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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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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份以来,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早上刚刚起来,地上就已经像下了一团火,将大地都炙烤得好像是蒸笼一样,就算坐着不动,片刻就是一身汗。蔡州地区被淮西军反复蹂躏,植被基本被破坏殆尽,气候反应更是激烈,恰好今年的雨水又特别多,不少的鹰扬军将士都大叫受不了。

兴桥栅原来就是一个军事据点,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只有数不清的箭塔和栅栏。这些箭塔和栅栏,在鹰扬军攻打兴桥栅的时候,已经被震天雷炸得乱七八糟。鹰扬军收复蔡州以后,兴桥栅作为军事据点,已经完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自然没有人来修理,任其自生自灭,于是看起来就好像是癞子头上的伤疤,越来越难看了。

由于汝水从这里流过,潺潺的河水,带来阵阵的凉意。相比6地上的一片狼藉,蒸笼般的炎热,潺潺流动的河水,无是最清洁的,最凉爽的。每天早晚,刘鼎都在水中浸泡着,实在是说不出的舒服。

大人既然都带头了,其余的鹰扬军将士,当然也不客气了,他们也噗通噗通的跳入水中,享受这难得的清凉。最早加入鹰扬军的将士,常年在长江的两岸战斗,都是精通水性的,但是后来加入的很多将士,尤其是中原地区参军的,却是不谱水性的,现在还得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学起,于是学习游泳也成了一股热潮。

大家在水中倒也不亦乐乎,完全忘却了夏天的炎热,整条汝水都泡满了鹰扬军的人,即使是下雨的时候也是如此。又有水性很好的人,在水中摸鱼,只要抓到像样的,都送来给秦迈施展手艺,结果一到晚上,鬼雨都战士的营地,就经常飘荡着香喷喷的烤鱼地味道。

这天早上,刘鼎从水中爬起来,刚刚将衣服穿上,令狐翼就来报告,鬼雨都已经和孙~带来的神策军,做好了交接的手续,只等刘鼎和孙~再次确认以后,神策军就要押送他们前往兴元府了。刘鼎不亲自献俘,朝廷的确有点失望,却也暗中欣喜。

秦宗权的伤势显然是好不了了,四肢残废是必然的,卢舜杰只是替他处理了伤口,防止快感染而已。反正他被送到兴元府以后,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一死的,太过精心的治疗,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秦宗权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显得非常麻木,躺在板床上,就仿佛是已经死掉了一样。

从蔡州到兴元府,都处在鹰扬军和神策军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要孙~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鹰扬军已经提前出文告给神策军中尉杨复恭,让他在房州境内就开始接管秦宗权地安全。如果杨复恭连这点任务都完成不了的话,他在神策军的地位,显然不保。

令狐翼说道:大人,孙~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萧致婉的事情,不断的质问我们地人,说萧致婉到底在哪里,看他的样子,是一定要将萧致婉也带走的。

刘鼎淡淡的说道:这个老东西,在朝廷的时候,面对杨复恭,屁都不敢放一个,到了我们这里,就嚣张起来了,该他管的事情他也管,不该他管地事情他也管。

令狐翼说道:他倒是耿直,可惜没用对地方。

刘鼎斜眼看了令狐翼一眼。

令狐翼说道:大人,此人若是能够为我们效力,肯定要比和我们作对强。属下无意中听朱有泪说起,好像徐云虔这段日子太累了,需要有人去帮他。属下不太懂得看人,不过觉得这个老头倒是挺合适的。

刘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建议很好。只是,这个老大人不好对付啊

令狐翼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大人有意思,不妨让朱有泪策划策划,就算他的心不来,咱们也将他的人先绑来了。他在杨复恭的面前屁都不放一个,显然是已经心灰意冷,这次到了咱们的地盘,话反而多了起来,或许这是一个好现象。

刘鼎笑了笑,皱眉说道:朱有泪一来,你们全部都学坏了。什么叫做别人的心不来,先将他地人绑来强扭的瓜不甜,这样有效果么

令狐翼嘿嘿的笑着,不以为忤。

刘鼎说道:行让我想想

自从鹰扬军进入中原地区以后,需要处理的内部问题越来越多,有关贪污和挪用公款,仗势欺人,官商勾结的秘密报告成几何级数增长,报告到刘鼎这里的大案要案的数量,也是成倍的增长,涉及到的官员等级越来越高,刺史身边的人员利用公权,,谋取私利地报告,也已经出现了。原本负责执法的徐云虔,地确有些力不从心了。

