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南边不断冒起的烟火，王远山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派出去的游击部队，一个上午都回来补给过弹药，再把受伤的人员送回来，唯独三营9连的人没见回来。他们在最前边，持续不断的枪声证明他们可能深陷重围了。
“罗大鹏！罗大鹏！”王远山四处喊着。
罗大鹏头顶二层地板的大窟窿里露出个脑袋：“在这里呢？”
王远山寻声仰起脸说：“再给我一个排，我去看看9连那边怎么回事儿，一个上午了没消息了。”
“我去吧。”罗大鹏顺着梯子走到一楼。
王远山把电台背好，又从身边的弹药箱子里捡出几个弹夹揣在身上，一边往身上系着炮队镜一边说：“还是我去吧，我还得看看那边的情况，测一下炮兵要的数据。”
出了工厂阵地，王远山身后的战士都在咒骂这个鬼天气，腻腻歪歪的雨下个不停，每个人的身上湿透了，无形中像是又多穿了一件沉甸甸的衣服，关键是布鞋里灌满了水，走起路来很是难受。
跟他们相反的是，王远山倒是希望这场雨下得越大越好，整个汉江南岸地区发大水他才高兴，那样美军的增援部队就会被他们自己的机械化装备搞得进退两难，没有汽车和后勤物资，对手是寸步难行。这两天来的战斗已经验证了这一点，对面的这个美军团在没有空中和大部队的炮火掩护下，在这个小城里被自己搞得焦头烂额，进退两难。他们现在能做到也就是站稳脚跟等待后援。可是这样糟糕的天气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但确实王远山最希望的，志愿军武器装备落后，后勤补给不得力，但是在同等恶劣的条件下，中国军人的忍耐力和坚韧程度是美军不能想象的。想到这里，王远山感到有些可悲，这个优点看上去有些无奈和悲壮，可是目前的环境里，它确实最实用最有效的。一旦大风骤起，云消雾散，人们都喜爱的夏日阳光照射到这个地方，那也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隔着一道墙壁，王远山看到对面的院子里有人影在晃动，他缩回脑袋大喊一声：“谁在那？”
“一排老宋！”对面有人回答。
“掩护我，我们过去！”
“来吧。”
王远山告诉身边的战士：“我先走，你们随后。看着点左右。”
街道上被打得千疮百孔，弹坑几乎覆盖了整个地面，王远山先是探出头看了一下四周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从墙后跃出，猫着腰极速通过了街面，爬进了那座院子里。
老宋伸手把墙头的王远山拉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战士也翻进了院子，把个不大的小院挤得满满堂堂的。
“你们怎么来了？”老宋问。
“一上午了，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没回去补给弹药？”王远山反问老宋。
老宋摘下帽子拧了拧水，嘿嘿一笑：“我们跟连长和指导员他们失去联系了。”
“他们人呢？”
“跟我来。”老宋领着王远山来到院子的另一边，这里的一排房屋里还趴着不少战士，墙壁上都是洞，外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老宋踢了一脚赵成柱，赵成柱起身挪开了地上好让他和王远山趴下。
“你看，本来我们连三个排在一个平面上。”老宋伸出手指向外笔画着：“刚才一股敌军冲到了我们的侧面，把我们排和其他两个排隔开了，他们在另一条街上。”
“为什么不派传令兵？”
“你再看？”老宋又一指另外一个方向：“那边的楼房里有敌人盯着咱们，出不去。”
“有机枪吗？”
“有，但是不知道在哪。”
王远山探头看了一眼老宋手指的那个房子，他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你们掩护我，我过去。”
“你疯了！”
“你们这里什么都看不见，我得给炮兵测量数据，掩护我，这是命令。”王远山的口气不容商量。
老宋转头大喊：“全体掩护。”
一阵枪声过后，王远山冲出了掩体，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街面上，他向他刚才早看好的那个缺口大步跑去。果然，老宋说的那个房子里飞出了一串子弹，王远山立刻卧倒，顺势滚进了一间屋子里。
王远山在卧倒的一瞬间看见了拿挺机枪的位置，他在门口朝老宋那边做一连串手势，看得老宋一阵迷糊：“他笔画什么呢？”
老宋身边的赵成柱一指那座楼的二层说：“敌人机枪在11点方向，二层，我们掩护，他继续向前走。”
老宋向四下里大喊：“敌人机枪在那个房子的二层，给我往那打，开火。”
王远山在第二次全体掩护下翻过了那个缺口，来到了另一条街上，他靠着墙壁四下看看，周围有美军在大声喊叫，他蹲着身子靠着街边向前走，遇到一处坍塌的房子便从上边跃了过去，刚溜到底下，突然听见对面的三层楼房里有人喊：“有人！快开枪！”
看着子弹朝自己这边打来，王远山赶紧躲到处角落里嘴里喊着：“停火！我是王远山！”
“快停火！”赵栓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远山跑一进了一层，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差一点被你们打死！”
“王参谋，你怎么上来了？”赵栓子赶紧走过来问：“伤着没有。”
“给我根烟儿，谁有？”王远山伸出手，胸膛依旧剧烈地起伏着。
赵栓子赶紧接过一个战士递过来的烟给王远山点上，王远山猛吸了几口这才平静了下来，他问赵栓子：“你们怎么不撤回工厂？还在这待着干什么？”
“刚才跟美军打了一仗，我们连三个排现在都被打散了，这里就有排，1排和排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刚从一排那边过来。就在隔壁的那条街上。”王远山抽着烟继续说：“赶紧把排找到，你们连先撤回去休整一下，吃点东西。郑华呢？”
赵栓子一指上边：“他在三楼。”
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王远山找到了正在往外看的郑华，他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把炮队镜在窗户前架了起来。
郑华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好像人又多了。”
王远山一边看着，一边在潮乎乎地笔记本上记录着数据：“是多了，我看见李承晚军了。”
“我们能坚持多久？”
王远山默默地写着，没有回答郑华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最后他说：“去先把你的排找回来，然后撤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