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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真假车马伤

黄铨听郭烨如此说,偷眼看了看武崇操,见他没有反应,心里便有些打鼓了。但是这么多人等着他决断,他若是犹豫岂不是自己坐实了嫌疑。于是也顾不得那许多,即刻派人通报金吾卫,让他们尽快找个仵作来。

只是这可就苦了张云生了,大家都在等待,他的惨叫却是一刻都不能停,等各方都点齐人马杀到现场的时候,他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金吾卫掌宫中及洛阳城日夜巡查警戒,并不曾配有仵作,故而寻来的是县衙的仵作。

郭烨也随他们去,就验尸这件事情来说,一个陆广白顶得上十个八个县衙的仵作。

“人齐了就开始验伤吧。”纪青璇沉着脸道。

黄铨和县衙带队的顾捕头自然也不会反对这个提议,当下就张罗着让仵作一起上前验伤。

“慢着!”

武崇操一声喝断,让双方都惊了一下。

“崇操兄莫不是还有什么疑虑?这县衙的仵作可是金吾卫的人找的。”郭烨道。

“两人验伤,若遇意见相左之时,怕是不好决断。不若再寻一人一道验伤的好。”

“那崇操兄以为再寻谁一道为好?”郭烨顺着武崇操的话往下问。

“杏林堂的许大夫如何?杏林堂是洛阳第一大病坊,许大夫更是医术过人,反正是验伤不是验尸,怕是大夫比仵作还有用些。”武崇操言之凿凿,话语中亦有不容旁人质疑的威势。

郭烨看向纪青璇,见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武崇操既然有心讹诈他们,必然想好了后招。不如就让他把所有的招数都摆出来,他们也好一并解决了去。

如此这般,又等了一刻钟,杏林堂许大夫终于到场了。

其人是一个矮矮瘦瘦的小老头,穿着一身圆领绛色棉袍,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看起来倒是不难相与的样子。

许大夫一到,人便算是齐了。三人即刻便围着张云生一通查看。

却见他们这边看看,那里捏捏,还掏出了什么东西擦了擦伤处。每次被捏擦皮肉的时候,张云生都会叫得更惨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关系,郭烨总觉得他这叫声假得很。

捣鼓了一阵子之后,三人似乎因为什么疑点发生了争执。

“三位,有什么话就明着说吧。让大家也来一道听一听。”武崇操道,“许大夫,你先说吧。”

“是!”许大夫微微欠身做了一揖,而后负手说道,“依老朽之见,伤者身上的瘀伤色泽青红,皮下血液凝结,发硬。损处压痛,并可闻及骨声。确系受伤不假。”

武崇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另外一人。

“嗯,县衙的仵作怎么说?”

“许大夫所言甚是。”这县衙的仵作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回话时习惯性地低着头,显见就是经常对着上官回话的,“伤者左侧手臂的瘀伤较之另外一侧严重,想来是身体左侧被撞,后落地。故而被撞一侧的伤势会严重一些。且淤痕呈青红色,确系刚撞伤几个时辰内的情况。”

“嗯!”武崇操显然对这些回答很是满意,“黄街使,事实显而易见,还不拿人?!”

李二宝和张小萝闻言,立刻上前,大有你若敢拿人,就先过了我们这关的架势。

“等等,我不良司的仵作还未说话!”郭烨示意两小只稍安勿躁。

“哈哈,三人验伤,两人意见一致。另一人便是意见相左,又有什么要紧。不听也罢,没的阻了路上的交通。”

“崇操兄未免太急着了些吧,既然没什么要紧的,听听也无妨。免得落了人口实,说武氏子弟一言堂。小陆说说你的验伤结果。”

郭烨句句诛心,说得武崇操脸色一凛,也不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陆广白道:“陆某以为,走车马撞伤,身躯被撞倒后会与地面产生摩擦,故而多有擦伤,但是这位伤者受伤的部位却是甚少擦伤痕迹。”

陆广白的说法,让许大夫皱起了眉头,至于另外一位县衙的仵作,因为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也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敢问这位小陆仵作,手触凹陷可闻及骨声,该如何解释?”许大夫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问道,“这分明是有骨碎的异状。”

“他确有受伤不假。”陆广白道。

“小陆,这话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郭烨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刚刚还说这张云生的伤不是走车马撞伤的,这边又说伤势不假。莫不是……

陆广白接下去的话,立刻验证了郭烨的猜想:“但不是走车马受的伤。”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那县衙的仵作都抬起了头。

“此人应当是此前便受了伤,且伤势严重,有骨碎。故而许大夫说的也不错,按压伤处确实可闻及骨声。”

“那淤伤颜色如何解释?”县衙仵作问道,“若此前便受伤,伤处应呈现紫绿色,亦或是黄色。如今这模样分明就是才撞上的。”

周围的人,包括黄街使听到县衙仵作这番话,都不住点头,有没有受伤可作假,但是受了伤,如何控制淤青的变化?这怕是做不得假吧。

武崇操听闻此言,更是嘴角勾起,他多日谋划为的便是此时。

“这颜色是假的。”陆广白不急不慢地说道。

“不可能!”县衙仵作的声量明显提高了些,“某适才特意用水擦拭,这颜色水擦不去,根本不是画上去的!”

