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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后来,老阮为了治疗失明的双眼和康复身体回到了上海。大队为他专门配备一名知青作为护理,不仅报销解决所有医药和护理费用,而且每天计工8分,作为生活补贴。11个月后,1974年4月,初步康复的他急不可待地回到了日夜思念的黑土地,又来到了鄂族乡亲、知青朋友和这美丽的小村之中。那一年的6月,他在这片土地上实现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入了党,并继续为鄂乡的繁荣和发展奋斗了两年多的时间。

时光如清清的沾河水奔流而去。已经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多年并已是市教委领导的阮显忠,对鄂乡的思念却与日倶增。00年8月,是鄂伦春人下山定居50周年大庆的日子。阮显忠和0多个曾在新鄂乡插队而今已是满头华发的战友,受邀再次回到这曾经为之奋斗的第二故乡。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儿子,他要让孩子知道这片土地对自己的恩情,也要让他知道他对这片土地无尽的爱恋。多年来,无论在何地,无论是在求学、任教还是在领导岗位工作,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这片美丽土地的关怀,因为他的血管里涌动着乡亲们的鲜血,那血始终炽热如初。

在逊克县城,知青们受到县委、县政府和当年老乡的热情接待。阮显忠登门拜访了当年为自己献血的孟秋芳和叶小松,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可惜鄂族支书孟锁柱已经作古。他们接着又归心似箭地奔向新鄂。逊比拉河似乎要考验这些当年知青的感情,滔滔洪水冲断了唯一的通道,湍急的河流又一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县领导考虑知青们的安全,劝大家折返。但汹涌的河水,又怎能挡得住老阮他们归乡的决心。

老阮动情地说:当年乡亲们冒险送我过河救命,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涉险过河回到第二故乡!逊比拉河或许被他们的真情感动了,老阮和战友们乘着皮艇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河。又是走过了60里山路,村口挤满了欢迎的人群,几十台摩托车为他们开道,乡亲们隆重地举行了鄂伦春的喝“下马酒”仪式。听着乡亲们充满热情的呼喊,看着众多熟悉、不熟悉的面孔,知青们热泪横流,不断停下来和乡亲拥抱、握手、问候……

在乡里举行的庆祝大会上,阮显忠代表知青讲话:“乡亲们,当年的知青回来了!回到这始终令我们魂牵梦绕的地方。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播种、除草、割豆、打粮,我们刨大粪、打拌子、盖新房,我们在这里流过汗,流过泪,也流过血!在这里我们有付出,更有收获,有过忧伤,更有欢乐!我们7欠远不会忘记这片土地对我们的养育之情,永远不会忘记乡亲们对我们的关爱之情,更永远不会忘记这鲜血交融的情谊……”他说不下去了,当年的知青们哭了,乡亲们哭了,台上的领导也哭了……

接着是知青和乡亲们联欢。阮显忠和知青以及老乡们走上台去,唱起了他们当年的最爱。歌声从会场传遍村庄,在大山里久久地回荡一山连天,天连山,兴安岭上松海无边,清清亮亮沾河水,流过新鄂村庄前。

哪伊耶,哪伊耶,新鄂村呀,我的家乡,与我血脉紧紧相连。

1.爱的呼唤她,躺在省医院急救病房雪白的床上,心电仪上显示的那条绿色的光线,还在微微地波动。她是下岗工人戴桂荣,004年1月9日突然发病住院,脑干出血,已陷入深度昏迷。医生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但没有希望了!

他,坐在她的床头,抚摸着她的手,轻轻地呼唤着她:“桂荣!桂荣!”泪水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染湿了那白色的被褥。他在对她说,说着昨天的故事……

一天,两天,10天,0天,他天天坐在她的床头,呼唤着她,天天给她讲故事。他喃喃而语,总是泪流满脸,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医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那条绿色的生命线还在波动着,顽强地波动着!难道奇迹真的发生了!坐在病床旁的人叫王超恒,病人的丈夫,省总工会的一位中层干部。

“桂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对她说。那是在一个遥远的时代,遥远的北大荒的一个荒凉的地方。刚刚下乡的18岁的哈尔滨知青戴桂荣,在雨水中收麦子得了关节炎和肾炎。出院后,连领导给她安排了一个轻活儿,去看押4个“黑帮”,一个是犯了生活作风问题的“破鞋”,一个是“反动权威”连队的技术员;还有两个“反革命”,一个是顺嘴胡说的北京知青小张,另一个就是现行“反革命”连队学校的校长王超恒。

