后的凰羽一定想让这三天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是她与父亲最美好，最亲密也是最唯一的相处。
如果回忆可以挽留，凰羽会有多想再次回到这一天，好好的呆在他身边，喊他一千遍，一万遍父亲还不够。
是谁说，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这短暂的幸福珍藏在她与父亲为数不多的交集中，显得那么微小而弥足珍贵。
后来的日子，她没有了父神，没有了紫陌，也没有了父母亲。在那千百年的时光悠然间，她守着一堆回忆躲在荒芜的年月，开始了那场漫长的等待。
三日后，平静无波的止心泽再一次晃动起来，凰羽和顾凌雪站在止心泽下，见那上空裂开了一道金光闪烁的裂缝，无数的鬼灵欢呼着，雀跃着向那金光飞去。
他们都是放下执念赶去度过忘川的鬼灵。而碧瑶经过三天的冰封，终于学会了“低头”二字，躲开凰羽远远的站在一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