随着鹰扬军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大,各个不同地区地情况越来越复杂,需要投放的款项越来越多,给了很多官员中饱私囊地机会。伸手的人也越来越多,各种贪污的现象,都有所冒头,令刘鼎很是担忧。在战争之外,还要防止内部这个毒瘤滋生,实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谁都知道,要防止贪污,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一套有效的监督制度,各级官员互相监督,互相揭。这样的监督制度,必须建立在民主的基础上,才能从根本性挥作用。然而,鹰扬军现在,毕竟是非常的,刘鼎总管军政,权力比天还大。在这种的前提下,这种互相监督的局面,不太可能形成。

所以,现在基本上还只能依靠各级执法人员的努力,还有就是严刑峻法的震慑力度。

徐云虔现在还能勉强控制住局势,往后就真的有点难说了。只要是当官的人都知道,执法官是最不好做的,除非是自己愿意同流合污,否则一定会被其他的官员用各种手段搞下去的。鹰扬军现在的高层官员,愿意出任执法官,得罪各级官员的人,实在是太少,除了徐云虔之外,好像再无他人。

其实,徐云虔也不是天生喜欢得罪人的,只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没有办法。从他办案地情况来看,他还是

少余地的,同时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为了帮助开工作,刘鼎也着实杀了几个人,震慑了一下部下的贪污,然而,这显然是杯水车薪,无法满足形势的需要。

现在蔡州收复,鹰扬军缴获了过千亿的财富,这些财富能不能有效的运用下去,会不会被人中饱私囊,就连刘鼎本身都没有信心。虽然说他相信鱼多均和鲍杰两人,是不会做错事的,可是他们底下的人,那就难说了。

军队内部还好一点,刘鼎可以直接观察得到,政务那一块,就复杂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果不给各级官员一点点的甜头,他们是不会努力做事的,刘鼎也很明白这个道路,所以在制定官员地待遇上,还是比较宽松的,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贪欲,是无法完全满足的。如何控制好这个度,的确是很伤脑筋。

孙~在朝廷为官三十年,耿直冷峻,刚正不阿,在打击犯罪方面很有一套,要是可以将他争取过来,倒是一把好手,起码以他地威名,可以有效的震慑下面的某些贪欲浓厚之人。难得的是,此人素来刚硬,不像徐云虔一样,虽然精通法律,但是遇到难题,就会自动的退避三舍,即使有大案要案,也不会退缩,他刘鼎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地人。

根据某些不能公开的情报,现在有些鹰扬军高层的亲属,都有不太规矩的举动,因为鹰扬军在飞的展,各方面的制度都说不上十分完善,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很多。只要有这个心,以他们的权力,想要谋取一些私利,实在是太容易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要叫他们规矩一点,不采取点有力的措施,显然是不行地。

别人且不说,单单是庐州的林家三姐妹,就让刘鼎背后觉得颇为矛盾。她们在庐州的亲戚友人,利用她们和自己的关系,的确是挣了不少的财富。现在庐州一小半的肥沃田产,都纳入了林家的名下。徐云虔显然是有顾忌,所以相关的调查,一直都没有深入。刘鼎虽然知道林家的人谋取了不少私利,可是却不知道其中具体地内幕,所以想要处理,也没有下手的依据。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将这些肮脏事都调查清楚地话,刘鼎自然是最高兴不过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除了硬汉孙~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地人可以做到,有胆子调查林家三姐妹的亲戚地,在鹰扬军里面,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想要指望徐云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自从席明雪生了儿子,掩饰在林诗楠的名下以后,林家的地位是如日中天,整个庐州都基本处于她们的控制之下,连庐州刺史都不敢干涉她们的事情。刘鼎固然有些不爽,可是也不好意思作,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席明雪的孩子还是他的长子。他现在连证据都没有,紧紧依靠三眼都的一些非专业的情报,是无法对她们进行警告的。

