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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新文预览《女帝》

“你真的,爱上她了吗?”

“我……”

“你……爱她吗?莫要敷衍,回答我!”

“爱。”

“我……知道了……”

锦室皇宫,熏炉蔓蔓,纤纤细指,染上一滴泪,然后,是更多……

月华锦衣迤逦及地,袖口勾出大朵淡紫凌霄花,娇手握拳,拢住一方绣帕,面上好一对鸳鸯戏水,翠羽却化开一片深绿,若斑竹垂泪般鲜明异常,由上,皙颈香肩,发梳皇宫内张示身份元宝髻,一朵鎏金点翠步摇正入云鬓,面却深垂于胸,粉颊不见,唯露出光洁的额,恍若粉雕玉琢……

倏忽,女子立起,起身前绣帕微动,无声息拂去腮上莹泪,她傲昂玉颈,纤纤擢素手稳稳指向与她对座男子,

“司寇无极,我,大成公主长孙悦自今日起,与你,再无瓜葛”

跽坐与旁的男子抬眼掠于她面,下一刻俯身于地,不再去看她眼中微红薄泪,他知,那番高华冷傲下,是脆若茅茎般的哀悲……

“诺……”

明是淳声柔语,明是暖阁温室,明是那人跪于尘埃,跪于她脚下,低首臣服,她却仿若被人一分分抽干了气力,她大口呼吸,可是为什么连呼吸都像是要吞入千万把尖锐鲜亮的银针,

为什么她再看不清地上他克恭克顺的模样……

她好困,好累,好……痛,痛啊,怎能不痛呢,都痛啊……

黑暗,意味着空洞,麻木,孤寂,悲悯,忧郁,伤感,寂寞,恐惧,深邃,空虚,迷茫,深沉。也是……漩涡般的陷阱,

她却,倒在了,黑暗中……

梦里若有人太息,

唤她名,悦,悦儿,悦公主...

是她那晓尽天事的帝母,是百官朝圣时俯首齐呼的千岁,或是他……

悦……悦……

有人在她耳边呢喃唤呼,那般珍重疼惜,却又掺入多少无奈心酸……他是谁,为什么啊,胸口若负岩积山般难受,为什么呢?明明答案已呼之欲出,却颠覆转侧也描不得他的脸,启齿动音也吐不出他的名,未几,那唤声却愈趋愈低,已渐成得了喉间一片呜咽……她急了,忙想要抓住什么,赶上什么,

若不然,便晚了!定是要晚了啊!

如何,却见得那一片暗黑旋涡般逆转绕缠逐化为血红满眼,殷红整世!天地茫茫,唯存腥血浊念共生!

“无极!”

一道凄叱响彻软殿,欲撕裂垂幔附尊于顶之九华帐,何等决芜!何等伶切!何等伧颓!何等沮恸!

她自梦中惊坐而起,眼前仍是血红一片,耳无闻声,口不能言,然稍倾,神志微复,目中现出了星亮小点,色彩一分分加重,耳中充盈着低低的呜咽,显是极力克制,却仍是呜呜呵呵的嗫嚅出声,合着外面淅淅倏倏的静雨,莫名将切切戚戚意渍开了满室。

“荼靡?”长孙悦开口,嘶哑低闷。“你哭什么?”

她低头,茫茫然看着那个跪于塌下的绿衣宫婢,一手撑地,一手捂嘴,哭得凄楚,女娥抬头望她,那一双眼已盛满血丝,蓄着薄泪,珠儿落地,渗入丝毯,她俯下身,哭道

“公主————驸……司寇相,殁了……”

司寇相,殁了……

殁了……

殁了…………

胸口那片囤压又开始一分分嵌入,呼吸,至艰,她攥旋塌上丝锦,斥道

“贱蹄子,谁给你这个胆咒蔑他!我瞧你是活得腻了!”

“公主,莫这样,——是————荼靡错了,再是不敢咒蔑司寇相了!再是不敢了!”

