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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只是一右

皇宫的高楼之上,徽宗皇帝看着清水宛的方向眼神阴沉,但尽管他那背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也依旧是强忍着自己心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眺望着,并未有任何动作。

突然,徽宗皇帝身后三十来尺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一名身着青袍的老道士带着一名宫装女子从涟漪中浮现出来,身边一把桃木符剑静静地悬浮着。

宫装女子一出涟漪就摔在了地上瘫坐着,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黯淡无光,脸色中的痛楚还未消散,身后的五条雪茸狐尾带着斑斑血迹瘫在了地板上,毫无生气。

青袍老道士脚下轻轻地点了下地板,徽宗皇帝才猛然地反应过来自己身后有人,五境的气息瞬间爆发,略带震惊的眼神掠过了气息萎靡的冷媚女子,才刚看向了青袍老道士,就被他那轻飘飘的一眼差点震裂心神,五境的庞大气势戛然而止,如鲠在喉。

青袍老道士并不理会这人间帝皇的嘴角吐红,稍稍侧身看向了那把静静悬浮在半空的桃木符剑,说道:“你在这待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我先去处理些事情,稍后带你的主人回来。”

说完,青袍老道士身影消失在高楼里,那桃木符剑轻呜一下,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又继续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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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苑内,因为经受楼净羽与冷媚女子两人的气机碰撞,此时只剩下一片狼藉坑洼,花树、假山、流水,都被掩埋在了泥土之下。

坑洼的中心处,站着十来个人。

察觉到清水苑内两股拓府境气机消失的众人第一时间就飞了进来,怒上心头的楼明骁周守道再加上仙家阁楼出来的六七人,严公公与梁供奉也很识趣地没有再继续多做阻拦。

只是众人带着梁添福进来之后,凭借地上的狼藉以及梁添福的只言片语,猜测虽有,但包括楼明骁以及周守道两人,没人愿意相信楼净羽真的能使用秘术和那千年狐媚分庭抗礼,所以众人也难以推断出具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楼明骁心神慌乱,神识外放想要搜查整座皇都时,一名青袍老道士无声无息的出现,让他以及在场众人的气息都不自主地一滞,空气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青袍老道士对于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扫视了一眼目不斜视、大气都不敢透的众人,看着因为神识受阻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楼明骁说道:“你儿子没事,现在正在破境,需要一些时间,你先带着那孩子回去疗伤,众人散了吧。”

楼明骁看着转身欲走的青袍老道士,焦急胜过了自己心中的惊撼,叫住了老道士问道:“净羽什么时候回来?”

老道士身形一顿,令得在场的众人脸色一变,呼吸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老道士会因为楼明骁那略微显得有些不敬的问话而发怒。

但青袍老道士并未出现众人所担心的情况,只是背对着楼明骁回应道:“等他完成了自然就会回去。”

说完,那给予众人莫大精神压迫力的青袍老道士,像来时的那般,就这么身影微微扭曲,然后隐入涟漪中消失不见。

“呼——”

在场除了楼明骁的众人都不自主地呼了一大口气,身上大汗淋漓,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斗争一样。

一位面目在仙家阁楼中的几人中显得稍为年轻走了过来,向楼明骁打了声招呼试探性道:“楼兄,那位前辈你认识?”

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边的高手,令在场众人这么默契地保持静默的高手,不是简单的“境界比自己高”所能解释,术法传承也是一大忌惮之处。

“不认识。”楼明骁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疑惑,但总得来说释然多过其他,毕竟听闻楼净羽没事,这次的事端也算是告一段落,至于追究,那是事后。

仙家阁楼的几人与楼明骁周守道打了招呼,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阁楼之中,楼明骁眼神冷漠地看了眼严公公,也与周守道带着梁添福离开。

至于梁供奉与严公公,一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个则是回到了高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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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云雾绕的伯莱山顶峰处,一块山石之上,一名头戴莲花道冠的年轻道人正在闭目入定,突然,年轻道人心有所感,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

