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警官看了叶怀霜一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当初支药剂是在叶老师的实验室里化验出来的吧。”
这件事小谭也是知情的。
如果仅仅是针对起案件的话，叶怀霜理应也是“多管闲事”的名单的一员，检测结果出来后警方才重投入调查。
但从这一次的种种迹象来看, 叶怀霜最多也就是用作中间连接的工具人。
幕后人完完全是冲着林秋去的。
用的还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报复方式。
他们可以这是因林秋而起，复刻他曾经写下来的手法, 将一部虚拟的作品转换成了沉重的压力。
高警官担忧看了林秋一眼。
林秋一手按着太阳穴, 脸只有一点掩不住的倦意，但他心里是不是真的在意, 谁也不清楚。
“凶手并不止一个人。”林秋道。
“嗯？”高警官意外走了神，“什么？”
“至少有四个人，而且非亲非故，只靠网络来维系系, 他们的目的不可能完完全全都一样。”林秋答道。
“可能有人会趁机报复自己的仇人，但是当初个读者并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你认为他到底是想干什么？”高警官追。
“试验, 挑衅。”林秋道，“或者是想让我认可他的观念。”
“些失踪的人里面, 除了小谭，有名有姓的多多少少都有点题，从小偷小摸到杀过人的都有, 再不济也是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这群人道德底线相较于一般人要更低，一旦遇到需要互相残杀的事, 他们很大概率会是第一批突破底线的人。”
将这样一群人放进逃生游戏里，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直到这里为止, 除了挑战林秋的心态以外，似乎对他还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但是，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在场的人都是反应极快的, 脑转一圈就已经想到了很远的方。
他们很难对此保持乐观的心态。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高警官先开口提醒道，“你没必要抱有什么压力。”
“我知道。”林秋很平静。
“一会儿到边你和叶老师就跟留守在外面的人待在一起。”高警官道，“我去跟梁队。”
“这恐怕不行。”林秋摇了摇头。
“为什么？”
“赶时间。”
林秋看起来并不准备躲在一边，高警官转头看向叶怀霜，指望他能两句劝劝林秋不要随意涉险。
叶怀霜才开口林秋：“一定要去吗？”
林秋“嗯”了一声。
叶怀霜“哦”了一声，只：“注意安全，我等你。”
完全就是一副信任到纵容的架势。
高警官冷静提醒：“叶老师，山很危险，还有嫌疑人正盯着林秋，我认为你们应该相信我们的能力。”
林秋笑了一下：“你信不信你们进山后，就能看到有人拿枪或者刀抵着人质威胁你们让我出来？”
高警官沉默了。
林秋接着道：“他们不止一个人，对山里的情况也一定比你们熟百倍，你们甚至无法第一时间确定人质是不是真的是人质。”
“十二条人命，不是个小数目。”
“不用么担心。”林秋话锋一转，“我对山里的情况肯定比你们熟悉一点。”
“迷宫捉迷藏这种事情我还是挺擅长的。”
“而且，我又不是只有一个人。”
比起过去他经历过的，眼下的状况可要太多了，他还有机会赶。
叶临云是在一阵剧痛中惊醒过来的。
他躺在杂草堆里，细密的小刺和草叶锯齿在他裸|露的皮肤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但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腹部的疼痛感盖过了其他所有于疼痛的感知。
有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记忆里最后一幕是黑漆漆的枪口重对准了自己——在前还有老人漏风似的呼喊声。
快跑——
叶临云来不及多想，看着老人在他面前倒下去，大脑里一片空白，捞起旁边的小孩儿就仓皇往后退去。
他转身想逃跑，但枪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除了疼，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双手僵硬死死抓住个小孩儿，然后他们一起从草坡滚了下去。
只剩个小孩……
个小孩儿呢？！
叶临云忽的惊醒过来，猛坐起身，慌张看向四周。
跟他一起滚下来的小鱼正躺在不远处，脑袋和衣服扎满了草叶，脸和手腕也全是擦伤。
但他还在呼吸，他还活着。
叶临云怔忪许久，看到小孩儿轻轻动了动手指，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手落到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刺痛，险些当场叫出来。
稍稍喘一喘气，腹部的伤口又是一阵碾压着神经的剧痛，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以为自己会昏过去，这种情况下昏过去或许会舒服很多。
但他没有。
这里不是家里，不在公司，甚至不在有人烟的方，没人会对他嘘寒暖，一点小伤就大惊小怪叫来医生，当然也没有勇为的心路人。
要么等死，要么自救。
叶临云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可能是习惯了，又或者只是麻木了，疼痛感渐渐削减了一些，至少不再让他无法思考。
除了一些小的擦伤，以及脑袋和胳膊的撞伤以外，他身最严重的伤口便是腰腹的枪伤。
万幸是靠近边侧的擦伤，皮肉划开一大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但至少没有伤及内脏。
他脱下外衣当成绷带草草包起伤口，一边打量着周围。
周围的树木稍微稀疏一些，灌木和野草更多，再往前一点能看到不少岩石土块，光秃秃的一片，可能是一块断崖，隐约能听一点水流的声音。
有水流就意味着更容易找到出去的路。
叶临云勉强扯了下嘴角，却提不起高兴的力气，他不确定自己还没有力气能不能走出去。
尤其是还带着一个小孩。
就在叶临云再度看过去的时候，小孩儿皱起眉头，呻|吟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
紧跟着小孩儿就先哽咽了一声，从喉咙里吐出一声痛呼。
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骨头。
小孩忍耐力有限，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下意识咬住下唇也没挡住抽噎的声音。