“荼靡,你且告诉司蔻老太尉,他的儿子活得好好的,别妄想借此事让我痛!本宫不会是大成女帝,我的几个哥哥生得极好,帝母也康健清明,且…………”

长孙悦欲待出口的话,猝然便哽死在喉中。

暖殿只在一刻间变的死般沉寂,

殿外细雨下得缠绵,落地轻浅无声,内殿跪于咫尺的宫娥抽泣声竟也微不可闻,天地万物倏忽都失了声响,恍若坠地呱叫的婴孩,无音,谧静,诡谲。

遥远的风卷荡起一丝吟唱,坠入她耳中,她认得,那是她的父后,他怀抱着咿呀学语的她坐在藤椅上乘凉,教她唱着:

“凤凰,凤凰,体肤扣玼,晓相攸旦,戒赤夫湮,戒乌君存”

明是软语哄唱,此刻却像是犹如阴寒的生铁,直直钉入肌肤,她觉得冷,很冷,且是痛,却又不知道哪里痛,好像是心口,又像是胸脏………长孙悦晃了晃身子,以手支榻才不至摔倒。

她倏然僵住,揶揄,

怎么,自己竟那般没用吗?明明说好了不会让他们使自己痛的啊,为什么想哭呢?怎么会呢?自己是堂堂大成公主,怎么可以哭?怎么可以示软,让他们瞧笑了去?长孙悦,难道你还要晕倒第二次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外臣瞧不起你这个嬴弱皇室悦公主吗?呵,长孙悦,你真没用!长孙悦,你真是个给大成丢脸的女人!!

她微阖了渗出血丝的眼,复启,眼中一片清明。

“荼靡,你下去吧”

榻下纤细的人儿颤颤,觳觫抬起肌颈,只望她了一眼,便又底下头,身仍未动。

长孙悦瞧她模样,犹自笑了笑,绚若夏日长空下吐尽芳菲的凌霄花,美艳耀世,却在刹那间凋谢泯灭,

“怎么,怕我思虑不当自戕了去?且不论司寇无极是否亡故了,你当得我大成公主是这等为个男人便要寻死觅活的无用废物吗?你也太小瞧我长孙悦,也太渺看大成了!”

她眼瞧匍匐在地的人儿头叩的愈是底了,话锋一转,道,

“今个儿你和我在这殿里说的每一句话,我谅你也不敢多言,以后需用得到你的地方还甚多,若是你让我称心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反之,你弟弟,长得甚是可爱呢,啧啧,本宫还真是不忍心………”

地下那人单薄身子颤了颤,终是自齿间吐出音似风中碎花般的

“诺…………”

荼靡稳稳在脚踏上磕了个头,低首悄然退出暖殿…………

偌大内阁中只剩下披发坐卧于床的长孙悦,雨还在下,丝丝扣扣绵稠陨落于飞檐琉璃瓦上,寂若无存………

僵坐了良久,她骤然倾力扯开自己衣襟,半敞的锦衣间滑落出一枚小小的指环,由一缕发丝系着,坠在她颈间。

她征征看着那指环上的丝丝血红色由着上面花纹蔓出的整只赤色凤凰,忘却了天地万物,忘却了十丈软红,忘却了皇族帝位…………

所有,所有,都扭曲盘桓,化为了眼前这只赤色凤凰………她终是再受不得这击徊深埋入月锦华丝被中,痛哭于斯………

软声吟唱,旋在耳边,

“凤凰,凤凰,体肤扣玼,晓相攸旦,戒赤夫湮,戒乌君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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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森凉如雪,映得窗外层层霭雾诡似云上翅蛟,游蛇走龙,清冷的空气蔓入殿室,暖阁纸笼中橘色烛苗,终是在蜡泪滴尽奄奄摇曳后潜然息了去,皇城钟鼓敲过数声,薄冬不闻蛙蛐鸣叫,只得一丝风声悄然游荡,更显万籁俱默,寂静若死。

有人一身素缟立于垂地罗幔前,柔风撩起一缕锦发翩跹落于挺拔胸臆之上,透过半开的窗棂遥看得三大殿中保和殿的飞檐出的斗拱廊际………

忽见那殿中火光点点,不过一刻钟即有尖而细的音响彻天霄

“保和殿————走水了!”

