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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七成

阮家老仆都年过半百了,还得这妙龄婢女称呼一声‘壮士’,真是颇有些得色了,咧开嘴笑着应了。但他起身之前望了一眼魏争,见其虐笑着随性摆了下脑袋,便不再犹豫,腾得一声站起来随思梳她们下去了。

没了闲人在旁,魏争反而没那么焦急了,既然是尤宗乾要见他,那便不会爽约的了,毕竟对方还有求于自己呢。

庞家宅邸中不知还有多少活人,这一刻竟诡异到静得落针可闻。魏争生死战场也经过了的人,自然不会对身处寂静的陌生之地产生恐惧。既然尤宗乾还在路上,又没了其他干扰,魏争干脆坐忘修炼起来。

时间如清溪流水一般缓缓而逝,不知不觉子时已尽,魏争炼气半个时辰不到,正是灵气贯通一周,五内如饮琼浆的时候,却突然心中一动,从坐忘之境中清醒了过来。

他现在年少人小,坐在正位椅上有些嫌大,为了炼气姿势端正便盘腿而坐,这时把脚放下来,换了个闲适的姿势,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魏争才端起茶啜了一口,思梳等人出去时带关上的门扉就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当先进来两个浑身黑衣的侍卫,打扮一如方才领魏争二人进来的那人。

这两人推门而进时速度极快,似乎都带出一道风来,进来之后动作整齐的分立两侧,各自伸手将半开的两扇门全部推开了。

等这两人推开门站好,一个身披兜帽大氅的高瘦人影才从走廊上缓缓踱了过来,这人行走之时身正体直,脚步不方不八,既有一股凌厉之气,又不失儒雅风度。

他进门之后还没将兜帽掀开,就大声笑道:“劳魏公子久候,尤某不慎惶恐啊!”说着把头上兜帽一取,露出尤宗乾那略带微黄的削瘦面庞来。

只见他脸上带笑,双手在颈下摸索一阵解开了系绳,然后把脱下的大氅对旁边侍立的黑衣手中一塞,轻轻摆了摆手让人都退出去。

尤宗乾乃是城中尤家的嫡长孙,数十年来跟庞家的庞寅虎并称,在民间有信海小王侯的外号。当时庞家权势盖过尤家,所以庞寅虎是小王爷,而小侯爷则说的是尤宗乾。可见这么多年来,尤宗乾潜修不出,也没谁就真的忘了他,尤家再如何低调,也没有哪家敢在庞家之后,撇开它自称信海城第二。

这些事情没人跟魏争提过,但是魏争自有一番判断,他隐隐分得出信海城中的这些势力高下,但却也没想过要起身迎一下这位极可能是尤家下一任家主的大少爷。

魏争见他进来,还是一副稳坐端茶的样子,那两个黑衣侍从下去之前,眼神中似乎对魏争没有起身迎接自家少爷薄有怒意,但尤宗乾却是无所谓得很。

此时距山中之事还没有过去一日夜的时间,尤宗乾脸上的那种焦黄之色却已是缓和了许多,虽说他脸上瘦的几如骷髅,但有了两分血色就没那么可怖了。

尤宗乾摆出一副与魏争十分熟稔的模样,蹬蹬蹬几步走到魏争一侧的另一个主位上,潇洒随意的转身就坐了下来。

两人还没开口说话,房门又轻轻的吱了一声,一手推门一手端着一个茶盘的婢女思梳缓缓走了进来。她进来之后告了声罪,似乎是为了端稳手上的物件,只是低头垂目的行走。来到两人中间的茶几面前,将手中茶盘上的两品香茗端放到桌上,顺手又收走了被魏争吃得一片狼藉的点心之类。

在下人面前尤宗乾的脸色要严肃许多,等思梳端着杂物轻轻退了出去,他才又笑着说道:“魏公子,真是几个时辰不见,都教我心急如焚啊!”

魏争脸上似笑非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尤宗乾让他来讲。

尤宗乾见魏争这般态度,便知道对方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只得卸了满脸假笑,淡淡的说道:“今天求着魏公子秉夜而来,是尤某强人所难了。”

“好说。”见他左右兜圈,魏争十分心烦。暗道此人传闻自幼潜修,怎么还是一副客套虚伪的做派。莫非世家大族的子孙,生来就有些这种天性不成?