叶临云不知所措，他没哄过小孩，在家时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
看到小孩哭闹的时候，他只会觉得烦。
但他想到在他面前倒下去的老人，连“麻烦”两个字都被硬生生压下去，不敢冒头。
更雪加霜的是，在小孩儿哼哼唧唧喊痛的时候，他又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小谭掏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叶临云的心脏几乎立刻就开始紧缩起来，呼吸下意识放缓了，他看了一眼小孩儿，迟疑片刻，咬着牙移动到他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话。”叶临云在小孩儿耳边小声的道。
远处的声音渐渐靠近了。
至少有个人的脚步声，一开始都很谨慎小心，拨动了周边的一圈灌木后，几人便放松下来，同时又有些失望。
“是不是你听错了？哪有什么人？”
“不定是野兔野猪什么的。”
“玩意儿有什么用？跑得贼快，抓又抓不住，浪费时间！到现在宝贝还没找到，你就不能做点有用的事？”
“找吃的也很要紧啊，我们都多久没吃顿的了，抢的这些东西也快吃完了，后总不能啃树皮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吧，找不到宝贝总比饿死在山里强啊，不定是骗我们——”
“放屁！不可能！我亲眼看几个人搬着箱进山的！肯定有人知道下落。”
“可是——”
“别娘们唧唧磨叽了，赶紧找！找到了我们可就发了，还用得着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但是吃的……”
“这不是还有这个女人在吗——闭嘴！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哥像是你手的东西在响，是不是超出范围了……”
“吵死了！”
……
刺耳的嘀嘀嘀声音中混杂着女人惊恐的呜咽声，一同随着两个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叶临云紧紧贴在凹下去的一片坑壁，死死捂着小鱼的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背早已被冷汗打湿了。
两个人明显不是善茬。
只是从他们急躁的交流来看，显然已经是在山里停留很久，渐渐失去了耐心，才让他们勉强逃过了这一劫。
但是个被挟持的女人……
“嘶——”
叶临云手一痛，差点叫出声。
怀里的小孩儿又抓又挠，咬到了他的手指，很快又松开，这时候正仰头看他，又生气又委屈。
“你干什么！”叶临云压低了声音恼怒叫了一声，“把坏人引过来怎么——”
剩下的话被他吞了去。
小孩儿脸色涨得通红，脸颊留下了鲜明的掌印，指尖留下的痕迹已经微微泛青，足以得肇事者无意识间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能忍到群人离开才对叶临云下嘴已经是很懂事了。
叶临云讪讪闭了嘴。
精神稍稍松懈几分，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叶临云咬了咬牙忍耐着，断断续续低声嘱咐小孩儿。
“别话，我们慢慢朝水边走，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着顿了顿，又道：“你还能走吗？”
话音未落，后面又传来陌生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叶临云下意识接话：“要——”
一个字刚出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后还算温柔的声音却仿佛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一般，令他汗毛直立。
他冒着冷汗，僵硬转头。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脑袋沾着落叶，肩背着包，笑意盈盈看着他。
乍一眼看过去，仿佛是出来郊游的大学生。
但他手里拿着枪。
山下。
梁队刚停下车，就被走过来的林秋敲了车窗。
车窗降下来，林秋递过来一个手机，正播放着某段视频。
“什么东西？”梁队。
“有可能是嫌疑人发来的视频。”林秋答道。
“什么时候？”
“刚刚，两分钟前刚接收到。”
郊外信号不，连一条文字信息发出去都要转一阵，接收视频就更加艰难，理论来对方发过来的时间要早不少。
梁队接过手机，林秋就趴在车窗边又看了一遍。
视频不长，也就二十多秒，是十几条更短的视频拼接起来的，其中一半的主人公都在失踪名单里。
“看背景大部分都是在山里拍的，还有刚失踪不久的叶临云，嫌疑人应该也在山里。”林秋道。
“有人像受伤了。”梁队盯着视频沉思，“不过，是不是可以证明这些人暂时都没事？”
“不。”林秋摇了摇头。
“怎么？”
“看背景，有两段是刚下过雨的时候拍的，起码是五天以前了。”
梁队心微微一沉。
五天足够发生很多事了，更何况是独自待在山里，就算不自相残杀，饿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还有，”林秋顿了顿，“这里面有两个人是通缉犯——杀过人的种。”
“哪两个？”梁队眉头紧锁，他还没有看完，担心自己遗漏了什么。
“就下面两个。”林秋抬抬下巴，示意道，“一个是去年十月份的入室抢劫杀人，还有一个是惯偷，逃跑的时候把一个小孩推到了车轮下面，是今年过年时候的事。”
这两个人并不在失踪案的名单，警方自然也没有调查过他们。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梁队抬了下眉，“不会又跟你有系吧？”
“倒没有。”林秋否认道，“前查案的时候正查阅过段时间的报纸，还有点印象。”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梁队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搞不懂了。
视频放到最后剩下一大段黑屏，梁队抬头看了林秋一眼。
林秋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大约几秒后，黑屏突然像旧电视一样闪烁了两下，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想你。”
屏幕飞快闪动，最终定格在一张静止的照片，有山有树的风景照，镜头自下往，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传出来。
“你一个人来。”
风景照换成了一把枪的近景，正对准某个人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