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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凤凰晒翅刑

郭烨和纪青璇虽然心中忧虑,但却不好开口,只得随着杜方雄匆匆赶路,直奔台狱深处。

同为来俊臣麾下管理的监狱,台狱比起郭烨曾待过不短日子的丽竞门监狱,同样毫不逊色,阴沉恶臭,不时还能听见宛如地狱鬼哭般的痛楚呻吟,令人闻之色变,也只有杜方雄这等早已习惯了的人物,才能面不改色地在重重阴影中穿行无碍。

当然,郭烨也行。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在跟来俊臣亲自过招之后,如今这种程度的威势对他来说不足为虑。

不过,当他最终看到自己此行要找的乔知之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在心中连呼三声“惨”。

他们进门的时候,正看到狱卒在方才先走一步的判官吆喝下,把一个血葫芦似的人形,从一具造型古怪的刑具上解下来,显然就在他们进来之前,这些狱卒还在对此人行刑。

杜方雄见状不禁微微色变,他让判官先行一步,就是想提前把此人解下,以免被郭烨他们撞个正着,大家面上不好看。没想到这刑具过于复杂,最后还是慢了一步。

不过既然已经看到了,他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点头道:“他就是乔知之。”

此言一出,不禁郭烨傻眼,众人都露出了错愕莫名的神色。

这段时间的调查中,他们都没少听闻关于这位前左司郎中的故事,在每个同僚的叙述中,乔知之都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文士,除了文采斐然,容貌也是不凡,尤其是颌下一把美髯,更是令无数男子欣羡、女子钦慕。

可眼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血人,浑身皮开肉绽,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根本看不出是个活人了。郭烨顶着那股恶臭和血腥味上前,拨开他面前披散的乱发一看,可也不见真容,此人早已面目全非,伤口和血痂糊住了眉眼,只能从被凝血结成团块的胡须中,依稀辨别出一个轮廓来。但要杜方雄不说,他们是绝对无法把这个只比死人多口气的家伙,和众人口中俊逸不凡的乔郎中联系在一起的。

偏偏在这时,纪青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厌恶一丝恐惧,问道:“这……莫不就是凤凰晒翅?”

凤凰晒翅!

郭烨瞬间就明白纪青璇为何一句话里会饱含如此复杂的情绪了,因为就是他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都猛地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初被关在丽竞门的监狱里时,来俊臣就多次得意洋洋地向他提起自己的这个“发明”,只是不知为何,到最后也没用在他身上,可这丝毫无损于他对这一刑罚的恐怖认知!

据说,来俊臣发明酷刑无数,但他自己最满意的,却只有两个,一名“旱鸭凫水”,另一个,就是这“凤凰晒翅”,二者名字或戏谑或华美,但却都能以最简单的手段,给予受刑者最大的痛苦。

听闻那旱鸭凫水,便是将受刑者吊起,脱去鞋袜,以烧红的钢刷用力刷其脚心,有时还要放置粗盐在上面增加痛苦程度,受刑人痛痒交加,痛楚之处无以言表,只能双足乱蹬犹如鸭子凫水,故得其名。

不过旱鸭凫水虽然恶毒,但在刑具的复杂程度上,比“凤凰晒翅”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郭烨在听到纪青璇提到“凤凰晒翅”这个名字之时,便快步上前,仔细观察那套刑具,只见其外形乃是一具立起来的巨大十字椽木,制造有机关可以旋转,椽木下方有两个固定死的镣铐,正好可容一人双足锁入。

郭烨脸色愈发难看,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若他所料不错,这门刑罚行刑之时,只需将犯人两臂伸直,捆缚于十字椽木的横木上,双足则固定在地锁上,然后缓缓旋转椽木,受刑者上半身随之而动,双足却被固定不能移动,身体自会被拧转扭曲,痛苦不堪,若是继续下去,轻则骨节脱臼,重则腰骨尽断,成为废人,生不如死。

看明白了凤凰晒翅的原理,他再回过头来时,看向一旁乔知之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怜悯。

看到他的神情,旁边狱卒还以为他是忧心乔知之昏迷过去,不好问话,忙上前道:“诸位大人莫急,请稍等片刻,魏王交待过,不要弄死了,我等并未上重刑,只是小惩大诫罢了。按照我们过去的经验,他要不了多久便能醒来的。”

“小惩大诫?!”郭烨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一时牢狱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娘的!怎的还不醒?”

压抑的气氛,让狱卒十分紧张,生恐遭到了大人们的迁怒,他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从旁边水缸中拎起一瓢水,劈头盖脸就朝着乔知之浇了下去!

“哗啦!”

