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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2

我们以黑夜为自己华丽的外衣, 以疯狂作为手中的利刃, 仅仅因为这世界令我们无知恐慌和无措。我们只有挥舞利刃,不断砍杀令我们害怕的东西,全身涂满保护色, 如婴儿般艰难求生。

——题记

“所以说,真遗憾你没在场, 那场面还真精彩。”静藤安懒洋洋的靠着树干对着手机彼端说道。晨会结束后,全校学生的脸可谓是精彩纷呈, 让策划了这出闹剧的大小姐她满意的很。

“我说, 好歹收敛一点,不要这么幸灾乐祸好不好?”璃静静立于窗前,看着窗外冬天的萧索, 面无表情, 然而声音听上去却似乎充满兴趣和笑意,“我知道你很有成就感, 但是还没结束, 你不需要这么早兴奋。”

“你也真是,既然有录音干嘛不早拿出来?等了这么久!白白便宜她这么些日子。”静藤安撇撇嘴不满的抱怨。现在是午休时间,这片树林是以前藤田纱绘还未转学时她们三人常来吃便当的地方,很安静,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忍足被迹部押去处理学生会的事情, 她自己则是实在按捺不住,跑来这里跟璃打电话转告早上的一切。当然,也不否认她确实很幸灾乐祸就是了。

病房的门打开了, 璃转头对着进来的护士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配合的挽起一边的袖子让她给她打针。淡黄色的液体推进静脉中,有些凉意,也有点痛,但是璃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反正,也感觉不到,再痛再辛苦,也好像是应在别人身上一般。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情况怎样?”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单听语气根本无从知晓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放心吧,影已经送她去圣浮病院了,不过还在昏迷就是。似乎是受了刺激精神出现些异常。别担心,不会让她逃掉的。”冰帝校园里的树木四季常绿,静藤安略有些无聊的揪下几片树叶拿在手中把玩着,满脸不郁,“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劲,就这么一点程度而已,真让人失望!”

“呵……”璃低笑出声,“理解一下吧!那种突然之间巨大的心理落差她是承受不了的,不管如何,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一夕之间从众星捧月堕落到过街老鼠,还能撑着来学校已经不容易。”她毕竟,没有见识过更加残酷和血腥的战争,那些小孩子的把戏才能起作用,若是换成自己,怕是只有麻木吧?果然,商场其实是最好的课堂吗?

“总之,注意些分寸吧!考虑下她的承受能力。若是真的患了什么精神疾病,我们也不好再计较了,传出去,说我们和那种人一般见识,把人家逼进疯人院,还真难听。”闭上眼睛,再睁开,璃无视眼前的一片黑暗。真疲惫呢!心,好累。她果然是不适合这种报复和处罚的戏码吧?

“我知道,只是有些讶异西园寺真夜跟了江口利城那么久,竟然才只有这么一点见识……”

“江口怎么样?被□□了吗?”迹部对江口采取的手段,璃也略有耳闻。虽觉得和自己并无关系,但无论如何,江口对她都是友好甚至照顾的,静藤安公布调查资料也算是导致迹部对江口出手的一个导火索,于情于理,璃也觉得应该问一问。

“□□倒是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内阁安排了相当的人手守着江口的住处,出入都不是那么容易。”静藤安耸耸肩,心底里实在对迹部有些佩服和敬畏。仅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就能将江口利城这种黑白通吃的大佬逼到这份上,足见迹部处事手腕之高超和铁腕。单论能力,她确实服他。

“……我有点累了,先说到这里吧,我们放学见面再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璃的声音中,静藤安听到一丝喟叹。

璃,我们这样的家庭,是逃不开这些狠辣黑暗的,你不是缩在父母隐蔽下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迹部也不再是傲娇别扭偷偷关心你的小王子,我们都清楚,我们脚下的土地拥有着什么样的高度,又是多么的难以守护。所以,每个人都浴血奋战,听凭鲜血洒下浸润承载我们的大地,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无奈和必须……

迹部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静藤安打完电话,生生收住迫不及待的脚步。如果没有猜错,刚才电话的彼端,应该是璃吧?从对话内容来看,发生在冰帝的一切,璃是知情的,甚至还是推动者之一。他没有忽略方才那段对话中静藤安云淡风轻的话语中流露的霸气和狠绝,如此,是不是表示,另一端的人,也怀着同样的心情?

他突然发觉,他并不了解璃。虽然他们相识十年,虽然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六年,可是他的记忆,和现在看到的,却不能吻合。

记忆中,璃是活泼开朗的,有些有口无心,却纯真无邪,喜欢赖着他,但并不给人添麻烦。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明艳,仿佛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负担,真实的像一面最清澈的镜子。可是,再次相见时,璃是娴静高雅的,不再缠着他,不再叽叽喳喳,也很少像从前那样开怀大笑,更多的是淡淡的带着矜持和疏离的浅笑,极少说话,对他小心翼翼,安静而倔强。

就好像刚才和静藤安对话的蝶野璃,应该是强势、果敢不输自己的吧?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她他从来不曾见过呢?好像黑翼的天使,带着丝丝邪恶,却让人无法讨厌和排斥。

他离开英国的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她?是怎样的经历,让单纯得似乎全世界在眼中都是美好的她变成了这般小心坚韧的模样?

