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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故人

第二日,天机城某处酒馆。

“说说你的故事吧。”唐傲率先抱起一坛酒,大喝一口,同时示意林晓喝酒。

“故事,我哪里有故事?”林晓苦笑,抱起酒坛,自顾自地灌了自己一大口,丝毫不顾溢出的酒水沾湿前襟。“啊——不过这酒确实是好酒!够烈,够香!”

“我也没想到,这天机城里,还有这样的酒馆,有这样的酒。”唐傲一笑,他爱酒,烈酒穿喉的感觉,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虽然,他很少让自己喝这样的烈酒。

“说起来,你明明极擅用毒,却又为什么几乎从不用毒?”

“因为用毒不是我的风格,我既然选择了唐家霸王枪,自然不会再追求其他。这是我的骄傲。”唐傲答道,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吧,知道身为医者的她不喜欢毒,他也就不再用毒了,哪怕毒是他最擅长的手段。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个桃花般的女孩,唐语嫣,你现在怎么样了呢?

“原来是这样,毒,终究是不祥之物…唉…”林晓眼神黯淡,意态飘忽,似是回想起过往,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酒。

“不祥?也许吧。”唐傲也开始默默喝酒,喝酒时的他很沉默,总给周围人一种颓丧的感觉,像是一个有故事或者说受过伤的人,这是只有在唐傲喝酒是才会显露的神态。当他握枪,他就是一位威严的霸王,自信且骄傲。当他手执桃花扇,他又是一位有些高冷的翩翩文弱少年,文弱,秀气。在唐嫣面前,他还会变的手足无措,讷讷若木鸡般,腼腆,但是很可爱。

两个人喝了四坛酒,林晓终于醉了,他脸色潮红,意态迷离地又抱起一坛酒,撕开泥封,摇晃着手举起酒坛子。

“你似乎很敌视用毒的唐门人?能给我讲讲其中的故事吗?”唐傲只喝了一坛酒,他能够保持清醒。

“故事吗?哈!不过是些不堪回首的回忆罢了。”林晓脸上隐隐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的父母、妻子,都是被人毒死的,你知道吗?”

“这…抱歉…言及你的伤心事”

“他们死前痛苦的模样,我至今还清晰的记着,呻吟,嚎哭,嘶吼,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他们也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死去,在痛苦中死去!”不知是不是喝醉了,林晓渐渐放开了自己的情感,声音愈来愈大,似乎有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让世间所有用毒的人,尤其是唐门的子弟自己好好品尝一下被毒药折磨的滋味!只有这样,你们这些制毒的人才能体会到至亲被毒药夺走的感觉,那是有多痛心!”

“没想到,原来你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只是,毒药毕竟只是工具,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虽然毒确实给你带来了很多痛苦,但毒药,毕竟只是一种工具。错的,是人。”唐傲忍不住出言争辩,这和他的理念不符,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用毒。

“毒,终究是杀戮之器,那里会有可以救人的毒药!”

“…会有救人的毒药吧…”唐傲突然没有办法接话了,是啊,这世间真的有可以救人的毒药吗?

也许会有的?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毒,都是害人的!都是……”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因为想起了伤心事,林晓说着说着就伏在了桌子上,昏睡过去。

另一边,内伤大概恢复的陆羽来到天机城观众席上,他来观战,想要从别人的战斗中寻求突破,同时也是想要对自己的对手多一些了解。

但在一位少女登台的瞬间,陆羽的视线完全被吸引过去,再也无法移开。

是你么?你也来到这里了吗?化雪寻茗生,北辰君然。

那是一位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二八年华,少女的个子并不高,穿着一身绿色的纱衣,扎着飞仙髻,一副娇俏可爱的样子,哪怕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刀,说也奇怪,刀与少女的体形明明完全不搭,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和谐感。

久远前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那个曾经的小姑娘,那个曾经一本正经训斥自己的小女孩,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姑娘一下子在眼前浮现,又和远处台上的少女身影蓦然重叠。

陆羽的嘴角不知不觉间扬起,好久不见,你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吗?

江南,道镇。

岳霖撑着伞站在酒馆门口,无视满天飞洒的雨滴,静静望着青苔漫漫的青石板阶,似在等人。他忽然长叹一声,默然转回酒馆,颇有些低沉的坐回自己座位。

百袖流衫已经三个月没有來到这里了,三个月里岳霖觉得自己这三个月來一直被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围困,平时过得很快的三个月,现在却过得好慢,好慢。

面对纷繁杂乱的思绪和久久没有进境的修为瓶颈,他觉得这也许是自己突破的前兆,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走,也许外界会有自己突破的契机。

韩江看到岳霖现在的样子,不觉好笑,原来自己素来最讲究风度的好友也会有心神摇曳的时候。

思美人兮求不得,果然最伤人心魄。

“唉——说起来, 小姑娘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见岳霖又是一脸失意地走过来,韩江故意叹了一口气。

“是啊,百袖流衫确实很久没有来了。”岳霖长长叹气,他收了伞,在韩江的对面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酒,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

“原来那个让岳霖好友三个月都魂不守舍的小姑娘叫百袖流衫啊。这是个不错的名字,很符合她的气质。”韩江小啜一口酒,语带调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

“什么魂不守舍……我只是最近临近突破的契机,所以心情有些沉闷罢了!”察觉心中某些被自己有意无意地掩藏起来的内容被人戳破,岳霖连忙出口掩饰。只是慌张的语气和渐渐发红的脸庞却怎么都显得很不自然。

