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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父亲 02

之前文蓝曾猜测,“东之震木”里或许会安排爬树项目,以暗合一下神树信仰。他的思路是对的,但他八成不会猜到实际效果——那里,削成方形的木头一层层垒上去,垒出一个超大型的“黄肠题凑”,或者说,木井。入口在“井底”,不用猜了出口肯定在“井口”,这让我觉得笮国公主跟贞子小姐肯定会有共同语言,不过贞子是对自己狠,笮国公主是对她哥狠。这井自然不好爬,虽然有可以放手脚的地方,但爬错方向就是死路,困在那不上不下的,走回头路还有很大几率会因为微妙的计算,上去容易,下去啪嗒。这是给凿出来了一个竖版的奇门阵法。好在小时候经历过类似的布置,一开始我就提醒了大家。

而从那井口爬出去,完全没想到的,首先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大片翠绿色的“灵芝”,恍然的能让人以为是一片芳草地。它们长在一堆一堆朽木上,而这些朽木铺就成了一座巨大的破烂殿堂,殿堂似乎被火烧过,又或者本来就是这后现代造型。而在这其中,又有一堆龟甲太岁爬在那里抖啊抖的。可能是被它们给寄生得太久了,要不就是“催眠”指令完全解除了,这时没跟它们“合体”,我也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附在”它们身上的鬼魂,心里头忽然有个想法,转过去问红玉杯:“鬼魂可不可以用来炼蛊?”

“可以。”红玉杯说,沉默了几秒,又道:“但这很恶毒……不亚于‘永不超生’,因为蛊毒可解,但已成蛊的生物不可再还原成普通的生物了。灵魂同理。以魂魄炼蛊其实算不上什么高等级的蛊术,但是极少有人会这样做,这大概算是蛊师之间一条不成文的‘禁术’,再凶残的蛊师,一般也不会去干这件事。但追其根本原因,很可能是反噬惨烈,除非有绝对的万全之策。当然,也得能看见鬼和捉得到鬼。”

“呵呵。”除了表示我去年买了个表,我也不知道该表示什么了。那些扭曲的“灵魂”,很显然是跟龟甲太岁被炼到了一起。所以那些菌丝才能“寄生”上别的“灵魂”,科学的说,它们分子原子啥啥子的相容了,不科学的说,这是鬼被鬼给上身了,民间传说里不乏类似的故事,可见有其事实基础性。

说着,我们走进了灵芝丛中。林二叔表示这些灵芝叫做“绿玉灵芝”,后来翡翠流行开了,又叫“翡翠灵芝”,本身有毒,但炮制后能入药炼丹,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当然能长出这么一大片就技术上来说还是挺稀奇的。森子表示这样的技术值得学习,让林二叔赶紧研究研究了带回去造福乡里,省得林奶奶没事儿就唠叨冉家的红薯。洪鏖叹了口气,说还是土豆好,红薯稍嫌美中不足。森子无立场吐槽你丫只要没人管,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是土豆,大吃货省的光荣都毁你手里了,好啥好。洪鏖毫无愧疚的表示他就是味觉白痴,就是中二病,就是要在这个人人都以吃货为荣的年头反其道行之怎么的有意见。而柯特尔插嘴道土豆有什么不好,土豆可是拯救了世界。语气上很是骄傲。镜子则歪掉了楼,说他有一次逛菜市场,听见有个小贩在那重复喊卖土豆洋芋马铃薯坡托托,他傻了半天还觉得这家卖的东西可真多啊还有带洋名儿的……

他们笑闹着,让我心情轻松了不少。但是……当我再次看见“那个人”,心里头又立即地狠狠痛上了。如果不是森子一直注意着我,我就能一头倒进绿玉灵芝堆里大哭。我突然觉得视力一直不恢复其实挺好的,至少在那黑暗中,我可以不必看见“真实”。

这些绿玉灵芝,又哪是什么普通的绿玉灵芝……

在大殿的深处,有一颗大得离谱的曾经大概是个灵芝的东西——之所以说是曾经是,那是因为它已经被烧焦了,只留下一个黑色的伞型,恐怕上去轻轻一碰,就会顷刻化作粉尘消散。而在这把“黑伞”之下,有四五个人形并一具被烧过的骷髅。人形都倒在地上,身上覆盖满灵芝,而这些灵芝虽形状与绿玉灵芝一致,颜色却已变成了紫红色。虽说那样的紫红,倒跟普通灵芝的色泽没啥两样了。但脑袋正常的都不会真当它们是普通的。

