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既然如此，你我从今往后便再不相欠。保重。”
黎明向阿永行了一个拱手礼，表情很平淡。
“我与你们‘环’，从此便是陌路人。”阿永斜眼看了一眼空气中残留着的什么，似乎是他和她丢失了的时间。
黎明微微颔首，目送阿永驾驶着滔天的蓝色巨浪离开。
即使是经历过再多离别的人，偶尔也会伤感吗？
黎明叹了下气，虽然他和对方并不熟，但是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在不断地重复着相遇和离别……
“我第七十九个师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我会一直看着谁吗？’”
黎明从脚底下残留的黑色液体里，找出那么一部分。
“永夜……”
黎明轻轻地念了几个音，周围的天空变得灰暗，失去光明。
没有雷，没有电，没有云。
没有任何东西阻挡住了光，可他就是消失了。
“空诀……”黎明像是在进行什么祭祀前的舞蹈仪式一样，双手坐着奇怪的动作。
地上烂得不成样子的黑色液体开始奇怪地融合，花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时间都显得不那么快。
“呃——”海德拉似乎非常不适，从恢复了一部分的黑色人形影子嘴巴处发出声音。
“应该快了。那个……”黎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还好吗？”
“略~”海德拉似乎嗓子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感觉就像是吃了什么过期的东西……”
“哦，那还好，没多难受。”
海德拉明明没有眼睛，却能从头的动作看出来是白了黎明一眼：“我的意思是，过期的……仰望星空派。”
两人虽然没有共同的文化背景，但黎明却理解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额—……那是够难受的。”
两人打趣的这么会儿功夫，海德拉的身体就基本恢复如初了。
黎明看着海德拉活动自己的身体，道：“说实话，那家伙下手挺狠的。”
“哦？”
“在晚一会儿，就即使是我这个‘夜空诀宗’的少主都救不了你。”
海德拉的行动顿了一下：“我还是不能理解。根据我黑进的世界资料库里，检索不到‘夜空诀’这个词。”
黎明摇摇头：“是啊，世界资料库。那是指‘这个世界’。”
海德拉何等聪明的人物，将多少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我明明查到了你的出生记录……”
“不，不。”黎明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我确实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这里是我的母界。”
海德拉像是醒悟过来什么，摇摇头：“即使真的存在别的世界又如何呢？我连这个世界都还没弄明白。也许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
“嘛，这话也对。”黎明点点头：“各有各的想法嘛。”
两人便不在争论。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我很少见到想你这样的人了。阳谋者，顺势而为不可挡，阴谋者……其实从空洞组织覆灭之后，就基本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吧。”
海德拉反而对这种吹捧自己的话抱有警戒心：“不，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这世界上哪有会预料到的事。”
“呵……”
海德拉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你……”黎明欲言又止：“其实你不怕我违背诺言，不将你复制吗？”
“怕，当然怕。”海德拉丝毫不掩饰：“但是怕有什么用呢？我骨子里可不是人类那种多愁善感的生物。而且我相信你不是那么容易就违背誓言的人。”
“是啊……可是只知道吞噬的冗余……你们，又为何会进化出智能来呢？
“谁知道，造化弄人罢。”海德拉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那是别的……”
“我不说想必你也猜到了吧。我要到别的世界去。”黎明知道瞒不住这位聪明的小姐。
“别的……世界吗？”海德拉又轻又慢地吐出这几个字眼，有那么一瞬失神了。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呕心沥血所做的，在面前这个男人眼里，也许都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穿越到别的世界去？这真是世界上最棒的能力……”海德拉不知道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种话的：“别的世界，也有像我一样的人吗？”
“当然有，迷茫的小姐。哪个世界都不缺像你这种，敢于反抗命运且谋略过人的小姐。”黎明尽量让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想像是一个绅士，但他却觉得自己像个流氓。
“不，我是说，像我一样的……冗余。”
黎明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我没有见过。”
“我……我们果然是孤独的吗？”海德拉似乎也少见地伤感了起来。
“恕我直言，小姐。这个整个地方，就像是一个娃娃机。里面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娃娃，每一个娃娃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其他世界里面虽然没有和你体制完全一样的人，但也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家伙，但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孤独。”
黎明其实不想讲什么大道理：“而且，体制一样的人，就一定是朋友或者亲人吗？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海德拉坐到空旷的泳池边去。
“……”黎明也因为想到那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姑娘而陈沉默了。
“她……”黎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就像你高中毕业后多年没见的同学在你工作后很多年突然见到了，而且他还过得很不好。没法搭话。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海德拉却莫名其妙地接上了话头。
黎明从海德拉的话中察觉到一丝悲伤，道：“其实，我也失去过很多亲近的人。”
“比如你的母亲？”海德拉永远让人猜不到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是啊。看来你很了解我啊。”黎明也站到泳池边去：“不止她。我也曾失去过谁，也曾陷入悲伤。可我师父说……”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海德拉摇摇头。
“额……”黎明不知道她指的是身体好多了还是心情好多了。
“你这次回来……”海德拉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黎明伸出几根手指头开始数：“老家回去了，我父母的坟也去祭拜过了，还有别的也……”黎明眼睛一眯：“宗门交给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还会再回来吗？去别的世界很难吗？”
“我想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此次受宗门之令出来游历红尘，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回去的话……应该会闭关上一阵子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会把‘夜空诀宗’宗主的位置交给我……虽然我挺不想担心整个宗那么多人的……师命难违啊”
黎明似乎想到了自己了那个老不正经的师父，忍不住感慨一番。
“至于去到别的世界这件事究竟难不难……”黎明愣了一下：“不能说难，应该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海德拉半懵半懂地点点头。
“要精准地跨越两个世界的距离很难计算，而且世界的障壁也很棘手……其实还有一群人专门管世界穿越的……他们那里规定很严的。而且还有个潜规则就是，穿越到其他世界的人是不能向原住民提什么世界穿越的事情的。”
“其实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已经是犯了规矩了。不过想来海德拉小姐还不是那种愚蠢之人……”
海德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置可否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
“另外……即使是我这个外来人也能看出来……学院这次被你们组织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想来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
“我自有办法。”海德拉摆摆手，似乎是想抹掉泳池中谁的影子：“说起来，既然你背景这么大，先前又为何跟着一号那个家伙……”
“说来惭愧，我父母曾经受过一号的长辈很多帮助……再说了，反正我是从宗门出来游历的，去哪不都是一样。跟着一号那个家伙还能多见识见识……谁让我答应我父母了呢？虽然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时间不早了。”黎明欲要离开，朝海德拉拱拱手。
“我不是会说话的人，但是我很少见到有像你这样遵守诺言的人类……保重。”海德拉没什么表情。
“以海德拉小姐的聪慧，也许他日你我还能再相见。之前你许诺给我的冗余一只，我就暂且拿回宗门去了。不过请你放心，他既是你的族人，在我们宗门必然不会受到欺负。更何况，这也非我个人需求，实在是宗门需要不同世界的代表性产物，一来检验弟子的修行成果，二来也是给宗门的博物馆充场面……实属无奈之举。”
“我相信你。”
黎明身体周围突然变得暗淡，然后失去了所有反馈给海德拉视网膜的光线。
“永夜空诀”吞噬了一切东西，包括世界的障壁……
在海德拉回过神来的时候，黎明早就已经消失了，就如同这个人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虽然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离我最终的计划，还有一段路要走。”
海德拉轻轻地踢了一脚泳池的边缘，这整个地方就彻底化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