只是,想要将孙~拉过来,不太容易。从这个硬汉的仕途来看,的确是够硬的,也是够愚忠的。无论是当初黄巢起义军杀入长安,还是李克用进攻长安,又或是后来朱玫和李昌符反水,都曾经抓到过此人,但是都被此人暗中逃脱。他每次脱困以后,都历尽千辛万苦,前去寻找朝廷,这股勇气和愚忠,确实令人钦佩。

如果挖不到孙~,鹰扬军也必须从内部提拔一个或两个执法官,采取严厉的手段,打击一批内部犯罪,震慑震慑源自内部的。除了震慑各级官员的贪婪之外,还要对刘鼎自身的后宫人员,也要起到有效的监督作用。鹰扬军现在不怕外部的敌人多么强大,最怕的就是来自内部的滋生,最终将自己击垮。

只是,这个人必须对自己忠心,自己要信得过,同时又有足够聪明的手段,能够将贪官污吏挖出来,还能够还愿事实的真相,抓到有力的证据,而且下手还得比较狠毒才行,要是行事作风比徐云虔还软绵绵的,那就麻烦了。此外,此人还必须能够扛住外界的压力,不会半途而废,又或是出工不出力。

须知道,一旦动了别地奶,各种各样的诬告和中伤,肯定会接踵而至的,他现在手上就有一大箱子的揭材料,一看就知道是诬陷徐云虔的。徐云虔刚上任的时候,还是比较雷厉风行的,的确有效的打击了犯罪,但是现在,明显的变软了,可见地确是受到了外界巨大的压力。

忽然间,一个古怪的念头转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顿时一阵冷峻,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令狐翼看到刘鼎地脸色不对,急忙说道:大人,你怎么啦

刘鼎蓦然回过神来,觉得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虽然有些荒唐,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事情。她本来就是一把非常尖锐的利刃,无论是捅在谁的身上,都将是致命的伤害。与其让她卷刃封藏,提心吊胆地监视着,还不如将她引导到有利的领域,充分挥她的精明和狠毒。

以她的精明和狠毒,要抓几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想要挖一些证据,肯定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想法的确有点冒险,万一出现了差错,绝对牵连甚广,况且,他刚刚和自己的心上人重逢,未必愿意让自己的心上人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况且,她又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但是除了她有这样地魄力,有这样的手段之外,刘鼎还真的想不到第二个人。不说她的手段,单是以她给鹰扬军将士的印象,就可以震慑好大一批人。然而,正是因为她的手段和毒辣,都出别人的估计,刘鼎又不得不担心。这个人一旦用得好,说不定就会伤到自己人。

令狐翼看到刘鼎脸色不断变化,却始终没有回答,急忙低声的叫道:大人,大人

刘鼎将脑海中的古怪念头缓缓的压下,决定好好地斟酌此事,随意的说道:呵呵,没事。

令狐翼说道:大人,孙~应该已经在指挥部等候了。

刘鼎点

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指挥所,鹰扬军地高层,还有崔沆孙~,以及鹰扬军监军崔瀣等人,都在此等候了。

崔.自从成为鹰扬军的监军以后,一直都呆在鄂州,很少出来活动,除非是朝廷来人,必须他出面接待,他才会出现。

这次崔沆押解鹰扬军上缴地资产,孙~押解鹰扬军的高级骨干,都将由崔瀣全程陪同,他也将代表刘鼎,前往兴元府觐见皇帝李俨,详细解说击溃淮西军地经过。如果李俨有什么额外的封赏,也将由崔瀣代领。

崔绾和张铎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文件,鬼雨都和神策军的带兵指挥官也已经基本达成了囚犯的交接。崔和孙~从兴元府过来的时候,各自带有五百人的神策军,这次崔瀣前往兴元府,也带有五百人的鹰扬军将士。总共一千五百人的兵力,护送一批物资和一批囚犯前往兴元府,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次鹰扬军交付给朝廷的淮西军骨干,除了秦宗权之外,还有其他二十二人。由于秦无伤申丛秦贤卢~张刘建锋张等人都全部死于非命,故除了秦宗权之外,其余的二十二人中,只有三人是临时提拔的小帅,其余的都是堂主坛主之类的。由于秦宗权秦宗明秦宗蘅等人的亲眷,都已经在城破之前,被他们本人杀死,故这批囚犯里面,并没有女性成员。