陆广白道:“在南方有种榉柳树,用其叶片涂抹肌肤,可呈现青伤赤痕,像是初撞时的瘀伤一般。如剥下榉柳树皮,平贴于肌肤表面,再用火熨烫,留下的痕迹水洗不掉。”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什么榉柳树,听都不曾听过,安知是真是假,”武崇操嘴硬道。

陆广白也不反驳,只道,“以榉柳树皮伪造的瘀痕,其实并非水洗不掉,只是掉色较慢,需得多次反复擦拭。或是用醋,擦拭的效果快于水。”

这边厢郭烨听到小陆这样说,立马拉了一个县衙的捕头,让其去到街边的食肆中借一碗醋来。

不多时,一海碗的醋便送了过来。陆广白掏出一块帕子,饱蘸醋,在张云生手臂上的伤处一抹,张云生即刻一阵哀嚎。陆广白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反复圈擦。如此持续了有一刻钟,被陆广白用醋擦过的地方,竟是“药到病除”,所有青红色瘀痕统统消失不见,露出底下黄色的淤痕。

“这局做得不错。”郭烨看了不由地赞叹道,“看来这甚少擦伤,怕不是做局之人的疏忽,而是真伤在前,若有擦伤,一两日功夫必会结痂,反而漏了破绽。”

其实还有后半句话郭烨没说,自己等人自黛眉山归来后一直防着武氏诸子的报复,所以前几日虽有出门却都低调行事。这“伤者”怕是事先已经准备了几日,只是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吧。

“确实不错。”陆广白收起那蘸了醋的帕子,与那海碗一并交给了县衙的捕快,“触摸查验是验伤之最基本的手法,若只以榉柳树皮染色,虽淤青颜色相近,触感却大不相同。看来这设局之人颇动了一番心思,只是心思未免狠辣了些,这受伤之人骨碎之伤日久不治,怕是之后治好了也会落得残疾。”

“以我之见,对方应是知晓小陆的存在,才会这般费尽心思。”纪青璇淡淡地说道,一边说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看向武崇操。

武崇操见状,脸色更是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咳。”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真是好狡诈的手段,武某也差点被蒙蔽了过去。幸好这位小陆仵作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不然武某罪过可就大了。还望郭兄看在武某一片急公好义的拳拳之心,原谅武某才是。”

急公好义?拳拳之心?

郭烨听得好悬没笑出声来。

你武家公子要是急公好义,这世道怕就真的没有公义了!

当然,他也明白,武崇操会这么说,其实就意味着是在变相服软了。

不过明白归明白,他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武崇操。

反正双方已经势同水火,他也不想和解了。今天就算不能真个将武崇操拿下治罪,至少也要好好落一落的威风。

他瞟了一眼已经手足无措的张云生,对黄铨和顾捕头说道:“二位大人,这狗贼阴谋构陷,依律当杖,又兼诬陷朝廷命官,理当罪加一等。二位回衙以后,不妨派人与我不良司好好合计合计,将他审上一审,说不定还能挖出些同伙来!”

张云生闻言浑身一颤,听到“依律当杖”时,他脸色就已经变得惨白,等郭烨再补上一句“罪加一等”,他瞬间心胆俱裂,心防彻底崩溃,猛然抬头看向黄铨和武崇操的方向,张嘴就要喊什么。

黄铨自然不会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上去就是一脚,同时喝道:“大胆奸贼,做出这等恶事,难道还想喊冤不成?来人呐,拖下去,听候发落!”

郭烨也不阻拦,只是笑看黄铨命人把张云生拖走,然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笑吟吟地继续望着他。

黄铨被他看得发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郭副尉未免把这事想得太严重了些吧?不过是江湖骗子当街讹人的小把戏,哪里会有什么同伙啊?”

说完,他用一种隐带哀求的眼神望着郭烨,希望他能息事宁人。

要知道此事他也是迫于武家权势才不得不予以配合的,他们神仙打架,就莫要捎上他这个凡人了吧。

若是真要三司会审,他和武崇操那点小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哦?江湖骗子的小把戏?”

郭烨冷笑道,“什么江湖骗子这般厉害,连洛阳名医、县衙仵作都能蒙蔽过去?黄街使,郭某劝你慎言。”

郭烨一句话不但噎住了黄铨,就连边上的许大夫和县衙仵作都面露愧色。

可是郭烨的话还没说完:“黄街使,郭某等人乃是朝廷钦命的不良人,又是奉诏进京,小萝更是扶余国的小郡主、大周的贵客,纪娘子的义父也都是朝野之中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竟然有人试图当街谋害我等,这件事,你真觉得是小事?”

“这个……自然不是小事……可是……”

黄铨一把接一把地抹着汗。

他当然知道郭烨这话不仅是陈述,更是威胁。

可他也能感觉到,旁边武崇操虽然阴沉着脸,不发一语,但也在不断投来警告的目光。

夹在双方中间,他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他深深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利令智昏,以至于把自己卷入这种破事中来。

不过最终,他便是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坚持:“郭副尉言重了,这,这就只是一次江湖骗子的讹诈而已,没什么同伙……”

“是吗?”

郭烨眉毛一挑,正要说话,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我能作证!这家伙确有同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