那人隐入深帘叠幕,容色沉在暗影中,不辩面上神情,唯有一双墨色瞳眸,暗昧模糊,缓慢流转至碎羽流光的浮霭白雾中,

一笑,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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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火冲天,澄色光影中一身浅蓝中宫服奔走于各个宫殿间,长长缨络帽遮住那人眉眼,没有人注意到他,本便是保和殿走水,各自忙得正焦灼,瞧那人身形纤瘦却身着一卦少监袍,怕是哪宫的领事寺人,报各家主子走水一况罢,如此便从不敢有人失了分寸去拉那少监做那提水救殿的疯癫事的。

那淡蓝身影走过一处危阁澜壁时,一道人影闪了过来,低眉躬腰,神色自得

“公主,俱办妥了。”

他略抬眉望面目隐在雾色中的那人,也瞧不出喜悲,想来该是满意的,便逞她夷愉时大着胆子又问,

“您瞧,卑职可否…………”

句话未完,他双目瞪圆,直直瞧着自己心口湛着冷光的刀柄,如月银柄上还镶着拇指般红宝石,血色殷如心间濯濯喷涌的液体,

那监人怕是到死未明,何以让他主子对自己动了杀心…………

长孙悦自那中宫胸口拔出了帝母予她赏玩的短剑,啧啧有声,将那刀锋在他的脸上揩着,口中轻道:

“小黄门,可怪不得本宫要你的命,你若聪明的,得了银子放了火就该逃得远远的,而不是依旧跪在我面前低头哈腰。瞧你那愚笨样,在这吃人的宫闱里怕也早晚是死,倒不如给本宫的新刀子开开锋。”

将那短剑拭干净了,播在发间藏好,运功于手,轻捉尸体不曾染上血的衣冠,抛入高墙肆火内,

明日,便会是一搓灰烬了…………

——————

过得各个宫殿,可还尚未临近神武门,身着银亮泛着冷色的重盔冰甲带刀侍卫便上了前,皱着眉个个面色不善的寻问去意。

长孙悦连忙低首媚笑,装得一副殷勤讨好的阉人模样,

从怀中摸出了块勾龙画凤的牌子,恭恭敬敬,

“小的是帝后身边的净衣奴才,本连帝后一面尚不可得见,今个儿帝后观那保和殿走了水,甚是大惊,那些个领头管事的怕是清闲惯了,遇上这么个事竟一窝蜂抢着去救火,这不,便宜了我这下等奴才,瞧这,刚封的少监,新换的衣裳,帝后可让咱家出宫去给二殿下送信呢!”

前面这些话长孙悦瞧那些个侍卫们好似都信了几分,再加得手中牌令是真正帝母手令,本那侍卫长听得长孙悦那么多话不快不耐的挥手放行了,可听得

“二殿下”这三字

一出口,面目阴沉的侍卫眉间更蹙了几分,

“二殿下?真是二殿下?”

长孙悦看得到侍卫神色便猜到了几分,待他说出这话来,心中更是浮凉,但也无法。

只得点头。

见此那冷光洌滟的侍卫长“唰”的拔出硝中利刀,

冰笑道

“小子,二殿下早就有人禀告了去,岂有再禀告之理?定是贼寇盗得令牌妄想巧言出宫!关宫门!莫让这小子跑了去!”

朱红色长门霍霍欲阖,长孙悦闭眼,已难抑胸中刺痛,

怕是,再无法,再无法,完成这个心愿了!

极。

——————

然,

忽有一帕棉软丝帛缓缓飘落,长孙悦昂首望,

天空一道模糊的魅色人影闪过,几番飞掠,一瞬竟翩然落至她身旁,一身薄霭雾气,飒然惊风。

长孙悦细看来人,一身全墨宽袍黑衣,全身自发至鞋底皆为为乌墨色,面由暗色薄纱精骨斗笠覆住,细看下那双隐在薄纱下的眸瞳竟朦胧的闪着璀璨的光,翻白雪色玉手捏住一方帛帕,正是方才自空中飘落的那块丝绢。身量高颀,气度端凝,容华极盛。

他是谁呢?作为大成公主长孙悦自然是知晓的,帝母极宠信的暗卫————沥。

然如果只是一个小小净衣厮,那定会认为他是神。

长孙悦咬了咬牙,口中叫到,

“神仙噫!”