骷髅则靠坐在“伞柄”旁,烧得几乎已不成人形,旁边散落着背包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一个像是幻影的人……

我死死抓住森子的手,盯着那个影影绰绰,半是透明半如轻烟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什么有质的东西给箍得死死的,几乎换不过呼吸来,很难受。大伯却比我坚强多了,他愣了一秒,便走到了“他”跟前,伸手过去,像是想要触摸。但结果当然是穿过去了。

而在“他们”接触的那一瞬间,“他”消失了,就像鬼故事里通常所讲,如完成了心愿,如放下了心结,消散了。烟消云散了。

“爸!——”我哭喊了出来。

没人来阻止我哭,一直到我自己不想哭了,才放开森子那只被我捏得很惨很红的手爪子。

“对不起……”

“这都快成你口头禅了,你到底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森子最后一句话恶狠狠的。

我勉强笑了笑,然后听到林二叔说话的声音。

大伯还站在之前的位置上,从我这角度只能看见他一个背影。林二叔则蹲在一旁,一边在地上那堆“遗物”中翻翻找找,一边说着:“……我们仨从小玩到大,我哥从小追着我们三个能从成都打到广安又从广安打回成都,后来是全国追着我们几个打。他常说,有这么三个兄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其中两个污点还不给他假公济私关他们牢饭的机会就找不着人了。唉……当时我一看那小子的长相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家的,一笑,跟你家的老二一模一样。只是我没想着这之中还有这么曲折的破事。我就问你一句,这次的事情完了你敢不敢带着那小子一起回去?每次去你们家走动,你二爹二妈一提起你们就哭得跟什么似的,说死在哪座墓里了好歹也回来托个梦。我只好说没托梦那说明没事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带着孙子溜达回来了。但也只有你妹能配合着跟我一起说笑,她如今倒是坚强得很。”

“唉哟你不知道你们那个妹啊,被你们两个的失踪活生生给逼成了一乡村女企业家啊!政府重点宣传的励志榜样全国三八红旗手杨久宁啊!我哥拿去教育别的盗墓大家的经典案例啊!也是压在我头上的大山之一!刚开始她只是想随便赚点钱养家,哪知后来越赚越攒劲,如今你回你们武胜乡下的老家去打听,桥和路有一半都是她掏全款修的,没找政府分担一分。我哥当年怎么威胁我来着,说我再不争气就把我丢给你们杨家去入赘。”

“好在你妹跟我也不生分,早知道我是修童子的,就没把我哥当一回事。后来她找了别的男人,说是原本的初中同学,当年看对过眼写过小情书……但是那男人,听说生下来的孩子得分一个男孩出来姓杨,就不高兴了。虽说他们生了两男孩一女孩,但他就是心里不平衡。不过乡里都说他最不平衡的其实是罚款都是你妹自己出的,你妹是女企业家是女老板,他却是给别的男老板打工的。后来他们为了姓什么的事还闹去了法院,但法院告诉他现在又不是古代,驳回了必须从父姓的诉讼请求。这事儿当年还上了省新闻,一片哗然,争得那叫一个热闹。然而那男的还是想不通,吵着说你妹的做法本身也是封建思想为什么就不罚她,跟个男祥林嫂似的天天逮谁都说。最后你妹更狠,掀老底说这男的不务正业酒驾开车经常三天不离麻将桌不适合带孩子,硬生生在闹离婚时把三个孩子的抚养权都争了过去……”

“我去,这世界真小!”洪鏖说:“我见过你姑姑,我爸跟她做过生意,互相请着吃了几顿饭,其中有一次带了我去跟她家小孩一起玩。当时我对你表弟挺有好感的,一起玩了一个中午没欺负他,因为我觉得我们都跟着妈姓是一国的。”

“信息量真大。”镜子学着我的语气吐槽。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森子忽然问我。

我僵直了一下,森子又说:“刚才听我二叔说你姑姑生了……你松了一口气。”

我就不该跟一个观察入微的家伙呆一起,默了一会儿,老实承认道:“……我做不到背叛‘八熠’,森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虽然我不可能再组织里回去,但是……而且我……”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我不是人。

森子沉默着没说话,这时林二叔咦了一声,说道:“这笔记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