远方的云层之中,一点金光从一处地方出现,又从另一处没入,如此反复,所行距离瞬眼百里。

年轻道人眼神微动,左手拂尘一挥,消失在山石之上。

半腰间的伯莱阁大门,年轻道人突兀地出现,右手推开伯莱阁的大门,刚好见到那道金光没入古朴长剑之中,以及周围泛出微弱光芒密密麻麻的篆文阵纹。

年轻道人无视那锐然的剑气,跨步走进这道阁之中。

说是道阁,其实也是剑阁,初代祖师的剑阁。

这把名为伯莱的长剑,其实是初代祖师留下来的镇山之物,那上面的古朴篆文,也是养剑法的由来,但与现在山门内的又不尽相同。

这一把神兵,也可以分化,但其分化,并非像墨剑那般分为诸多细小的飞剑,而是像楼净羽对战冷媚女子时所召出的古朴长剑,便是这一本体所分离的虚影,这一术法,只有伯莱山游神境以上及以内的弟子才能使出,并且对本人的神耗也非常严重,可以说是众多的保命术法中较为上乘的一种。

而这召出的虚影强弱又视弟子的强弱所定,像楼净羽强行提升境界,本就不堪重负,所以召出的只是最弱的一缕虚影。

据传伯莱山有一代天资绝伦的掌教,年纪轻轻不到七百岁就到了闲云境,曾经在矗城探手取出伯莱剑本体,一剑斩了天堑对面的三头魔皇,一头新晋的魔祖,虽然自己最后也受了重创跌境,但这战绩已经是前无古人后也无甚来者。

至于如何在矗城相隔千里探手取出远在伯莱山的伯莱剑,倒是有些无从考证了,也没有道家先天出来解释道家到底有何神通到底能一半身在矗城,一半身在伯莱山。

而这伯莱阁之中看着布置简单非常,除了一些支撑房体结构的柱梁与正前方那块不规则的四方山石,就只剩下那把时不时散发着金光悬浮在空中的古朴长剑。

但伯莱山每一代的掌教以及一些核心弟子都知道,伯莱山一共有十来座大阵,这一间占地不足半亩的道阁之内,就独占了其中两座。

那道阁漆红的壁梁房柱上还有青石地板上密密麻麻的篆文阵纹是一座,这是为了规挡剑光锐气,不让它泄露出道阁之外,防止伤到过低境界的弟子,同时这大阵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为了响应那保命术法,帮助古朴长剑响应着山门弟子的召出与回归。

还有一座,就是那块不规则的四方山石与那古朴长剑,除了正对着门的一面刻着巴掌大的伯莱两字外,整块山石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篆文阵纹,看起来与屋内的法阵并无两样,但熟知其中内情的人都清楚,这块几百年来法纹都没亮过一下、看起来就如普通山石的石头,在那初代祖师仙逝,道阁建成,搬进了道阁之后,只亮过两次。

这罕见的两次,石头上的篆文阵纹散发出的金芒映亮了大半边山,那把清吟不已的古朴长剑,其上的金芒锐气冲出道阁,直入云霄,万千道金色剑芒由空中云层伊始,有如崖边瀑布一般,往山脚处那一众来犯的修者倾斜而下,剑气铿然声与惨叫声相映成辉,好不壮观。

年轻道人走近前,感受着古朴长剑的意念,心里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也不再逗留,走出道阁关上门,往另一处道阁走去。

一座名为“长魂阁”的道阁里,深处左右两边放着一排排魂灯,一名青袍老人站在其中,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一盏魂灯火光缓缓旺盛起来。

那魂灯上,系着一枚玉牌,上面刻着“楼七”两字。

那近百年以来一直黯淡着的魂火在十七年前稍微旺盛了一些,不久又暗了下去,十七年来一直不变。

今日这魂火先是忽地旺盛起来,耀眼得有些不正常,一明一暗地摇曳不定,过了大概两刻钟之后,又慢慢地暗了下来,片刻之后,渐渐明亮到了正常魂火的程度。

从伯莱阁出来的年轻道人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盏较于平日变化明显的魂灯,然后又转头看向青袍老人微微颔首说道:“师父,师兄刚才召了伯莱剑。”

青袍老人眉头微微一挑,很快又恢复平静,说道:“你师伯在那,出不了大事,魂火恢复正常说明他已经入了衍灵境,神魂的封印在你师伯的帮助下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

青袍老人又继续说道:“山门的大小事务,我现在就彻底交给你了,明日伊始我会开始闭关,争取测算出最后一线生机。”

年轻道人一怔,脸色有些不忍,欲言又止:“师父……”

青袍老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忧心,生死自有天定。即便因此遭受天谴,满打满算你师父我也活了上千年了,我辈修者,不应只着眼长生,这该是所有云下人的共识。乱世之安,总需有人流血。”

年轻道人看着青袍道人伸出那因为练剑而长满茧的右手,淡笑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如他刚入门时师父一左一右地摸着自己与师兄的脑袋,说你们两师兄弟一定要好好相处。

只是当下,只是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