这便想要跪他一跪才方显真实,然她腿刚一曲他的手便覆了上来,将她虚扶起来。

掌中手微凉滑润,有几点坚硬抵着她的指尖,那应是练武而磨出来的宿茧…………

她的身体猛然一僵,淡淡酡红蕴上芙面。还好这触碰只在瞬间,他在她身体僵硬的同时便将手收了回去。

长孙悦这才有工夫去看那锦帕上的字,沥————他是个哑儿。

小楷字初写黄庭,洽到好处。

帛上字不多,洋洋洒洒只几字

“我与他同去,可放行否?”

侍卫此时与对沥与对长孙悦的态度大相径庭,敛衽为礼,极恭敬的作揖致歉,那扇曾拒为她开的门,终是缓缓洞开,露出宫外世界,冷风股股,在她感觉却是清爽澄澈,直逼的人想要冲出去豪无顾忌的大肆疯笑一番。

跨出两三步,长孙悦仍是禁不住回首看那身后宫廷。

乍一看影影幢幢,像是无数沉默蹲伏的兽影。

她还有些些恍惚,是出了宫了吗?是出了这自出生以来就从未踏出过的宫门吗?是吗?

是的,你出来了。她对自己说。

回头,再无留恋。

一笑雅洁,

无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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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瓷小炉淡淡光亮缀在血色凤凰之上,幽幽散着一芒凄迷,素色纤指拈着那枚垂首幻似泣血的戒面之上,乌柔的碎发散在一斯茫无暗黑的凉雾之中,一握昏黄零火自她面颊浅浅拢覆,却只晕开些薄薄的羸苍,单孑瘦影,曳映在糙砺的板木之上,融为最精美绝伦的剪影……….......

一段陋鄙厢节,她呆神凝望,脑海里有些什么轰然浮起,又有些什么悄然沉下,茫茫碎语糟糟乱码于脑中,

“悦,若可,我定奉你为妻,此生不离………”

一袭千丝锦衣,纯清雅然,他说这话时,语声温漾,眼里的,满满尽是柔缱与决诺,她看的懂。那时,他尚不敢拥她入怀,只是细细浅浅抚她松松挽着的丫髻,嘴角酌笑,暖若芙阳……

微阖瞳眸,她只愿就此沉沦了在这半阙浮光细语柔情的记忆之中…………

“哦?你当真不知?我儿,你视他为心上血肉,那厮!他却是早负了你!”

她惶然抖开眼睫,可那句冲垮她红尘好梦的锐语却恍若陈锈的青铜编钟,铮铮作响后,仍旋漾着亢长的音………

她不想记起,她不要记起!

以亡殇的代价来权衡一次背叛!

且,亲手将他推上邢台的,是她。

是她,才对。

她不该逞一时之强,便猝然道出那句话的,

不应该的,

如果,如果她那时原谅了他,哪怕这辈子,他不爱她,那么又何妨呢?

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为什么…………

长孙悦,你瞧呐,

他现在…………没了。

你瞧呐,你是后悔了吗?你是难受了吗?你是………..哭了吗?

她哭得太多,她是长公主啊,帝母只育她一女,何曾叫她落过一滴泪?

可,自他去后,她独自泣哭了多少回?又流得了多少泪?

也是初次会晤,心痛,是何等滋味。

原来心痛是假的,心不会痛,只会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从胸口泛上来,一阵阵,逼得人去泣恸,去哀伤,去失落,去恐惧,去一遍遍回想那些需要忘却的记忆…………

她累了,哭得太多了,原以为再不会淌泪了,可颊上,那行湿湿凉凉,是,什么………

木然去拥自己的膝,却只抱得了一怀冰寒,

蜷缩起身子,将那染泪素颊深埋………..

倏然,凉风溢了满室,她知道是谁,却不愿抬头,让那人瞧见她一颊狼狈仓皇………

静默良久,

她听见,簌簌风中,有竹帘答答相叩动声,寒气减泯…………

她抬头,狭小车厢中兀自多了一个乌墨色包裹,上覆一张布帛,仍是那秀丽字迹,端好沉炼,

“公主此番衣着恐遭人猜忌,马车敝旧,当用得旧衣陈饰不免疑虑,缎内包有衣物,亦有些作以掩面,劳公主换戴,权宜之时,但望见谅。”

布帛显然渗了些水雾,已寒冻的有些干硬粗砺,应是早前便写罢了的。

然浓墨书出的字迹,在昏黄炉火下仍透溢出清逸的骨风,

而掀去那块布帛,底下却衬有一方素锦,质地非显即贵,触手温软。

她有些征楞,

片刻便明了这方帕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是了,她该清醒了,

将素帕撷干了面上泪渍,她坐直了身子,

譬如,思考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思考如何去寻得她想要的,思考,

帝母的用意为何……..