当时派来看“黑帮”的有两个女知青,那个北京姑娘说起话来很横,好动手,北京红卫兵的脾气。而小戴清秀文静,很腼腆的样子,特别是那双温情脉脉的大眼睛,让王超恒冰冷的心上掠过一缕阳光。而眼前的王校长让小戴很伤感,这个平日文质彬彬衣冠整洁的小伙子,此时满身褴褛,污头垢面,一脸沮丧。她知道,王校长是江苏东海师范的学生,来这里投奔从部队转业到农场当干部的姐夫。他教学认真,多才多艺,又一表人才,被连里的许多女知青爱慕。特别是他创作的那首《延兴是个好地方》的歌子曲调优美,人人爱唱,成了他们延兴农场即师1团的团歌,大家都会唱。

那一天他突然被揪斗了。原因是他看到教室的棚顶漏灰,领着学生用旧报纸糊棚,结果把一张《兵团战士报》上的毛主席像的头朝下了。

一个老师在揪斗大会上揭发:“王超恒这个地主的孝子贤孙,是故意把毛主席像贴倒的,他对毛主席有刻骨仇恨,我们要砸烂他的狗头,永世不让他翻身!”

王校长说:“我不是故意的,他们刷糨糊,我站在桌子上糊,看不清方不管他怎样申辩,还是被关押起来了。连队向上级报告:建议判7年徒刑。法院认为证据不足。王超恒被关押在基层改造。

“小戴呀!你知道吗,是你的爱救了我!”说着说着,王超恒止不住又流泪了。

单薄瘦弱的他接受着难以承受的劳动惩罚,每天早上要扛50包麻袋,每袋180斤,要一气装满5辆汽车,白天锯木头劈拌子,下地刨冻土修水利,晚上为知青烧炕,烧得不热和太热,都会受到辱骂。

这时王超恒经常想起大诗人臧克家的那首《老马》: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它横竖不说一句话,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它把头沉重地低下!这刻不知下刻的命,它有泪只往心里咽,眼前闪过一道鞭影,它抬起头望望前面。”

失去尊严的知识分子是很脆弱的。这时小戴和他形影相随,说是监督他改造,不如说是保护他不受虐待。她担心他的身体,更担心他的精神。她取消他每天饭前在大食堂的“自报狗名”和“三敬三祝”;尽量减少批斗的时间,理由是让他多干活;干重活时,又抽他去接受批斗;她每天领他到卫生所治耳鸣病,说是为了让他更清楚地听到大批判的声音。

她对他常说的一句话是:“你要挺得住,早晚是会自由的,因为你没有罪!”她的关爱,化作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经过19天的关押,王超恒又被送到马车班劳动改造。白天跟车老板上山拉木头,到地里送粪;晚上打扫牛圈,给牲畜喂草,也允许他参加开会和学习了。

完成了看“黑帮”的任务,小戴回到了农工排,可她多了一分牵挂,下了工常来看他。她为他缝补衣裳,还对他说,是金子放到哪里都会发光,你应该从头干起。于是王超恒用自己的热情和能力,让畜牧排出现了奇迹:他组织这里的老职工和知青,在废弃的兔舍建起了学习室和倶乐部,他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著作,排练文艺节目,还创作演出了小歌剧《一个烟斗的故事》,在全团得了奖。

一年以后,王超恒所在的畜牧排成了全连的先进、全团的典型,排长还入了党,当然他的入党申请书是王超恒代笔的。

戴桂荣是畜牧排的常客,她真心为王超恒的进步高兴。每次她来,马车班的老班长路国林都把小戴和王校长请到自己家,为他们包饺子,请他们吃顿饭。然后让他们到小后屋唠一会儿嗑儿。那铺温暖的小炕,是他们心灵的伊甸园。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最想说的那个“爱”字却说不出口。王超恒是不敢说,他来到农场快10年了,爱慕他的姑娘并不少,可就因为他的地主出身,刚刚萌发的爱情都夭折了。本来有个和他学琴的北京姑娘勇敢地爱上了他,可就在他被批斗的第二天,给他写来了绝情信。

他心里明白这个美丽的哈尔滨姑娘真诚地爱他,可他不忍心让她和自己一起受苦!戴桂荣却想好了,王超恒就是当一辈子车老板子,自己也爱他!可是她却羞得说不出口。王超恒读懂了她深情的目光。

“桂荣啊,桂荣,我永远忘不了你给我写的那封信!”王超恒记得那是197年小戴回哈尔滨探亲过春节,他亲自赶着马车把她送到罗北县,又送上回哈尔滨的长途汽车。

几天后,她来了信,说父母要给她办病退手续,不让她回兵团了!王超恒心如刀绞,她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怎么舍得她!但是他还是很快写了回信:

“我非常同意你病退,你应该回到你的父母身边!我们的爱情是不可能的,我的条件太差,出身不好,年纪比你大许多,工资收入比你少,政治前途渺茫。我不能给你幸福!”

又是几天后,王超恒突然接到了戴桂荣的电报:

“我立刻回来和你结婚!”

小戴真的回到了王超恒的身边,也许就是他的那封真诚的信感动了她善良的心。她对他说,凭你的这封信,我就要嫁给你,当一辈子车老板的妻子我也不后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