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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彼此的变数

又是一天过去,我刚要回家,电脑显示有邮件传过来,我点开一看,是易慎南的设计图。

我拿起电话给申沉,“易慎南出院了?”

“好像是……”

听到这种吞吞吐吐的口气我就感觉到烦燥,“什么是好像是……我不是让你盯着他吗?”

“没出啊。我今天还看到护士送药过去呢。医生说他的伤口蛮深的,不会这么早就出去。”

“嗯,继续让洛小鱼催图。对的,”我咬唇,“我只要洛小鱼催图。”

挂了电话,我又打开图看了看。易慎南的设计图,是出了名的谨慎优美。我以前总觉得这样的图都是一样的,标上数据画好线条不就行了吗,但现在会看了之后,才发现,图与图的质量,真的是千差万别。

所以怪不得他这样赫赫有名,怪不得他的设计费这样高。怪不得他——不轻易出手。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画图了。现在更擅长的是审核把关督导。

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关电脑,回家。

这大概是我出生以来,最积极奋进的一段时间了。每天都像是没做什么事,但每天又累的要死,回到家,只觉得腿都要断了,以前我以为什么整个身体像是灌铅了似的是夸张,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写实。

门是用密码和指纹两种方式打开的,我刚把指纹触上去,便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觉得,这样的开锁方式是相对安全的,应该没什么人能够进去。

秦和我够好的吧?连秦都不知道我住处怎么开。

不过我还是暗暗的拿起了包里的刀——请原谅我,自从我招惹上乱七八糟的这些事,从秦那里得知那么多人想要要我的命之后,我现在都随时配备管制刀具了。不管怎样,总得先防身,把命给保住。

我推开门,隐隐觉得沙发上有个人影,然后拿着刀慢慢靠近,我提着气,眼看着马上就要神不知鬼不觉靠近了,壁灯突然被打开,我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你怎么在这?”

竟是易慎南。

打死我我也没想到半夜三更的,易慎南会到我这里来。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只开了个壁灯,是暖黄的光色,偏暗,只是为了让我在大晚上上厕所时不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绊倒。然而他现在半个人笼在那灯光下,像是进入了一团雾气。

“我只是试了下密码,”他说,“就进来了。”

我真是无比忧愁,我为什么如此犯懒。

你们这些看惯了浪漫小言的人不要想了,不是什么易慎南的生日。也不是什么我们俩的纪念日。就没这一出。我用的是叶心宜的生日。

以前什么都用她的生日,久而久之,反而形成了一种习惯。也懒得改了。

我在他对面,挪了个沙发凳坐下,“你来是要做什么事情?”

脚一踢,发现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大塑料袋子。

我伸手,把最亮的灯给打开,这才发现我这乱七八糟如猪窝的家已经收拢干净。这个乱七八糟如猪窝不是我的自谦,而是秦的形容。我这儿确实够乱的,秦说,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是零食袋子和啤酒瓶子,现在多了一个爱好,咖啡罐子也是很多。

“你来就是帮我打扫卫生的?不会吧?”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么好?”

“染染,不要针对元圆圆了。”

“打住,”我腾地一下子站起,只觉得血气上涌直顶脑袋,我快速到门口那拉开门,冷冷地说,“你走吧。”

按照小言的发展,大半夜里,旧情人登门,就算不煽情,那也是挺有感染力的一件事吧?

我和易慎南都睡过了,应该能算是个旧情人?而现在,旧情人找上门儿来和我说情敌的事?

“染染,我知道元圆圆可能不那么正大光明,但是我……”他抿唇,“总之,你信我,我有我的安排。”

“快走快走。”

“你这样偏执的斗下去,很容易有危险。”

我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再说一遍,走。”

“你……”

这回他只说了一个字,我便像是发疯了,咆哮道,“你给我快走!”

他起身,许是因为伤口有些痛,起身的动作有些迟钝,我就这样愤怒的看着他缓缓向我走来,距离我一点点接近。我眼睛瞪大,咬着唇,真的是愤怒,那种愤怒感更像是一种落差后的挫败和羞辱,我从不承认我对他还有念想,而他居然也不在我这避讳,当着我的面就可以那么保护另一个人。

眼看着他就要在我面前走过去,我别过头,闭上眼睛,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流吧,流吧,反正这个人看不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关门,门突然被别开,随即我的脸被他掰过去,毫无章法的吻在我脸上落了下来。

是不是你们又要说我形容的不对?吻怎么能是毫无章法?

