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本想问个究竟。
但是见暮言闭口不言。
也就不方便再问。
于是直接禀明来意:
“敢问前辈，那些辩法，空与不空，行善还是行恶，都是出自前辈之手吗?”
暮言不置可否。
金蝉子现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果然是前辈您的想法。”
“金蝉子今天冒昧到访，是有几个疑问请教前辈。”
见暮言没有反应。
金蝉子继续说道:“敢问前辈，如何看待善恶?”
他曾就这个问题，与如来发生冲突被罚面壁。
因为心中充满疑惑，所以将这个问题拿出来，问询姜云墟。
“善恶?”
“何为善，何为恶?”
说着，暮言手中浮现两朵莲花。一朵是十二品净世白莲，一朵是十一品灭世黑莲。
二者一是极致的白，一是极致的黑交相辉映，那黑白二色的交汇处，不分彼此。
竟然呈现灰蒙蒙的气息。
看的金蝉子甚是震惊。
这两件极品先天灵宝，在三界之中销声匿迹许多年，竟然都在这位道场主人手中。
只是不知道他又想借此阐明，怎样的道与理。
“世界，上哪有绝对的白与绝对的黑?”
“二者看似对立，但在对立之中却又相互统一，可以互相转化。”
“所以善恶就如同这黑白一样，有时是善，有时是恶，恶即是善，善即是恶。”
暮言直接拿出辩证法，要破了金蝉子的佛门大义。
金蝉子眉头紧锁，只觉得他的话中蕴含无上大道。
但却难以理解。
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只是前辈，恶者不尊教义逾越礼数，善者恪守法度普度众生，二者黑白分明，怎么可能相互统一相互转化?”
金蝉子不解道。
暮言撇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见识太少了，被那些条条框框全部限制住了。”
“在你佛门教义中，吃酒喝肉是恶救人一命是善。那如果有盗匪囚禁千人，逼你喝酒吃肉，否则就要将他们全部杀了。”
“你吃还是不吃?吃完酒肉后千人性命得以保全，是善还是恶?”
“让女子进寺院是恶，保人平安是善。若是天灾降临后，有数名孕妇临盆却无家可归，你将她们接进来，助她们分娩，让她们母子平安，那你是善是恶？”
“这些并非我凭空捏撰，而是游历大千后，于三千世界中瞥见的凡人一一角而已。”
金蝉子头上冷汗涔涔。
他本以为自己精通佛法，结果却被接连问住。
那些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你们“六八七”那佛法之中，多有矛盾不能自治之处。”
“不说先前那两个辩题。”
“我问你，你佛门宣扬因果轮回，此生际遇源于上一世所结之因。是也不是?”
暮言问道。
金蝉子连连点头。
“你们还说，杀生是首恶，如果一人这辈子沦为猛兽，那说明他上一辈子杀孽过重，所以这辈子需偿还因果，可对?”
金蝉子点头道:“对，前辈所言极是。因果报应之道，众生皆要遵循。”
“既然如此……”
暮言笑道:“那你们让他今世化为猛兽，仍然要为了生存杀戮不止，如此说来，下一世，他还是要变作猛兽，生生世世都在偿还前世因果，沉沦其中不得解脱，广造杀劫。”
“这就是你们说的我佛慈悲?慈悲在哪里?皆是谎言!”
“所谓的报应、轮回!不过是佛门诓骗众生、让他们不敢反抗、任人奴役的借口罢了!”
暮言声如洪钟，在金蝉子耳边不断回荡。
金蝉子眉头紧锁。
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噗!’
最后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的眉心开裂，一缕金色的血液从其中流了出来。
暮言的话，竟然直接动摇了金蝉子的道心。
让后者无暇的道果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
以往支撑他的全部信念，也在缓慢的溃败中。金蝉子沉沦在幻境之中。
在那里，暮言的话化作刀斧。将他用佛法勾织的庞大世界，斩的七零八落。
随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崩塌。
曾经浩瀚宏大，金光遍地。
现在却只剩下一片荒芜。
半晌后，他终于缓了过来。
看起来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儿。
虽然境界还是大罗金仙，但是气息微弱，实力十不存一。
如果不是他有佛门气运加持。遭到庇护。
恐怕就不是战力大跌这么简单了。
“前……”
金蝉子满脸血污还没有擦干净。与刚来时的神圣超凡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
“多谢前辈指点，金蝉子终于开悟如今残躯败体，道果受损，已经决定离开佛门，避世静修，不问世事，了却余生。”
金蝉子苦涩道。
“难怪前辈说，从此再无金蝉子，原来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
暮言看着他摇了摇头:“你错了，要让金蝉子消失的，不是我，是你最亲、最敬的佛门。”
“什么?!”
金蝉子愕然。
暮言也不说话。
抬手朝他眉心一指。
“轰!”
无数画面，在刹那间涌入金蝉子的识海中。
让他极为痛苦。
接着时间好似静止一般。
神魔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诉说着什么。
他抬头。
发现自己正站在灵山上。
眼前是他熟悉的庙宇。大雷音寺。
恢弘的佛光不住流淌，照耀众生，却唯独对他有些疏离。
无数大佛的诵经声响起。
显得他格格不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没弄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
他就看见一尊大佛出现在他面前。亿万道金光铸成他的法身，放无量光明，照耀芸芸众生。
道与理在他体外交织，勾勒无上道果。
此佛正是他的师尊，佛门两尊圣人之下最尊贵者，如来。
“金蝉子，你轻慢佛法，不思悔改擅自离开苦禅寺。又轻信邪魔外道，误入歧途，今日贬你入轮回。”
“受十世轮回之苦，好好反思去吧！”
那声音冷漠无比。
他刚想为自己辩解，就看到一只遮天巨手朝他拍落。将他魂魄打入轮回之中。
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魂魄入轮回转世，又看着自己的肉身被一拥而上的诸佛吞食。
“这金蝉子功德圆满，肉身是不可多得的大补之物!”
“你我分而食之，定能再度精进!这块肉归我了!”
金蝉子怔怔的看着。
这就是自己之后的命运吗?
如牛羊猪狗一般，被诸佛当做血食?!
然后画面一转。
他化为凡间僧人，手无缚鸡之力，骑在一匹白马上，拼命逃窜。
身后诸多妖怪发出桀桀笑声。
“他就是唐三藏，佛门大能金蝉子转世!吃他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
“对，没错!十世功德在身!这是佛祖传出来的消息!前九世都便宜了别人，这一世咱们可不能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