“是是是,我相信我的好友。哈哈。相信好友你的失落不是因为百袖流衫。”韩江看着脸红的岳霖,越发觉得好笑,也就越想好好调笑自己的好友。

“喝你的酒吧,少说话。”岳霖白了韩江一眼,又羞又恼。

就在岳霖两人说话的时候,百袖流衫像一朵云一样飘进了酒馆,古镇沧桑古朴的氛围一下子淡去。岳霖连日来的烦躁也立刻一扫而光。

“欸?岳霖?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

在酒馆里见到岳霖,少女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的神色。她一蹦一跳的走到岳霖面前。

“百袖流衫?确实很巧,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岳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份欣喜。“说起来,不知道百袖…额…姑娘你此番来此,所为何事?”他本想直呼百袖流衫的名字,但想到自己的君子风度,他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话给中途改掉。

“我啊?”百袖流衫皱了皱眉,精致的脸庞上有几分明显的失落,但失落之中,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我就要离开这里…要回家了。我来是要到这里找酒徒,找他买几坛醇醪酿带回家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原来是要离开啊…”岳霖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才刚刚第三次见面,就是分别吗?“那你要去哪里啊?”但,还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去西北大漠,那里就是我的家乡哦。那里有大漠,黄沙,孤雁,飞草,最重要的是,家乡会下雪!白色的雪,铺在地上,可漂亮了呢!每到下雪的时候,我都可以和很多人一起打雪仗!”提及自己的家乡,想起自己家乡的种种,百袖流衫高兴起来。

岳霖突然发现百袖流衫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清脆的声音就像泠泠雨滴打在伞上,动心,摄人。

“是啊!西北,大漠,那真的是一个好地方,嗯…当年在大漠待着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也是那里的雪。”提及大漠,岳霖也想起了曾经种种,当那场风雨还没有來的时候,那些美好的日子。嗯,看到百袖流衫高兴的样子,岳霖因即将分别而带来的失落瞬间一扫而空,笑着说道。

“啊?你也去过大漠啊!真没想到,你也去过大漠!”百袖流衫更加惊讶,她一直觉得像岳霖这样温润内敛的人不可能经历过大漠风沙的洗礼。

“怎么…”

岳霖正要开口接话,忽听一句“姑娘,你不是要回大漠吗?再不去打酒,可就有些晚了!”

“对呀!差点忘了我还要去打酒!”

听到这话,百袖流衫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拍了一下额头,“那…岳霖,我先过去咯…去打酒。”

“额…时间确实不早了,你去找酒徒吧!”说罢岳霖回头,满是幽怨地望了韩江一眼,脸上翻涌着一种难明的诡异神色。完全没有了他一向强调的风度。

韩江读懂了这个表情,岳霖的脸上分明写着“你去死吧!”四个大字。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何为见色忘友…

“咳咳,岳霖,那个…你不是刚好准备出去走走吗?不如我们一道去大漠吧。说不定就能找到你突破的契机,而且,我们也好久没有去看看他了。”

“嗯…说的不错,我们是该到大漠看看了。他…也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嗯…岳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好友其实还是蛮不错的。但是提起他,岳霖也是颇为怀念,当年授业的恩师,不知道现在过得好吗?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在古镇待了这么久,我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韩江把刀别在身后,拉着岳霖去找酒徒。好友啊好友,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啊,虽然现在的你一点风度也没有,可是,能看到你真的开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欸?你们怎么也过来了?”正在等酒的百袖流衫见到岳霖两人也来到酒徒这里,不由出声问道。

“你们准备要走了吗?离开这里,韩江你可就喝不到这里的酒了。”酒徒见岳霖韩江一起过来,隐约猜到了岳霖和韩江的来意。他抱着两坛醇醪酿交给百袖流衫,自顾自说道。

“虽然前辈的酒是天下一绝,但我们终究还是要多在四方走走,而且,我们在此叨扰甚久,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毕竟,黄昏的风雨,就要过来了。还有,说到酒,我这不是來找前辈讨酒來了吗?”韩江道。

岳霖冲着百袖流衫道:“我们要去大漠一趟,去看看当年的故人。准备在离开前给他带一坛酒。”

“你们要走,我没有阻拦的立场,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古镇难进易出的道理,你们应该明白”酒徒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你准备带些什么酒?是你最喜欢的青丝酒,还是青叶酒?”

“一坛醉忘愁,两坛叹式微,一坛青丝酒,三坛青叶酒。还有,这三年來,一切都承蒙前辈照拂,真的感谢前辈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韩江两人同时躬身,冲酒徒深施一礼,长揖及地。

“什么照拂不照拂的,不过是顺手罢了,你一共要带七坛酒一共七坛酒,等我去拿。”酒徒又一次转身拿酒,心中却是有些担忧,古镇难进易出的道理,你们是真的懂了吗?当年把你们留在这里,就是想要保下你们,没想到,三年之后,你们还是选择了离开,算了,这不就是江湖吗?只愿待将来,你们还能回来,一起喝我酿的酒…

在酒徒离开的时候,韩江对百袖流衫道:“姑娘,我们刚好同路,不如你且等我们一会,今日我们就一起出发去大漠可好?”

“一起吗?”百袖流衫愣了一下,她看了看岳霖,又想了想自己路痴的属性,觉得这个提议真的太棒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想和自己同路,但这重要吗?反正横竖都是走,有人一路陪着也不孤单…至于潜藏的危险性…就凭他们两个,应该还奈何不了本姑娘吧…“当然可以啊!”

直到很久之后,当岳霖最后一次回望这次的选择时,他才真正明白酒徒话里的意思,只是…是时已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