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止，潺潺的流水也仿佛静止了，一朵杏花随风飘扬落在了水面上，像是被某个淘气的孩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缓缓地转着圈。
流飞云抬起头，温和的看着樱樱，微微一笑。
唐小剑依然抚摸着樱樱的脸，仿佛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但气氛，却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流飞云说道：“金城小姐擅长音律仙术，想必琴技是极好的。要来一曲吗？”
唐小剑微笑道：“我也想听一听。”
樱樱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平日里也很听唐小剑和流飞云这两位先生的话。但这一次，她没有乖乖的朝那把琴走过去，而是很平静的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语气平静，不似一般的平静，尤其是这样的情绪从一个八岁大的小女孩身上表现出来，让人觉得很怪异。
唐小剑道：“现在捋一捋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或许早就知道了。”
樱樱道：“那你们挺能忍。”
唐小剑道：“纯属配合你的演出。”
“觉得很好玩？”
“你觉得好玩吗？”
沉默。
一阵风刮过，将那朵浮在水面上的杏花吹走，流水又开始流动。
唐小剑轻轻拍了拍樱樱的胳膊，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不在，神情有些萧瑟，道：“我原以为你会是我们逃亡生涯中的一个重要的温情点，却没想到这也是追杀的一部分。你说，这好玩吗？”
“但，”没等樱樱开口，唐小剑又接着说道：“你比我们想象得更像一个人，而不只是一个纯粹的追杀者。或许，在某个节点，你的心中也生出某种温情？”
樱樱问道：“你很在乎这个？”
“非常在乎。”唐小剑说的极为认真。
流飞云用手背在琴上拨弄了一下，发出一道动听的旋律。
他没有说话，但用琴声附和了唐小剑的说法。
他也很在乎。
逃亡的日子是最孤寂的，哪怕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孤独的，但至少可以从彼此之间获得一些安宁。
一个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小女孩，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同吃，同睡。
共犯难。
甚至为了她，不惜暴露身份，血洗妓院，屠杀一个大家族。
经历的这些，做的这些，难道末尾还值不上一句不在乎？
这种情感对唐小剑和流飞云来说，很复杂，很纠结。
所以他们当然关心，樱樱是否也和他们一样，也在纠结。
如果只是一厢情愿的情感，那他们一定会彼此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你白痴，我白痴，我们两个是超级大白痴。
樱樱仰起头，很冷静的说道：“我当然也在乎。不然，我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
唐小剑朝流飞云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流飞云手背又一扫，又发出一段旋律。
唐小剑摊了摊手：“这下就不太好办了。”
流飞云道：“你那还有酒吗？要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酒是有，但没有好酒。”
“都行。”樱樱说道：“刚好我很久没喝了。”
流飞云将琴收了回去，三人在杏树下坐下。
酒的确不是什么好酒，路过某个小镇上的时候买的。
喝进嘴里，很辣。
心也辣。
唐小剑和樱樱碰了一杯，望着樱樱背后的小桥流水，道：“人生真是很奇妙。坐在我面前的明明是一个小女孩，但实际上却是一位天罚殿的主使。就好像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是活在陆地上，但其实我们都生活在天空之中。”
樱樱喝酒很猛，和唐小剑与流飞云比起来，她更像是大人，也更像是男人。她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喝完了再加，加完了又喝，几乎没有停歇。
连喝了几碗后，她端着酒碗，说道：“就像是流飞云这样的人，明明是个女人，但灵魂却是个男人。”
“这个比喻很不错。”唐小剑举双手赞同。
流飞云幽幽的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躺枪？”
“我很好奇。”樱樱交替的看了唐小剑和流飞云一眼：“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剑道：“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难道你还看不明白？”
“不明白。”樱樱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男人。”唐小剑下了结论。
流飞云清冷的撇了撇嘴：“说的好像我喜欢男人似的。”
“哈哈！”樱樱笑道：“有意思。”
“我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唐小剑凑近樱樱，道：“你和我睡了这么多次，也和飞云睡了这么多次，你算是我们共有的？”
流飞云提醒道：“正经说话，别开车。”
樱樱道：“在我进入书院的时候，你们在我的眼里就已是死人，所以我并没有想这么多。”
唐小剑道：“那现在呢，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樱樱道：“你们似乎也还没有想好。”
“喝酒。”
三人又饮下一碗。
“我自认我隐藏的不错。”像是惋惜，又像是很遗憾，樱樱淡淡的说了一句。
唐小剑轻轻摇头：“你小看飞云了。”他朝流飞云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你的身份是很神秘，但黑河客栈是比你金城家更为神秘的存在。飞云所知道的一些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秘密。”
“金城家那位高高在上的真仙，在飞升之前曾娶过几位妻子。那些妻子在当时都很有名，都是手段通天的修行者。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她们终究还是成为了历史中的一粒尘埃。唯有一位，已经烙印在历史的车轮之上，无法抹去。因为那位妻子，是一位魔族公主。”
“因此，金城家得到了某些魔族秘术，并且被族人们奉为家族核心的手段。都知金城家的音律仙术是最厉害的，但其实，金城家的秘术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唐小剑打量了樱樱一番，然后朝流飞云望去。
流飞云说道：“化蝉术。”
樱樱嘴角微翘：“连这个都知道，了不起。”
流飞云道：“化蝉，即是再生。选择性的再生，比任何伪装都要真实。现在的金城家在神仙家族中的排名靠前，是因为年轻一辈出了太多的天才。你的同胞哥哥，是龙娥仙子的大弟子，是虞轻舟的大师兄。你的两个姐姐，一个已经能够进入家族决策层，一个是圣地的几大巨头之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金城家最小的那位小姐。”
“你的名字叫，金城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