可真的是毫无章法,易慎南,一个永远有条有理,优雅有教养的人,现在捧着我的脸,却像是一个饿了N久的野兽,在急于吃一个刚捕到的猎物。

我被他吻到大脑缺氧,脑子里像是有洪水袭来,本来就不聪明,现在什么理智什么的都没有了。仅凭着最后一点点清醒我把他推开,“你就算这样,我也不同意。”我咬着牙,“元圆圆这个人,我对付定了。”

他呆了下,继续要吻我,我别过头,他强硬的把我脑袋掰正,正对着他的脸,靠,吻吧,谁怕谁,我咬过去,尝着血腥什么的,也都顾不得了。直到他突然闷哼一声,蹲下身去,左手使劲儿捂着胸口。

我这才想到他有伤。那时候是个刀直接刺过来,即便是他动作敏捷挡了下,应该也刺入的不浅,否则他不会动手术,不会晕了那么多天。

“你没事儿吧?”我跟着蹲下去,慌忙的去看他的伤口,“流血了?”

“没事。”他咬着牙,冷气都吸出来了,显然一副很疼的样子。

“我靠你有事你说话啊,我陪你去医院吧,走,咱们快去医院。”我使劲儿拉着他,却发现拉不动,“快走!”我又怕再动作幅度一大,再扯着他,“有病快去医院治,你别死在我这边。”

他本来一直低着头,此时突然仰起头,直直的盯着我。

眉眼分明,那黑色瞳子中柔情似水,波光荡漾,仿若盛着一弯月亮。

“好好的话却要讲的这样难听,”他说,“这也就是你了。”

我黑着脸,“所以,不爱听的话就赶紧滚。你家里有个温柔无辜的。”

“可……”

这字只说了一个字,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易慎南扫了一眼屏幕,眉头微皱,“你就说推我在后花园……嗯……”他扫了一下墙上的表,“二十分钟就回去。”

电话挂了。

我扬声,“你是偷跑出来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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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果是,易慎南没走,我找出了急救药箱,开始了我赤脚医生非法行医的一幕。

“你别告诉我,你专门过来给我打扫卫生的。”我低着头,“我可雇不起你这么厉害的保洁大叔。”

他笑了下,“我回去就说是摔倒了,让医生们再收拾也没问题。”

“我怕你死在我家。我已经涉嫌杀人一次了,不想再来一次。”

外套脱下来了,我开始拆他的衣服扣子,我尽力做到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不往他其他地方看。我尽力不往我们的那一夜上想,尽力不想这副身体,这个胸膛曾经是我的,曾经那么完完整整的属于我,尽力不想我曾趴到这上面多么挥汗如雨,我们两个人多么和谐统一。

是的,我尽力不想。

尽管,身体表现的无比诚实啊,我觉得我脸都要烧起来了。

“你居然还有这个。”他指着我的药箱,声音一如往常的平淡。

“不是你说的吗,家庭必备这个,尤其是像我这样小打小闹惹事没完的人。”我说完这话,手上动作停顿了下,其实不想提起很多以前的事,矫情,没意思,除了刚才那种,实在是身体的本能。我这动作倏然一停,大概是弄疼他了,又是一声闷哼,我这才反应过来,“没事吧你?”

他咬着牙,疼的眼圈都红了,可还是努力牵扯起嘴角,“有事。”

我恶狠狠地,呲牙咧嘴道,“有事你他妈地先给我忍着!”

当然,我虽然说话狠,但是手下动作却轻了很多,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伤口——虽然只是渗出了点血,伤口并没有绽开,但看起来还是那样吓人。我一点点的将血迹擦拭干净,“伤口这么大,还挺深的吧?”

“染染,你信不信我?”

我没有抬头,“疼不疼?医生说什么时候才能好?”

“如果你信我,现在就安心做我们的项目。我保证你稳赚,但心思不要放在其他地方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替我挡下这一刀呢?”

