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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陌生而疏离

面对长孙无极咄咄逼人的目光,长孙睨小小的身体恭敬地跪伏在地上,祈求道:“求父皇不要伤害儿臣的母妃!”

“敌人会因为你的示弱与祈求,就心慈手软吗?”长孙无极厉声道。

父皇兴许只是在教他生存之道,并非真的要杀母妃,长孙睨如此想着,便挺直了身躯,目光灼灼的迎视着长孙无极。

看到长孙睨眼中很快恢复过来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与冷静,长孙无极心中暗忖:此子果然如太史局的太卜所说,非常人也,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看来唯有一途可走了,他最不乐见,却不得不为之。

长孙无极别开眼,一剑闪电般划过,血雨横飞,燕安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凝向长孙无极,她不能理解昨夜还在枕边温言软语之人,今日为何能如此绝情的挥剑割破她的颈项?

她为这个男人背弃了太多人,付出了逆天的代价,可他挥剑相向时,竟丝毫未见手软。

帝王果然无情!

弥留的一瞬,燕安容的脸上有深情,不解,解脱和释然,唯独没有恨与怨……

“你安心去吧,朕会护睨儿周全,定不负你所期!”长孙无极背过身去,在心中默默承诺着,眼底猩红一片,泪水终是漫出眼眶,滚落而下。

“母妃——”他太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

长孙睨怔怔望着,看到母妃不能瞑目的双眼,万般不舍的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嘴角有鲜红的血沫往外奔涌,这些刺痛了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心也跟着寸寸碎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到母妃身边的,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那血不停的流出,也许不流血了,母妃躺一会儿就会站起来,抱住他,安慰他。

他努力的用小手死死捂住那道皮肉翻卷的长长伤口,可那血他怎么都止不住,甚至更加快速的从他指缝溢出,很快,他的双手就浸染成刺目的鲜红。

看着母妃的目光渐渐涣散开,长孙睨只觉得痛彻心扉,他想要质问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的母妃?他不要皇位也错了吗?他原以为皇家也有天伦之乐,可他父皇为何要在他如此年幼之际便掐灭他的天真,击碎他所憧憬的美梦?为什么……

仰头看向长孙无极手持的天子剑,他的嘴张了张,终是没有声音发出,剑尖上仍滑落着他母妃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沉闷的撞击声,传入长孙睨耳中,只觉如雷轰顶,炸得他的神智浑沌不清。

“没有至高的权力,你什么都护不了,甚至自身都难保,如今你可明白了?”

长孙无极的声音如利刃一般,在长孙睨的心上又无情的补了一刀。

长孙睨眸光微抬,看向长孙无极,那目光似从幽冥之境穿梭而来,幽远而深沉,带着寂灭的寒凉,待长孙无极想要深究,跪着的小人儿突然阖上了双眼,软软的倒在了燕安容身上,卷曲的长睫无力的垂着,覆在那满是痛苦的俊颜上。

“殿下——”见长孙睨晕了过去,桂之吓得惊呼出声,刚才亲眼目睹燕安容身死世宗剑下,他也只是震惊了一瞬,并未露出惊惶,可此刻,他却是慌了神。

他不敢置喙世宗的决定,可看到这般小的身体就要承受这样残酷血腥的打击,难免心生恻隐。

“皇上……”

“不用说了,这里怎么处理,应该不用朕来教你吧?”

自此后,他与睨儿怕是再无父子之情,只有君臣之别了。

“奴才遵旨!”桂之战战兢兢的跪到地上,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长孙无极小心的抱起长孙睨,快步走了出去。

伟岸高大的背影在长长的宫道上,每踏一步似乎都要经历百年的沧桑,一点一点,最终化为虚无……

“母妃……”

“什么?”冷云汐好不容易红着脸将长孙睨的伤口处理好,又在韩少峰的帮忙下为他穿好衣服,他突然一声梦呓轻喃,惊得她心中一颤。

待她反应过来,立忙欣喜的俯耳上前,贴在了长孙睨唇边,完全忘了房中还杵着几个大男人。

这时,长孙睨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再听到任何动静的冷云汐失望的抬眼,正好捕捉到这一瞬,不由急切的开口轻唤道:“阿睨,你醒醒……”

听到她这一声呼唤,隔着较远的苏长启,无影和冷云枫三人,本欲抬步上前的脚,硬生生的缩了回去,眼皮齐齐颤动了一下,嘴角微抽。

立于床尾的赛华佗耷拉垂着的眼皮,在此刻微不可觉的掀了掀,眯着的眼缝中划过一道光亮,似也惊得不轻。

韩少峰离得最近,所以这道声音中暗含的情绪,他听得最是清晰,不过,他只轻蹙了一下眉头,脸色很快便恢复了自然。

不知是否是这道声音的作用,长孙睨终于撑开了眼帘,勉强适应了一下光线后,缓缓将神思拉回到眼前。

冷云汐惊喜中透着浓浓关切的神色,清晰落入眼底,长孙睨怔怔望着,一双墨瞳犹如陷入死寂的湖面,平静无波。

对视良久,冷云汐激荡的情绪渐渐归于冷静。

陌生而疏离,即便第一次相遇,他也没拿这种眼神看过她,一种不好的预感微妙蔓延开来,心渐渐沉入谷底。

屋中的几个大男人瞧着四目相对的一对璧人,颇显尴尬,正准备识趣的悄然退去,一道声音犹如旱地惊雷,蓦然在耳际炸开。

“出去!”声音冷冽而干脆,完全不像是从一个身体虚弱的人口中说出的。

几个大男人完全没料到,长孙睨一醒来便气场大开,丝毫不留半分颜面,不过形势所迫,谁叫他们怂呢?一个个当即垂首敛色屏息静气,准备闪退,免得在这儿碍眼遭人嫌。

可还不待他们转过身,余光便扫见床边的倩影缓缓站了起身,背影落寞而无助。

看到这道失魂落魄的背影,几个大男人心中立时一咯噔,暗道不好。

刚才那一声竟不是针对他们,然而此刻,他们宁可那一声是针对他们的,更是懊悔刚刚跑得太慢,以至于见到眼前这一幕。

想想,这长孙睨当真不知好歹,刚刚身体对人家姑娘挺诚实的,这会儿过了河就要拆桥,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