自袖中解出暗囊,一握罗绢已坠入手中,这,才是她出宫的因果。

而沥,他出现在这实为极不寻常,长孙悦并不信她那心肠似雪的皇母会这般慈悲,如若不是皇室曾有秘法来判别亲卫真伪,她怕这第一个虑惑的,便是沥。

但,并无错,他是他。

然,她必须要弄清楚。帝母知道了多少?何时明晓了这些的?又是谁人告予?

且,沥……..就定是帝母遣来的吗?

思绪渐为错综,她以指贴额,叹尽一腔浊气,神色中沁入几分毅然。

他,留不得……

淡淡晨雾缭绕在城郊小道之上,四周寂静,淡漠,恍若浅泡数次的茶茗,到最后不过是一品素水,无色无味,

而此刻,唯有车厢枯淡的轱辘碾过路面,马匹得得的劲蹄声回漾在这安宁的气氲之中,

身后有忽有窸窣微响,沥闻声偏头望去,只见得一只柔荑素手正将削得齐整的竹帘外翻,

而佳人出邸,他却不由得一愣,

这女子面上抹上了他予她的姜黄脸染,状如有些央央病气缠身,而本是好好一对楚楚细眉,偏生教她画得粗浓且不说,竟还缠连在了一起,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体肤,她用了块绢纱蒙住了下脸,且不知这女人可曾还有更丑的面目?

长孙悦瞧那人儿看的呆木,不由赧颜一笑,摸上遮脸的纱绢道,

“我可知晓你在想些甚么,如何,此番,便是帝母在此,怕也认不出我是我了。”

她笑的朗然,竟把头上一只粗制的荆簪也震落在车板之上,

她顿住,却看见那人捻起那只砺敝的荆簪,只觉发间微紧,抬眼却见他侧着头,略笨拙的想将那簪子正正插至她的简挽着的妇人髻上,

那人跪坐在马车蹋板上,用以遮面的墨纱被呼啸而来的冬风悠悠吹起,拂到了她面上,柔软而沁凉,带着些清浅的不知名的香气……….而透过黑纱,还能隐约望见他光洁削瘦的下巴………

她的脸倏然间浮上点点醉酒般的酡红,

那人却还不曾明晓,直到坠入他满意的鬓发间,才堪堪停下手来,又将身子挪了远些,细细望着,恍似是出阁娘子身边伴着的梳发婆婆,耐性又婉柔的模样……….

然,过得片刻,又牵起了缰绳,促着马儿向前蹄奔,

长孙悦瞧着那人的挺直的墨色背影,眼中神情一分分冷却,终是,淡淡的,

笑了一下。

冬日风凌厉至极,呆在车外只片刻,她便恍若心口捂冰,阴寒冷绝,

“嘶——瞧这风,真真个是冷,沥先生,你怎的不请个马夫代你司这车匹?”

身前面纱微动,确是他在浅浅的摇头,

长孙悦恍似未曾明了他的意思,仍是絮絮叨叨的话着,

“怎得,你是怕花银子吗?呀,你早说呢,我这身上可还有不少碎银呢……”

他这次索性是不理她了,仍是挥鞭驾车,荫间小路,一片肃杀凄黄,

“沥先生,要不你倒是也回车厢里暖暖身子吧,总被风这么吹着,仔细熬伤了……”

“咴————”

“啊———”她紧扶住车厢边的木板,既是这样也被骤止的疾马吓出了丝丝薄汗,刚要开口叱问他缘由,

却见那人幽幽转过身子来,正坐于木板之上,即使隔着深色的面纱,她却仍是能感到他灼灼的目光,利如锋刃,

但见那人略一昂首,

何解?

许是,如尓所愿罢?

她笑,面靥之上渍开淡淡欢愉,

既是那般伪颜,却也盛出朵嫣然静好的芙蓉花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