“染染。”他拉长声音,好像有些无可奈何,“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仰起头,“我也在说正事。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他眼神闪烁了下,看了下腕表,“我时间很紧,需要快些回去。所以有些话……”

我猛的拉起他的手,然后摘下他的腕表,往我背后的大鱼缸里一扔,我这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完全是一气呵成,然后再回头看着易慎南,“行了,这次不用急了。不是有话吗。”我收拾起药箱,在他面前坐下来,“慢慢说。”

他看着我,完全是无奈的表情,但这样的无奈,唇角还是扬起的,一小朵微笑。

“慢慢说。”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强调,也笑,“要喝什么?咖啡还是绿茶?白水还是果汁?”

“随你吧。”

不管是怎么偷,即使是偷跑,偷看,一向坦然清朗的易慎南能和这个字产生关联,那也是挺违背他的人设的。

一想到他居然被逼到这个程度了,我就心中有一股小恶意,越要时间紧,我就想要越磨蹭。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妻管严?你易慎南居然也有今天啊。”我榨着咖啡,“你以前那股凶劲儿呢,你管我的那股霸道呢。”

“我说了,我不喝咖啡。”

“你再看表,小心我把墙上这表也拿下来扔到水里去。来都已经来了,我这可是上好的咖啡豆,秦带来的,一般人我还真舍不得。”

“没想到你现在和她这么好了。”

“一致对外嘛。没有永恒的敌人啊。秦起码表里如一,顶多面儿上刁钻一些。这可比某些卖无辜的心机表好多了。”咖啡香气已经弥漫开来,我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你来也是为了那个吧。”

“嗯。染染,专心做你该做的。”

“那我补充回答你刚才提问的问题。我现在不相信你。”我说,“你不是问我相不相信你吗,我现在,没理由相信你。”

他眉头微蹙,“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我心里一跳,倏然抬头。

“你这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

“你别给我打哑谜。”我激动起来,“你都不知道她在外面怎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

我慢慢坐下来,整个人就如同刚才还饱胀的气球瞬间被捅破了,“都知道?”我颓然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那你是为了什么?”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继续纠缠,“是不到时候,还是舍不得?”

他缓了缓,随即笑了。这个笑意味深长,无奈中但仿佛更有些发泄释放,“舍不得?我连自己都抛出去了,舍得,舍不得,于我而言,这就是一个伪概念。”

“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打哑谜?”

“你不知道的话,一切等时间,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但是如果你知道,我这计划不一定会怎样了。”他又勾起唇角,“你是我最大的变数。”

“……”

手机又响了。这该死的手机,我真想把他也丢进水里去。

可易慎南显然也了解了我的想法,用力攥紧手机,然后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他挽起袖子,从鱼缸里捞出那块表,抽出纸巾擦拭干净,“忘了告诉你了,这表是防水的。丢大海里一年都没有问题。”

我擦哦。

我就站在原处,目送他走到门口,“要不要去送你?”

“又要打架吗?”他说。

我靠在鱼缸上,“我俩打架,你护着谁?”

他目光闪烁了下,“行行行,我知道了。放心,我俩打架,你护着谁不护着谁都和我没关系,就你家那口子还不是我的对手。今儿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但是照做不照做,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你就当为了我。”他走前突然说,“想想我有多可怜。”

“你可怜个屁。”我指了指表,“不好意思,原定20分钟就要溜回去的事,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你还……”

我话没说完,门就关上了。

门的减震很好,闷闷的,没有什么动静,我却觉得世界都跟着那声关门声颤粟起来,嗡嗡的在我脑袋里直响。

我回到座位,一下一下揪着他整理好的垃圾袋子把儿,易慎南这个人变态的仔细认真,连绳带儿都能系出独特的风格来,我抓起旁边的遥控器,电视打开,跃然于眼前的,是刚才刚走的那个人的画面。

易慎南不会知道,只要打开电视,他近些天的举动,都会在我眼皮子底下。而且还是高清的。

但是他更不会知道,我其实拍的不是他,而是他老婆。什么论文抄袭,什么曾被包养,什么假做账目,总之,所有劣迹,即使是一点点的,我也给搜集到了。

比起证明一个人多好多优秀,我更爱的是,搜集一个人的恶行渣举,彻底将她毁灭。

而这件事,我已经进行了多时。我拨通电话,“原定于明天发布的消息……嗯,一点都不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