双方见礼以后,刘鼎对孙~说道:孙大人,路上就拜托你了。

孙~早就核对过囚犯的名单和数目,皱眉说道:刘大人,怎么没有萧致婉

李怡禾插口说道:孙大人,萧致婉临阵倒戈,主动设计杀了申丛秦贤卢~张刘建锋等淮西军骨干,又成功的扣押了秦宗权,我们认为是有功的,将功赎罪,故不在囚犯之列。

孙~硬邦邦的说道:此女乃是逆贼的皇后,罪孽深重,如不送到朝廷,交给有司审理,按照有关律令详细衡量,将功赎罪一词,如何说起

李怡禾皱眉说道:孙大人,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难道我鹰扬军还不知道事情的缘由经过么

孙~厉声说道:国法严峻,岂能儿戏

随着鹰扬军的势力越来越强,李怡禾等人的脾气,自然而然的也大了起来,听到孙~这样咄咄逼问,不免有些不愉快,心想,萧致婉地事情,和你孙~有什么关系我们大人既然留下了萧致婉,你就应该装作不知道,得过且过算了,这样子认真追究起来,岂不是弄得自己没趣不要说萧致婉,就算刘鼎将秦宗权也留下,你朝廷又能怎么样

不过,李怡禾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怒气,语调尽量平静的说道:孙大人,此中缘由曲直,我们自然会以书面的方式,亲自向皇上解释,孙大人静候佳音就是了。

孙~不为所动,依然是冷峻的说道:哦,是吗怎么我之前听说,萧致婉和贵军的军师有些不正当的关系希望贵军不要因为这种关系,忽视了国法的存在。

李怡禾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当场作,最后被刘鼎用眼色制止。

史光璧不动声色的说道:大人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不知道孙大人是从哪里听来地谣言我军将士上下一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最终消灭了淮西军,活捉秦宗权,造谣之人如此卑鄙,不免令人耻笑孙大人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谣言

孙~看着刘鼎说道:未经朝廷有司审理,擅自释放钦犯,这样的罪责,莫非刘大人也要一力承担么

刘鼎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孙大人地关心刚才本人的下属已经解释过了,萧致婉临阵倒戈,是有功之人,我愿意上表朝廷,向皇上请求饶恕她的罪过。要是皇上怪责,我自会上表请罪,这一点,就请孙大人不要关心了。

孙~冷冷的哼了哼,依然是严峻的说道:刘大人莫将国法当儿戏以为自己可以代表国法么

朱有泪忍不住说道:孙老头,你在我们面前撒什么野不要说萧致婉临阵倒戈有功,可以将功赎罪,就算她没有功劳,我们要饶恕她的罪过,那又怎么了李克用挥军进攻长安驱逐皇上,朱玫和李昌符试图抰制皇上,还有李自立为帝,都是何等地罪孽难道不比一个萧致婉严重你不去抓李克用,不去抓朱玟和李昌符,不去抓李,却跟一个弱小女子过不去,难道就是朝廷刑部所为么

孙~脸色大变,伸手指着朱有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脸色却是越来越痛苦。

朱有泪冷冷的说道:莫非,我说错了么

突然之间,孙~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朱有泪口无遮拦,正好戳中孙~的痛处,不但令他无法应对,而且深感自责,一时间百感交集,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委屈,如此的无益,竟然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绪,激愤之余,鲜血喷洒而出。

不错,李克用挥军进逼长安,朱玫和李昌符试图挟持皇上,李自立为帝,换了任何一人,罪过都要比萧致婉大得多了。萧致婉最多是死罪,李克用朱玫李昌符李等人,却非诛九族不可。作为朝廷的刑部尚书,他恨不得将他们全部都抓起来,全部按照国法予以严惩。

然而,他能做到么

现在的朝廷,只是一个空壳,不要说抓捕李克用抓捕朱玫抓捕李昌符抓捕李,就算是自保都成问题。杨复恭带领地神策军,只听杨复恭一个人的,连皇上的命令都不听,皇上也不敢指使他们。刘鼎凭什么能够为萧致婉开脱,凭什么不怕皇帝的怪责,凭什么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还不是早已经不将朝廷放在眼中