他动作突然,郭烨等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知之被淋成了一只血出乎啦的落汤鸡。

不过被冰凉的水一刺激,乔知之终于是悠悠醒转了过来,脸上的血块也被冲掉不少,露出少许俊朗的轮廓。

“乔知之,本尉有话问你。”纪青璇忙上前一步,道。

她看得出来,乔知之虽然暂时醒来,但身体明显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不知何时就又会昏厥,有话还是抓紧时间问比较好。

只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乔知之只是艰难地微微一抬头,就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了,反倒是嘴里咿咿呀呀地轻唱着什么。

郭烨凑前去一听,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诗词:“石家金谷……买聘婷……此日可怜君自许……意气……辞君去君终不忍……”

正是他当初写给窈娘的绿珠篇,也是他如今获罪的根源。只是没想到,他即使身陷囹圄,心中念念不忘的依旧是诗中所比之人。

“乔郎中……”

郭烨叹息一声,还待再劝,但下一刻,他的话语全部噎在了嗓子眼里。

透过乔知之凌乱的发丝,他对上了后者的眼眸,他在其中看到的,只有一片麻木,那是连绝望都不是的悲哀。是心如死灰,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没了眷恋的眼神。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人却是在酷刑和爱人过世的打击下,被折磨得几近疯癫了!

“就知道没这般简单!”

郭烨苦笑了一声。

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从一个失了心智的人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难怪武延秀肯忤逆自己的亲爹,放他们进台狱!

“算了,走吧,没有问的价值了。”

郭烨挥挥手,带着众人准备离去。

不过就在此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

“唔……”

一个低沉虚弱的声音随之响起:“诸位似与武承嗣那狗贼并非一路,不知可是为了乔某而来?”

“嗯?”

郭烨猛然回头,就见乔知之正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自己,原本麻木的眼眸中,却是多了几丝神采。

他却是恰在此刻从狂乱疯癫中苏醒了过来,可以与人正常交谈了!

“是,我们为你而来。有事想要询问你。”郭烨生恐他不知何时又陷入疯癫,连忙精简了话语,开门见山道。

“乔某已然这般田地,又有何不可说的呢?你问吧!”乔知之倒是痛快得很。

旁边杜方雄和判官脸色一变,紧紧地盯着他,既怕郭烨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又怕乔知之胡乱攀咬,惹出什么乱子。

杜方雄更是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家主子,好好的为何要给郭烨那块玉佩,让他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过让他松口气的是,郭烨十分知机,并未问什么关乎隐秘的问题,只是问道:“你盗录的文书,可是卖给了扶余国之人?”

“哪有此事?”

乔知之吃力地道,“什么盗录文书,那不过是我一同僚询问乔某他上月的点卯之事,我将其记录抄录带出罢了,只是不知怎地,就被人诬为盗录机要。约好的饮宴之日,来的也不是他,而是一名陌生的番人。我二人尚未交谈,就有金吾卫和台狱之人一拥而入,将我擒下……”

乔知之断断续续总算把整个事情给说明白了。只是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当中,无力地咬了咬干涩地嘴唇。

“原来是这般!”

郭烨吐了口气,这个局当真可以称之为拙劣,乔知之身为左司郎中,本就有协掌尚书都省事务,监管吏、户、礼部诸司政务,举稽违、署符目、知直宿之职责,有人找他询问点卯之事,当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魏王的滔天权势之下,却硬是被坐实了罪名。如果不是他们讨了武延秀的人情,恐怕乔知之到死都没机会说出真相。

“让你查问点卯之人,究竟是谁?”郭烨不露痕迹地追问道。

可惜一旁的杜方雄却是警惕得很,马上咳嗽一声,道:“郭副尉,既然你们已经问出此事与小郡主无关,那便请回吧。”

说罢,他不容分说,就把命人把乔知之的嘴巴封上。这一切都是当着郭烨等人的面做的,跋扈之意毫不掩饰。

郭烨也是无奈,只得对乔知之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接着,旁边立刻有早就等候在侧的主薄,拿来方才众人审问乔知之的口供文书交给杜方雄过目。

这就是洗清扶余国之嫌最好的证据。

不过下一刻,杜方雄却是大笔一挥,将其中涉及扶余国之外的一切记录都一笔划去,方才交给了属下,而后主薄又抄录了一遍,这才令乔知之签字画押存档,以备后查。而纪青璇他们最终拿到的是根据这一版本,再行抄录的文书,从此只看这白字黑字,没有人再会知晓今日乔知之所言为何。

便是最后,送他们出御史台衙门时,这位监察御史尚还不忘提醒道:“武中郎将让在下提醒诸位,为小郡主洗清了罪名之后,莫要忘了答应他之事,此人乃是魏王的眼中钉,决不能再踏出台狱半步。还请诸位莫要自误。”

郭烨闻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道看来窈娘一事,魏王真是把乔知之恨到了骨子里。不然武延秀也不至于这般明言威胁他们,恐怕就是担心自己等人拿到了证据,转头就把乔知之给救了出去,那魏王可就真是面上无光了。

“乔知之啊乔知之,郭某恐怕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剩下的事情,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待走出一段路之后,郭烨唤过李二宝,吩咐道,“你去找陈伯玉,把乔知之所言尽数告知于他。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个请乔知之点卯之人,就看他自己的手段了。我不良司于此事,仁至义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