他想见她,想得快要发疯了。可是不管他打多少次电话,永远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她不在公寓,不在他能想得到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她。问过忍足,却没有得到回答,他几乎要陷入焦虑和癫狂。生平第一次,迹部因为一个人如此的坐立不安百爪挠心又束手无策,他烦躁,却怎样都无法压抑自己想见她的欲望。

静藤安回身的时候就看见数步之遥的迹部,挺拔修长的身材立在高大的树下,一贯冷静从容的面上竟有着些许的挣扎和懊悔。

怔了下后无所谓的耸耸肩。迹部怎样又不关她的事,她为什么要无聊的探究他的心情?思及方才璃语气中的怅然和疲倦,她有些不忍,连带着对面前这个俊美的少年也多了怒意,举步就要绕开他。后悔了又怎么样?一样没得救!

“静藤……”迹部疾声叫住静藤安,一扫先前的紧张和犹豫,上前几步,直直对上对方冰冷的眸子,沉声问道,“璃在哪里?”

“不知道。”静藤安也不闪避,丝毫不畏惧的和迹部对视着,眸底的冷光未退分毫。那神色竟然让迹部有些不自在。

“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骄傲的男子终于不复高亢,对着一个同龄的女孩子,他第一次用请求的语气说话,甚至没有用“本大爷”,只是平常的“我”。这一刻,静藤安的心里突然有一块角落塌陷了,她清楚地听见防线崩溃的声音。

任是谁,看到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用如此低姿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吧?她这样想着,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想见你。”半晌之后,静藤安重新开口,简洁而利落,“我是璃的朋友,所以也会尊重她的想法。若是她不愿做的事,我不会勉强,更不会替她做决定。”

迹部心中一阵苦涩。

不想见……

还真是直接而有效的理由啊!但这又怪谁呢?他亲手推开了她,到了这地步,就算后悔想要挽回,也只会显得可笑和虚伪吧?他有什么资格要她原谅他呢?她给了他够多的机会,是他自己不懂珍惜,怎能责怪别人?

“至少让我知道,她好不好?”强压下心头的酸楚,迹部的声音有些沙哑,一贯华丽性感的声线此刻就好像被磨损的胶皮似的,优雅尽失。

好不好?静藤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好,很不好,她病得快要死了。答案几乎就要这样脱口而出,可是她硬生生咬住了牙关。璃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她绝不愿意现在的样子被迹部看到,她作为朋友,只能是无条件的支持她,仅此而已。

“如果你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很好。”明明之前是恼着他的,恨他的有眼无珠,恨他的决绝伤害,但是目睹如此骄傲的少年这样的隐忍时,就连静藤安也觉得,自己不那么怨迹部了。他颀长高大的身材中透出的难以掩饰的落寞和无力让人心疼。是啊,这样风华绝代的少年只该是君临天下的王,不该露出这么孤寂寥落的表情。璃,我似乎开始懂你了,懂你为何面对他的伤害误解却沉默忍耐的原因。那不是软弱,不是没有自我,不是丧失尊严,只是被他的风采吸引,只是想做个拥戴王的臣民吧?

“是吗?”迹部低声重复一遍,有些自嘲地笑笑,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让因为心田的痛而扭曲的模样太过明显,“那,麻烦你了,在她回英国之前,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一辈子也不可能被原谅了吧?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到了以不看到他为幸福的地步。迹部黯然转身,大步离开。这种该死的心田绞痛紧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停下,他没资格因为她的拒绝而痛苦!

“迹部景吾!”静藤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迹部猛地顿住脚步,飞快的转身,眼中的希望一闪而过。

静藤安敏锐的捕捉到他瞬间的欣喜表情,迟疑了一下。这样,真的好吗?要知道,迹部从不曾有过那么隐忍尴尬的期待,要由自己来打破吗?

最终,她还是开了口:“没什么,只是纠正一下你的说法。璃是我的好朋友,我照顾她天经地义,倒是你,没有任何立钞拜托’我好好照顾她,因为你,不是她什么人。”

伤心的滋味你知道了吗迹部?有个傻姑娘,为了你忍受了多少次如此的痛苦,你该尝尝的。在你宠爱西园寺真夜时,在你误解她忽略她时,在你心安理得享受她为你付出的一切时,你可知道,她忍受着赤脚踏刀的钻心疼痛伪装笑容?你是该后悔,因为能像这样不顾一切爱着你的人,你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没有再看迹部的表情,静藤安转身离开,走得干脆决绝。她的背影在冬天的阳光里显得清冷而残酷,落在迹部深灰色的眼中,漾成了绝望。

他,不是璃什么人呢!他这样的愚蠢的混蛋,连关心她的资格都不再拥有了。

冬天的风寒冷如冰,呼啸着卷过树林,刮过迹部精致白皙的脸,留下刀刻般的疼痛。他静静地立在林中,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心上落满飘飞的鹅毛大雪,沉重而压抑。

她在他身后一个转身的距离时,他不曾爱惜,为了无聊的叛逆和虚妄的自由在她生命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把最最深刻和伤人的痕迹烙印在她璀璨的年华中。然而现在,她离开了,他找不到她,却清晰地感觉,自己的生命是这样的空空荡荡无所寄托,好像风筝和风筝线一样,彼此存在的时候有着一种细微的牵绊,一旦分开,却一无是处。

也许,他们也并不是风筝与风筝线的关系吧?因为,她可以离开他,可以避而不见,可以将他开除出生命,但是他却不能抹掉她留下的记忆和色彩。

骄傲到最后,矜持着不肯表白,不肯直面自己的感情,又能怎样呢?失去的结局,任你再故作姿态,也终是无法重新充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