他孙~一生忠心耿耿,呕心沥血,为了皇帝,为了朝廷,不惜自己的性命,可是换来的是什么秦宗权不是朝廷抓到的,而是鹰扬军抓到的。李克用朱玟李昌符李

现在都还逍遥法外,朝廷根本没有能力,甚至是没有他们,他这个刑部尚书,掌管国法律令,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一时间,孙~竟然有万念俱灰的感觉,只觉得眼前地一切,都全部黑暗下来。

朱有泪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将孙~刺激得吐血,也有些意外,本来还有一大堆话要说的,也就缄口不语。其余地人也觉得有些意外,谁也没有想到孙~地反应居然这么大,于是原本准备反驳他地,也都识趣的闭嘴了。

李怡禾上前一步,试探着说道:孙大人,你怎么了

孙~掏出一块黄地手帕,慢慢的将嘴边的鲜血擦掉,神色渐渐的平静下来,缓缓的说道:受教了。

说话间,竟然好像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他的头本来就已经白掉了小半,这时候好像又白掉了一些。

刘鼎说道:孙大人,有关萧致婉地情况,我会亲自修书,向皇上解释的。这件事,就请孙大人不要操心了。此去路途遥远,还请孙大人赶紧上路为是。

孙~凝视刘鼎半晌,忽然拔出一把匕,将自己的小指切去。

李怡禾急忙说道:孙大人,你这是何苦

孙~用手指压着自己的伤口,又弯腰将地上的断指捡起来,放回去自己地衣兜里,沉声说道:臣不能完成皇帝陛下的重托,唯有一死谢罪。只是恶贼尚未押解到兴元府,臣不能死,故先断指明志

众人都是微微一怔,却谁也不说话。

此人愚忠至此,倒是难得,只是,也确实糊涂了一些。

此时此刻,恐怕只有他才对兴元府的皇帝如此忠心吧

李怡禾说道:来人,给孙大人上药

孙~冷冷的说道:不必了,这点痛苦,孙某还能承受

他切掉了自己的小指以后,鲜血不断的涌出来,从指缝间纷纷滴落下来,但是他本人却一点痛苦地神色都没有,依然是之前的那副脸色。他素来有硬汉之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刘鼎缓缓的说道:孙大人何必如此

孙~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请大人将人犯交接,下官就要上路了。

刘鼎只好说道:来人,将秦宗权等一干人犯带上来。

夏可舞等人早就安排妥当,当即传令下去,很快,就有鬼雨都战士,将秦宗权等一干人犯,都全部押解出来,交给神策军的官兵。秦宗权被置于板车之上,其余各人则被捆住手脚,一个个神色死灰,好像已经死去的样子。

只有板车上的秦宗权不断的叫道:刘鼎在哪里我要见刘鼎刘鼎在哪里我要见刘鼎

夏可舞当场给了他两个嘴巴,冷声喝道:叫什么叫刘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秦宗权被打了以后,嘴角边顿时涌出了鲜血,却依然没有住口,还在到处叫喊着刘鼎地名字。

夏可舞伸手拿来一块抹布,就要塞住秦宗权的嘴巴,却被秦迈拉开了。

秦迈说道:他已经丧失战斗能力,打他没有意思。

夏可舞这才悻悻的住手。

秦宗权叫道:刘鼎,你在哪里我真的想见你

刘鼎沉默片刻,慢慢的走到秦宗权的面前,沉声说道:我在这里。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秦宗权吃力的想要挣扎起来,坐着和刘鼎说话,但是他手脚皆断,根本不可能起来,只能勉强的抬起脑袋,艰难的说道:秦无伤,我想知道秦无伤的消息。你告诉我,秦无伤现在在哪里

原本正在说话地众人,都渐渐的沉默下来。

李怡禾和朱有泪等人互相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

没想到,秦宗权居然还不知道秦无伤地消息。

难道,萧致婉没有告诉过他

刘鼎面无表情的说道:秦无伤已经死了。

秦宗权地反应好奇怪,尽管听到了刘鼎的说话,却又立刻否定了,厉声说道:不会地。

刘鼎平静的说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秦无伤的确是死了。

秦宗权顿时抓狂起来,吃力的想要作,可是他手脚皆断,自然不可能作,唯有脸色显得非常的狰狞,脸红脖子粗的喘息着,厉声叫道:你骗我,你骗我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地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刘鼎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朱有泪说道:他疯了。

