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绯红的脸色，看起来与常时无异，殷红的嘴唇红得过于妖艳了些。
纪嫣然皱了皱眉。
地上是被人砸碎的青瓷瓶子，一见她醒了，他慢慢背着身子，亭亭岩岩的站在不远处的架子旁。
过了一会儿，端着一个破烂的瓷瓶底走到她身边来，扶她起身，“小丫头，来，喝点儿东西。”
纪嫣然垂眸看向碗里的鲜血，眉心皱得更紧，沙哑着嗓子道，“贺兰，这是你的血？”
贺兰令眉间清润，笑道，“嗯，再不喝些什么，你会死的。”
纪嫣然扒拉过他的左手，看到那条丑陋的伤口，不知哪儿来的怒气，有气无力的吼道，“贺兰令，你在找死吗？！”
贺兰令怔愣了瞬间，很快又恢复过来，仍旧固执的端着那碗鲜血，递到她眼前，“小丫头，我本来就快要死了。”所以，在死之前他希望能为她做得再多些，也希望自己死得再慢些，多看一些时日，多陪她一些时日。
纪嫣然喉间堵絮一般难受的瞪着他，怎么会有人如此平静的说着自己会死这件事？
“贺兰令你是傻子吗？！我不喝！”
贺兰令不乐意了，“我不是傻子，你不喝不行。”
纪嫣然胃里难受得直冒酸水，扶着床沿干呕了半晌，眼泪却不听话的往下落。
是，贺兰令不是傻子，他是大楚的秦王，最善于伪装纨绔的聪明人，他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山月君，亦是桃花坞的主人，拥有者富可敌国的财富。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傻子。
可他在她面前就是个十足的傻子！傻到无以复加！傻到难以形容！
“贺兰，我不想你死！我也不要你死！我愿意求洛华倾，让他放过你！”纪嫣然哭得很绝望，倔强的不肯喝他血。
拼着身上仅存的力气，翻滚下床，使劲儿拍打着房门，“洛华倾！求求你！放过贺兰好不好！他什么错都没有！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刺了你，也是我在你的汤里下药，是我想逃离景天宫！都是我的错！这些跟贺兰令没有任何关系！他手里还有食髓，你难道就忍心让他去死吗！”
外面毫无反应。
纪嫣然眼眶一涨，泪珠滚滚，“洛华倾！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都是她的错，是她自以为是，是她太过骄傲自满，是她将无辜的傅凛和贺兰令拉进了深渊里。
“小丫头，不要这样。”贺兰令温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然后他伸手抱住了颓然的她，“生死有命，我不惧死，你也不用求他。”
纪嫣然呆愣的望着他平静的眼睛，这双漂亮的桃花眼，是为多少女子疯狂爱慕的绝色，可他快要死了，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破地方！
他眼底没有害怕，只有平淡的冷静，还有让她安心的温暖笑意。
“贺兰，是我害了你。”纪嫣然抿着唇，严肃的皱着眉，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倔强而笃定的说着。
“不是你害了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贺兰令将她重新抱回床上。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纪嫣然抓着他的手臂，就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他逐渐流逝的生命。
贺兰令看了看她的手，笑道，“小丫头，你不用自责，真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眼泪莫名其妙往下流，贺兰令的声音温柔动听，可即便是听着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没有可是，来，我喂你。”他截断了她的话，将瓷瓶底递到她唇边。
瓷瓶被他磨得很光滑，里面装满了他的血。
纪嫣然红着眼眶，还是下不去口。
让她喝他的血来续命，怎么能这么残忍！
“我不要。”她抿着唇，不张口。
“不，你要。”贺兰令想也没想的拒绝。
“我真的不要！我愿意跟你一起死！”纪嫣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是一想到贺兰令快要死了，但他还这么冷静，她心底就有一股无名之火蹭蹭往上冒。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够理智，但她不想要理智了！xdw8
贺兰令端着瓷碗的手一顿，小心翼翼的问，“你说什么？”
在有些事上，她的性子倔得像一头驴，纪嫣然想也没想的怒道，“贺兰，你别担心，要死咱们一起死，要死就死！要命一条！老子也不求洛华倾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妈蛋，他洛华倾想折磨老子，老子就是死，也不让他遂心遂意！”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可手一摸到小腹，她也忍不住颤抖着流泪，“孩子，这辈子是妈妈对不起你，下辈子，你再投胎做妈妈的孩子，妈妈一定会百倍千倍的疼你爱你补偿你，你肯定不会怪妈妈的，对吧。”
她的决然他看在眼里，她的所有不舍，他也看在眼里。
这样的她，他怎么忍心让她死？
贺兰令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
纪嫣然慌乱起来，声音沙哑而又急切，“贺兰令，你干什么！我跟你说，你不要逼我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我这个人很挑，不喜欢吃的东西，我就是死也不吃！饿死也不吃！”
贺兰令将她放到床上，“嗯，知道你挑嘴，但是此刻也不由得你挑食。”
纪嫣然眯着眼睛，心口燃火，躺在床上怒骂，“贺兰令，我说了我不要喝你的血！你听不懂人话吗！”
贺兰令歪着身子上床，就躺在她身旁，他如今的体力并不比纪嫣然好多少。
纪嫣然奋力偏了偏眼眸，眼角的余光也只能看见他俊挺如山的鼻梁，“贺兰令，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感激你！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了！你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
贺兰令牵了牵嘴角，“小丫头，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是变成这样的人也无妨。我了解赵无极，他野心蓬勃，志在一统鬼市五山二十四城，算算时间，他已经将整个北都城掌控在手里了，只要你能等下去，他一定会找到这里，发现你，然后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