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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永别时

在张崭飞精心调理之下,若拙食用白玉异果的伤势不出一个月,便复原如初。张崭飞不催他走,朱三两也乐得见他跟着神医学些儿医术,今后亦可多条保身之道,于是,他在蓬莱岛上一待便是三个多月。早晚打坐练功,再练一趟巽风步,上午跟着三叔学习会儒家的经典,便候在院中,等张崭飞遣下人喊他前去旁听,观摩。时常能看到张崭飞吹胡子瞪眼,那些个岛主、贵人低头哈腰,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到了下午,随着张神医学习医书药理,过得倒是充实。

有时没有病人,张崭飞还会放他一天大假,他就兴高采烈地在蓬莱岛上各处玩耍。蓬莱岛号称仙岛,可供游玩的景致也是颇多,最著名的有四峰四景,分别是那望月峰、拱月峰、雾海峰、仙猿峰,云海潮、斩天松、盼夫石、断海礁。景致各异,可谓南滨诸岛一绝,趁着一些放假的时日,一一浏览个遍,偶尔还在岛上打些野味,烧烤了割下一部分献于张崭飞尝鲜。张崭飞也不管这野味是谁打来是谁烤,只管把诸般好处都记在若拙头上,常夸他不但聪明伶俐,还孝心有加,有时还会取出些珍藏的贵重药材做成药膳,给若拙服下,一老一少处得甚是融洽,有时就连张崭飞那獐头鼠目已近中年的儿子都不免有些嫉妒。

这日,若拙刚跟三叔学了一篇田斌的《儒道论政》,才歇息一会,张崭飞便唤他前去药园。刚进药园,就见张崭飞正在训斥一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若拙也没什么顾忌,跑上前去抱着他的大手喊了一声伯伯,逗得张崭飞眉开眼笑,指着若拙笑骂道:“你这孩子,现下是越来越皮了。喏,那个小白脸是易云岛来的,哼哼,小痛小病,也来我蓬莱求医,你卢家是在调侃老夫不成?还是你易云岛上的赤脚医生都死绝了?恩……念在你送的诊金不菲,这次就饶过你了,回去告诉卢翔那厮,若是还有下次,便是来人没有病老夫也帮他整出一身痛来。”

那白脸青年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背心冷汗直冒,心道:便是没有病也要被这老头吓出病来了,妹妹啊妹妹,这回哥为了你可是冒了性命危险啊。

原来此人是卢冰月的二哥卢壁,卢冰月与他赌斗受伤,卢家上上下下,忙着为卢冰月求医,倒将他这罪魁祸首忘在一旁,待到卢冰月从蓬莱回去,卢翔才记起这茬,当下就要重罚,幸得卢冰月平日里跟他关系极好,为他求情,才免了一顿毒打,只是这样一来,便欠下了他妹子一个人情。卢冰月回易云之后,只觉朱三两的身影在她心中越来越频繁出现,思念得紧,恰好卢壁得了些小病,便央着他去蓬莱求医,顺便帮忙打探朱三两叔侄的消息。恰好卢翔忆起曾经应承神医回易云岛还要再置备一份谢礼,便打发他前来蓬莱。

他原本想着,带着如此一份厚礼,说不准还能在张神医处讨得什么好处,谁知一见面,便是劈头盖脸好一顿大骂,更听神医说要帮他整一身病痛,已经把这怪老头划入比圣级幻兽还恐怖的行列,哪里还敢说话,只一味地站地笔挺,点头称是。

若拙看得好笑,也知张崭飞嘴硬心软,摇着他的大手,故意说道:“原来是漂亮姐姐的哥哥,怪不得长得也这般漂亮。”

张崭飞笑得两条鲶鱼胡子乱颤,再也骂不下去了,挥手道:“快带你这个漂亮哥哥去见你三叔吧,今日就不上课了。”

正在此时,门外探进一个小脑袋,紧跟着蹦蹦跳跳地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那小女孩个头比若拙尚要矮上几分,若拙一看,便想起乌蕙来,暗暗思忖:我这一出来便是三个多月,也不知小灰妹妹现在如何了,她肯定想我跟小血了,说不定还哭了几次鼻子。羞羞羞,那么大了还哭鼻子。

想着想着,不经意竟念叨着“小灰”笑出声来。

他平日里空闲了也跟张崭飞聊些乌鹏岛上的趣事。张崭飞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打趣道:“可是想你的小情人了?”

若拙闹了个大红脸,顿时把头埋地老低。

张崭飞想了想,说道:“拙儿,我这老头儿毕竟没小姑娘讨人喜欢,既然想人家了,不如你明日便回乌鹏岛去吧。”

若拙一听张崭飞要赶他走,急道:“神医伯伯,拙儿错了。”

张崭飞抚着他的头顶,轻笑道:“傻孩子,你过目不忘,这些日也把我这里的医书背得七七八八了,于医理上也能举一反三,所欠者也只是经验二字了。你再跟着我,只怕要将老头我的老底都掏个精光了,你这便走吧,给你张伯伯留点儿棺材本。”

卢壁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嘴巴一张一合,只觉得这神医是个老妖怪,这小孩便是个小妖孽,逃命的心思都有了。

若拙听得张崭飞语意坚决,泪眼汪汪地跪下道:“老伯伯对拙儿跟三叔有大恩在先,又与拙儿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既然老伯伯不愿拙儿侍奉左右,请受拙儿三拜。”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张崭飞道:“好孩子,起来吧。老夫自喻医术高明,却始终没有个合适的传人。老夫今日就收你作弟子。若是今后有机会到了药都峰上,记得替老夫为祖师爷上一炷香。老夫除了药便都是些金银俗物,今日便将这金针入穴之书传于你,此乃师傅留给我这一脉的绝学,便是我那师弟也不知晓。只是金针太柔,以你现在的内力难以控制分寸,在你到达大剑师境之前,只许用银针替人治病。医者父母心,我们医道讲究悬壶济世,但是有那些家财丰厚的,也不妨狠狠宰上两刀,只是切莫让金白之物迷蒙了双眼便是。”

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蓝皮小册子,递到若拙跟前。

若拙双手接过,塞入衣襟内贴身收藏,一脸肃穆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张崭飞摆摆手,说道:“你无须谢我,人言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殊不知千里马哪里就易得了?老夫身怀绝世医术,怎肯教于那些愚笨之人,反是堕了自家的名头。起来罢。”

若拙知道这师傅脾气古怪,若是跪着不起反倒让他生气,便乖巧地站起身,说道:“师傅,拙儿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您老人家。”

“快走快走,男子汉大丈夫,莫效那女儿家惺惺作态。你也不必来看为师,老夫在这蓬莱过得挺好,若有一天,你知我过世了,方准再上蓬莱,不然……哼哼。”

若拙只得强忍眼泪,别过了这位可爱可敬的老人,谁人知晓,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