李怡禾说道:疯了好。

秦宗权喋喋不休的吼叫着,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刘鼎,你骗我,你骗我,他不会死的,我已经让他突围了他一定是成功突围了,你抓不到他所以,你骗我说他死了你骗我

刘鼎皱皱眉头,慢慢的说道:他没有突围。

他在距离你大约两里地的一个地窖里,已经奄奄一息,看到我过来,于是主动走了出来。他的确是死了。他的尸身,都已经火化完毕。

秦宗权顿时呆住了,喃喃自语的说道:他没有走他没有走

忽然间又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地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刘鼎微微叹息一声。

李怡禾上来,沉声说道:秦宗权,秦无伤的确没有走。他还试图装死袭击我家大人,结果死在我家大人手下。当即将当日秦无伤如何主动讨死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秦宗权无力的躺在板床上,吃力地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眼,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无力的呻吟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鼎说道:秦无伤是你什么人

秦宗权惨然说道:你刘鼎何必明知故问

李怡禾说道:他真的是你儿子

秦宗权点点头,满脸的惨然。

他自从被鹰扬军俘虏以后,还没有流露出这样的脸色。

刘鼎说

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秦宗权说道:是他不肯认我地。

李怡禾好奇的说道:这是何故

秦宗权歪着脑袋,仿佛想起了往事,良久才说道:他母亲,是许州的一名普通民女,那年我带兵驻守许州,和她有了无伤。但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我没有想过要带她走,也不可能带她走,她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军之中,后来我从那里再次路过,现她已经死了,却留下了无伤。我给他取名无伤,希望他永远不要受到伤害,没想到

他忽然收起了惨然的神色,呻吟着说道:他死在你的手下

刘鼎说道:他是先中了萧致婉的鬼哭藤在先,已经不可救药了。

秦宗权再次惨然。

刘鼎原本以为他会大骂萧致婉的,没想到,他倒是选择了沉默,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朱有泪在后面说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你很快就要和他团聚了。

秦宗权原本神情呆滞,蓦然听到此言,顿时精神一振,说道:不错,刘鼎,这次我被押解到兴元府,肯定是不能活了,我现在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刘鼎摇摇头,慢慢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秦宗权又是着急,又是失望,惶急地说道:为什么

刘鼎沉声说道:我鹰扬军无数将士死在你的手下,你是我的仇人,我也是你的仇人,你有什么事情拜托我的

秦宗权说道:刘鼎,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是,我想你能想想你的父亲

李怡禾脸色一变,随即喝道:混蛋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宗权喘息着说道:传闻令堂等人遇难之时,尚且有人为她们说话,我秦宗权现在孤苦伶仃,当然不会有人为我说话。我也不希望有人为我说话。我秦宗权一生,杀人如麻,却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但是,现在,在我临死之前,我的确有个小小的请求。你不要将我当做是淮西军的统帅,请你将我当做是一个可怜的父亲,满足我一个小小地愿望。

刘鼎沉默片刻,缓缓的说道: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秦宗权说道:麻烦你将无伤火化了,将他地骨灰给我带走。

刘鼎皱眉说道:你能带到哪里去

秦宗权茫然片刻,喟然长叹:我也不知道。只要他的骨灰长期陪伴着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刘鼎明显踌躇了一下。

孙~在旁边大声喝道:刘大人,这等恶贼,理他做甚

朱有泪同情下泛滥,插口说道:孙大人此言差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又不违背国法,有何不可他迟早都是要上路地,孙大人又何必急在一时

李怡禾也说道:说的也是。

孙~却喝道:来人,将他带走

神策军地人上来就要将秦宗权带走。

刘鼎突然说道:慢

神策军地人急忙停住。

孙~看着刘鼎,深沉的说道:刘大人,你处处回护淮西军恶贼,是何用意

此言一出,所有鹰扬军将士,顿时色变。

崔沆和崔瀣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孙~这番话,等于是否定鹰扬军消灭淮西军的绝世功绩,若是让鹰扬军全军将士知道,只怕他死无葬身之地。他原本在朝廷还稍稍懂得如何做人,到了鹰扬军这里,倒是处处和刘鼎作对,好像不反对刘鼎就无法显示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太令人恼火。