魏争怕他还要绕着说话,便干脆开口道:“我跑着一趟倒没什么,反是尤公子你,放出消息说明日进城,却掩人耳目赶在今夜出现在这儿,到底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言罢端起茶饮了一小口,感觉不错点了点头。

自从在阮家好吃好喝,每日里有茗茶相待,魏争也喜欢上了这种饮品,总是入口回甘,余味无穷啊。

“魏公子既然喜欢,那迟些我命人送几斤到你那儿,算是公子赏脸了。”见魏争喜爱这茶,尤宗乾又忍不住出言卖弄,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魏争听了这话皱起眉头,把茶盅对桌上啪的一放。尤宗乾顿时落了个没趣,只得端着笑掩饰过去,然后正色说道:“既然魏公子如此爽快,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把茶盅拿在手中摩挲着,“不知昨天夜里,魏兄对我说的那事可真?”

魏争目光放在屋顶一盏挂灯上,悠悠说道:“我这年纪也当得称一声兄了?”“难道我二人竟以年齿序长幼吗?”尤宗乾不以为意的答道。

“有七分真吧。”魏争把目光从灯上移开,摸着下巴微微垂首思索了一下说道。

“好!”尤宗乾双手一击,发出啪的一声鼓掌,脸上再度笑起来,这次却真诚多了,说道:“七分足矣!”

魏争倒是有些讶异了,说道:“七分足矣?事关修为前程,七分也可,那尤兄可谓阔达了啊。”

这回轮到尤宗乾悠悠答道:“魏兄何必打趣在下?一个本来就修行之路堵死的人,听到还有七分希望挽回,那有什么可犹疑的?”拿眼睛瞟了魏争一下,“魏兄当时不是也自分可以以此打动在下吗?”

魏争咧嘴一笑,随即面上又淡了下来,说道:“话虽如此,但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啊。”尤宗乾似乎早知他要说这话了,马上应到:“无妨,只要在下能办到的,魏兄尽管提便是,即便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另行设法。”

魏争凝视了尤宗乾一会儿,又移开了目光。

当时在壁游山的山洞之外,魏争藏下晕迷的阮芩鹿去追索那妖邪徐达,谁知回来的时候被这人抢先一步占住了地方,投鼠忌器之下魏争只好与他交涉。

当时魏争虽然筋疲力尽,但却机缘巧合之下看出了一件事:这位尤府大少爷不知为何修行出了偏差,已经将自己的仙道前路断死了。

在广大无垠的修真之世中,要凭空判断他人的修为境界是异常困难的,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告之,那或许只有双方动手,才能在斗法中窥探一二了。

然而有一些东西却是可以靠经验与见识来猜测的,当时尤宗乾施法之后灵力干涸,大量失血,这些皮面上的东西魏争也看出来了,但引起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尤宗乾眉间的一点真元凝聚之象已经溃散了,这是修行不对,灵力逆褪的表象。

这个表象并不是对所有修真都成立的,有些修真会故意掩饰此处,比如点上一枚朱砂之类,有些修真修炼道法就是将灵力散入经脉凝而不聚的,但更多的则是自己眼力不够,看不出别人面上的一些端倪。

但魏争可不认为尤宗乾属于这些例外,也毫不怀疑自己的眼力,这年纪轻轻的尤家大少爷已是修行之路到了尽头了!

于是当时情急之下,魏争毫不犹豫就将这点给说了出来,并明言自己可以助他逆转此象!这个承诺对一名前途无望的修真来说,不啻于山穷水复疑绝境,柳暗花明见通途啊!

惊闻此言,尤宗乾瞬间就忘了魏争手中的紫瓣信生花,对于尤家来说是何等百年一见之物,是不容他人染指的家族禁脔,一个激灵之后就答应了魏争的一切要求。

本来尤宗乾出山又入山,为的是遵从老祖的吩咐:既然在修真一途上再难寸进,那就改为掌管家中俗务,为后代子孙搭桥铺路,至于尤宗乾自己,就断了那份心思吧。

可现在他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一线修真了道的独木孤桥,他尤宗乾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最后机会的!之后山中剿灭妖兽的事,甚至信海城中势力翻覆的事,已经全部不在尤宗乾的心中了,就连庶弟尤庶乾的事也可以先放一放,只要他能重拾修真之路,那其他的事情一切好说啊!

现在摆平了城里城外的杂事之后,两人终于可以单独坐在这里,尤宗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未如此快过,可能当他第一次被老祖传授仙道的时候,也曾有过现下的心境吧!

魏争好一会儿都沉默不语,尤宗乾也忍住不开口打扰他。

半晌,终于熬过了一段令人揪心的寂静之后,魏争缓缓说道:“我还是不能骗你,我虽然曾经与闻此术,但却未得过正经的传授,很大一部分要凭自己的推测,所以我只肯说有七分成算。”

哪知尤宗乾并未面露失望之色,而是郑重其事的问道:“敢请魏兄为我详细言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