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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蝉蜕

片刻之后,千年前便存在的亘古大地上便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十几个身影,他们都是光明之神的使者,神殿的骑士。可是此刻,这些应该是保护信徒的神殿骑士们却在杀死信徒后将他们的尸体堆积到了一起。

哈加特侍立在白衣主教哈默的身边对面前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不苛责,亦不鼓励,他的信仰一直都很坚定,崇尚光,敬仰光,若是光明的永恒需要鲜血作为基石来铺就,那么他愿意用手中的剑为其开拓道路。

早该想到的,从神殿开始囚禁杀死第一个无辜者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打算留下活口。这个道理丽娜明白,林克明白,所有人都明白,可是他们都想要活下去,心里都还存有侥幸,愿意将自己的生死托付给神殿的仁慈与否而非自己去掌握。

后悔?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剑冢刃山之下,如地狱般血腥惨烈的画面终于从脑海中渐渐消退,罗亚不知道那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果是真实,那么他们究竟信仰的是什么,是邪神吗?

大地忽然开始了剧烈的震动,那拄剑而立的骸骨像是动了动,有无数的灰尘从头上落下,他空洞的眼眶内诡异的出现了两团白色的火焰。

然而此时的罗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变化,当他躲避掉因地震从上方落下的剑刃缓缓抬起头后,突然就发现这具骸骨开始了腐朽,快速的风化之后仅仅留下了一柄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巨剑和一件流光异彩的铠甲。

“难不成这就是古战场的宝物?”罗亚想道,不禁发自内心的激动了起来,可是周围的变化却远远不止如此,死去千年之久的尸体竟然也是活动了起来!

这些骷髅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本该一丝不挂的骸骨上却凭空多出了不少腐烂恶臭的肉块,它们面目狰狞可怖不会说话只是兀自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嘶吼。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场景的罗亚吓得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可是这些复活的亡灵似乎对他并没有兴趣而是齐齐调转了身子向钢铁王座上的女孩走去。

封印着女孩瘦弱身躯的坚冰应该是某种强大的冰系魔法,可千年的时光流逝当初强大的冰魔法早已失去了大部分威能,骷髅亡灵们手握生前所用的兵刃每一次用力砍下都会砸落拳头般大小的冰块,那冰球不过一米之厚又经得起几次敲打?

眼看着冰球越变越薄罗亚心中忽然觉得十分难受,这女孩或许早已死去,可一想到她栩栩如生般的尸首将要被这些肮脏污秽的亡灵撕碎他终归是觉得不忍。

很快的,女孩身处的钢铁王座便被无数的骷髅士兵所包围,罗亚的拳头慢慢紧握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为一个死去千年的人做些什么,他的目光终于是落在了拄剑骸骨风化后留下的两件宝物身上,当下心里便有了决断。

罗亚几乎是飞一般的跑到了巨剑和铠甲跟前,在切实的拥有它们的一瞬间罗亚心中仿佛充满了力量和勇气,老实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蠢,拿了东西走人不就行了干嘛自找麻烦。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好歹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坚定的摇了摇头,身穿流光铠甲双手握着白银巨剑的罗亚快步向钢铁王座跑去,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冲出了一条路来。

“滚开!”

一声大喝,这一剑落下顿时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可令罗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断裂的不是亡灵骷髅看似脆弱的骨头而是这把华丽的白银大剑。

“怎...怎么会这样!?”

罗亚愕然,下一刻便是令思绪短暂空白的剧痛,不仅仅是白银巨剑就连身上的甲胄也是毫无作用,骷髅锈迹斑斑的兵器轻易的将其刺穿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附近有多少亡灵?十个?百个?不,千年之前死在拄剑之人剑下的亡魂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边际,它们就像是从地狱里爬来的恶鬼,一**如同黑暗的浪潮般向这边涌来。

罗亚还有机会,他还可以逃,既然根本就没有宝物他为什么要傻乎乎的留在这里帮助一个生死不知的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可不能白白将性命丢在这儿。

无论是进攻还是逃跑,这些亡灵骷髅们都不会有任何阻挡,它们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便是那被冰封在钢铁王座上的年幼女孩。

罗亚选择了放弃,不顾一切的朝外面逃离,他身上的伤口不知为何痊愈此刻正踩在一柄柄锋利的刀尖上努力向掉落下来的洞口攀爬。

时间一点点过去,罗亚越爬越高,眼看着就要离开了这里重见天日,到了那个时候以为他必死无疑的年轻骑士和同伙们肯定也不会料到罗亚还活着,他大可以偷偷摸摸的离开去找老汉斯,又或者躲在某个角落安静等待兽潮的结束。

突然,一声嘹亮的巨吼从下方响起,在无数的亡灵之中出现了一个高达三米的强壮巨人,它手中握有一根粗壮无比的铁柱朝着封印住女孩的坚冰结界一次又一次用力砸下。

砰,砰,砰!

每一次的敲打都震动着整座剑冢刃山,罗亚攀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不停的回头张望额头和手心早就沾满了汗水。

短暂的停顿之后,硬下心肠的他选择了继续向上攀登,下面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敲打的巨响而是换成了密密麻麻的咔嚓声,好像是在不停的啃噬着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被打破了...”

被汗水湿透的指尖轻轻放在了用以攀登的剑柄之上,微微用力又很快松开,来回数次之后终于艰难的将整只手按在了上面,距离出口不过只是一个迈步的距离。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个时候,罗亚竟然开始了不停的自言自语,他的脑海中闪电般的划过了一个画面,时间很短,恐怕连一秒都不到。

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像水晶般空灵美丽的女子,一头柔软的长发垂落,眉宇间带着温暖的笑意,她就那么安静的躺在了冰冷的冻土之中,上边刚刚被挖开的泥土不断的洒落在她一尘不染的衣服上,可为什么她的嘴角却在滴血,好像被什么人用力的咬了一口。

“是谁,是谁做出这样的事!?”

“是我。”像是为了呼应罗亚出离的愤怒,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在他心间响起。

画面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缓缓睁开了一双暗金色的冷漠眼眸。

“是我,是我,是我...”

呼吸,戛然而止。

离出口仅有一步之遥的罗亚瞬间停顿了下来,他的目光由浑浊变得清澈,又从清澈中凭空多出了一份茫然和无措。

“是我吗?”他茫然的自语,开始痛恨起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然后,他在高处慢慢转过了身体,不顾一切的向被亡灵骷髅层层包围如同恶臭沼泽般的钢铁王座重重跳下。

“别、碰、她!”

自五年前从混沌中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到现在,罗亚的身上从未出现过任何类似愤怒,憎恨,妒忌,或者绝望的负面情感,他的声音一直轻柔如风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

可现在,他用冰冷语气一字一句说出的三个字中却蕴含着足以将自己都焚烧殆尽的怒火,歇斯底里的咆哮仿佛是从每一个毛细孔中迸发而出的,震得这千年剑冢都开始分崩离析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