史光璧说道:孙大人,你这样说话,不知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想我军从江南打到中原,一路上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英勇将士,才有今日的成果。距此不到四十里的蔡州城内,我军将士尸骨未寒。孙大人此番说话,实在是令我军上下寒心。

崔瀣皱眉说道:孙~,不得无理

他乃是同平章事,论权力地位,都在孙~之上,这时候急了,只好摆出官威,将孙~压下去。

孙~这才心有不甘的闭嘴。

刘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午时三刻即将人犯交给你,现在还没有到时间,你何必着急呢

他朝藏勒昭摆摆手:来人,将秦无伤的骨灰拿来。

藏勒昭立刻去了。

午时三刻,秦无伤的骨灰准时送到,放到秦宗权的怀中。

刘鼎沉声说道:秦宗权,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希望你好好地忏悔自己的罪过。

秦宗权双手已经断裂,无法将骨灰坛捧起来,只能用脸颊触摸骨灰坛,喃喃自语,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那舔犊之情之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原本鹰扬军上下,对秦宗权和秦无伤都非常痛恨,但是现在秦无伤已经死了,秦宗权也活不了多久,这股恨意也就不再那么炙盛了。

刘鼎朝孙~一拱手,说道:孙大人,请

孙~也一拱手,说道:谢了

摆摆手,当即有神策军上来,给秦宗权上了五花大绑,又给其他的人犯五花大绑,押解上路。其实秦宗权手脚俱断,眼睛也瞎掉了,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捆绑。孙~这般做法,无是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体谅秦宗权这种恶贼,哪怕他就要被斩,也绝不原谅。

看着孙~等人远去的背影,朱有泪不免有些感慨,慢慢地说道:此人也是一代枭雄,可惜走上了歧路,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恐怕几千年以后,还要背负沉重的骂名。

李怡禾感慨的说道:是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走对了,走错了,实在是关系重大

朱有泪难得的苦笑起来,颇为感触的说道:然而,又有几个人,能够看清自己所走的路,是否正确呢

李怡禾摇头不语。

下午时分,忠武节度使崔碣,还有蔡州刺史欧淡圭一起来到兴桥栅,听刘鼎面授机宜。

移交了秦

重要淮西军骨干以后,刘鼎即将带领鬼雨都北返洛前,葛从周孟绝海邓天王庞师古霍存张归厚等人各自带领新组建的鹰扬军部队,也已经从唐州邓州等地,先后向洛阳地区开拔,准备进行关中战役。蔡州地区的各项事宜,就交给罡字营指挥使韦国勇忠武军节度使崔~.新任蔡州刺史欧淡圭等三人共同解决了。

在这之前,由于蔡州刺史责任重大,各方推举地人选,有好几个之多。最终刘鼎还是选择了小杨帅的未来岳父,欧玲思的父亲欧淡出任蔡州刺史。这时,欧玲思已经前往洛阳,准备做个幸福的新娘子,只是新郎官小杨帅还在宋州指挥战斗,这个婚礼,恐怕小杨帅只能抽空参加了。

在兴桥栅的小花厅内,刘鼎和韦国勇崔碣欧淡圭等人商量了一个下午,基本上确定了有关蔡州的各项事宜。蔡州重建的两个前提条件,一个是有钱,一个是有人。刘鼎他们讨论地主要内容,就是解决这两个问题。

从淮西军手中缴获到的资产,出鹰扬军的估计,所以刘鼎之前担心没有钱重建蔡州,暂时可以忽略了。现在最大地问题是,如何将这些珍宝都变现出来,成为可以投入到重建工作的活动资金。这项工作,就要依靠沈若依和裴雨晴了,她们地海外贸易,最适于鹰扬军进行销赃。

波斯那边对大唐的物资很是感兴趣,只要营销地好,这些珍宝基本可以卖到较高的价钱。当然,由于海上贸易地时间关系,折现地时间恐怕需要好几年。此外,有些特别名贵的珍宝,是不能流入他国的,所以不能折现。

崔碣说道:大人,属下有个提议,不知可否

刘鼎说道:请讲。

崔碣说道:属下建议,从江� �迁五千富户到蔡州来。

刘鼎说道:此计可行不

欧淡圭说道:属下和崔大人商量多时,认为可行。

刘鼎说道:只怕镇海地区的富户未必愿意来啊

欧淡圭说道:属下建议从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