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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再见赤面

赤面惆怅一叹,脸上忽然有愤怒之光缭绕,本嘶哑的嗓音也自带了狠戾,沉声道:“老奴与手下多方打探,寻不得路径来到这幽冥深渊,心底也是惆怅难平,悲愤交加…”

圣教众人本在十万大山中茹毛饮血,形同野兽,自然没有什么家当,也不用再回去那深山老林中收拾,直接在调停之后,下了南际山,在中州之南,靠着南际山寻了一块平坦地势做大本营。

赤面回到大本营,却发现教众多有变动,几个与他交好的头领纷纷警告莫要再提起少主,更莫要再兴师动众去找寻。

赤面与韩湘虽相交不深,但几日来也是知晓了韩湘的脾性底细,更加之他对妖主帝俊的忠心耿耿,是以听闻此言不禁心中有火,就要去找那齐天妖王理论,据理力争找寻韩湘回来,执掌圣教大权。

但齐天妖王权利**极深,突然出现的少主本就让他心中不善,现在既然都已消失,生死不知,他哪里还能再去找寻?

一番争论下来,赤面寡不敌众,无奈被齐天妖王硬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反倒成了叛教的叛徒,受万千教众追杀。

赤面边战边退,又有那晚那个奇怪的锦衣汉子打出的一道劲力在身,仿佛猛药一般,赤面竟与那弑帝鳄魂魄相融的完美无缺,更在接连的战斗中功力大增,领悟弑帝鳄周身奥秘,成就绝强者之境。

齐天妖王更视之为眼中钉,下令务必诛杀,最终自己出手在南际山巅将赤面截获,一番大战过后,赤面不敌,又见身后幽冥深渊黑雾缭绕,阴灵翻滚,更觉没有照顾好少主,愧对了妖主帝俊,不禁心生死意。

又有齐天妖王连番击打,赤面终于不支,昏迷跌落了下去,说也奇怪,待赤面再度醒来的时候便已在了幽冥深渊底部。

有阴灵,妖兽环彻周身,他拼了全力逃脱而出,身负重伤,倒是天意昭昭,赤面竟也随着那夜韩湘逃跑的路径一路狂奔。

终于在那木屋的废墟中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韩湘,与身边担忧焦虑却无计可施的素行云与悲呼痛哭的小七。

赤面大喜过望,又见素行云这般对担忧韩湘,也再没了正邪心思,只背着韩湘的身躯,连同素行云,在小七的指引下,寻了这方山洞且做修养,等待韩湘醒来。

接连几日,倒有不少妖兽,阴灵到来霍乱,欲图吞噬几人,但那些妖兽每每见到小七都仿佛极为害怕一般,拼命后退逃脱,是以才让几人有了安定的时日。

如此这般,寻了弱小点的妖兽,被赤面猎杀了来做食物,饮着自南际山与白鹤岭交接出流下的泉水解渴,而韩湘却仍旧昏沉不醒,一晃便是半月过去了。

天边白云暗淡,烈日已起,正是夏日正午,照耀的天地一片焦躁,赤面自素行云嘴里听说了世界之言,更是有惊讶,有质疑,种种不一,现下见韩湘醒转,当即接口问道:“少主…那个素丫头说的话,可是真的?”

韩湘仍沉浸在赤面的话语中,想到赤面孤身一人为了自己受万千妖兵追杀,独斗齐天妖王,心中更是对这个红发红脸的老头儿感受亲切,宛如长辈一般,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好像儿时在授字先生的身边。

韩湘听闻赤面这没头没尾的问话,不禁一愣。

赤面接着道:“就是那个…三寸界…小南际山…大南际山的说辞。”

韩湘目光陡转凝重,早经过昏迷前的思索比证,加上昏迷后的奇怪梦境,两相结合,那小七所言应当不差,当下对着赤面沉沉点了下头。

赤面先前还有质疑,但见少主点头称是,登时惊骇再度浮上脸面,较之常人听闻有神仙之说一般,又惊且惧。

韩湘缓慢起身,在赤面的惊愕中闭目内察,只感觉周身一片舒畅,内力平稳饱满,较之先前更是天差地别,更隐隐能在自身感受到强于赤面的气息流散,而妖蚺与妖獴的魂魄蛰伏在经脉中,好像隐隐有与自身内力融合的趋势。

韩湘的骨骼血肉,较之先前也更加凝练了,应当是那‘帝俊’的骨骸融入进去导致,只感觉有无穷气力,舒畅万分。

韩湘总想不明白自身为何每每受到严重伤势都会奇怪的好转,忽想:“莫非是我睡梦中,自身在运转先天功导致的?”

前思后想,也只有这样一个借口尚算合理,韩湘只得无奈摇头,长叹一声从石床上站立起身,只是脑海中始终缭绕着那个奇怪的梦境,和那个伟岸的中年与那美丽的妇人。

石洞不深,径直通向外面,眼前便是一片艳阳高照,山势陡峭崎岖在不远处,小溪河流自南际山上流下,盘绕而过,不知通向哪里。

素行云坐在洞口的石块上发呆,她心思惆怅,又有担忧,只想早日出去这深渊,看看父亲是否安然,更又对与韩湘感觉到迷茫。

她无助的看着小七在远处陪着缩小了的弑帝鳄玩耍,天真的面容与笑声竟似已忘记了爷爷奶奶的尸骨被损坏,化作灰烬。

韩湘踏步走出,看到洞口旁的那抹雪色,不禁心神一动,又看她的背影如此落寞,让人不住想要去爱护,去怜惜,去拥入怀中。

韩湘缓缓走到石块旁,寻了边上的空地坐下,低声道:“想什么呢?”

素行云猛然回神,扭头看到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四目对接,她心头又是一阵抖动,慌忙底下头颅,不再去看,只轻摇了头,声音低如蚊蝇,道:“没…没想什么…”

韩湘并未多想,只看着眼前玩乐的小七,身后赤面业已到来,立在山洞口,看着身侧巨石上并肩而坐的二人,一个白衣如雪,窈窕仙子,另一个****上身,眉目清秀,从嶙峋的脊背上,正能看出他早已别了书生的文弱,渐显坚毅。

赤面不由摇头,低声轻叹:“倒真是一对佳人绝配,只可惜…”

韩湘经此连番磨难,此际功力早非往日,一身内力充盈饱满,体质横炼,筋骨间充满爆炸般的力量,更是耳聪目明,赤面的低声轻语自被他听得清晰,又转身看了看身边的佳人,不觉也是一阵黯然,心中默念:“待我出得这幽冥深渊,定要让天下人还圣教一个正道名声,也好…”

其后的话语被一阵羞怯掩埋,便听到稀碎的脚步声已缓慢靠近。

韩湘抬头看去,只见小七已牵着一根藤蔓,后面系着弑帝鳄的脖颈,俨然当做了宠物一般,任由弑帝鳄桀骜不逊的抬起大头,咆哮连连,那藤蔓上仿似有怪异的魔力,束缚着它怎么也挣脱不得。

小七的眼光略带疑惑,更有迷茫闪过,紧盯着韩湘的面容,那张俊秀不凡的脸上似让他想起了什么,但又有深深的迷茫划过心田,不知究竟是在哪里曾见到过这样一张脸皮。

韩湘也自看到小七,忽然又想起昏睡时的奇怪梦境,在那梦里,他正是那个中年男子怀中紧抱的青年,而青年的手里,正紧握着一个面容呆滞的小木偶。

一股浓厚的亲切感悠然升腾心肺,韩湘回想着那个梦境,眼看着小七越走越近,一行一动,一眉一目,一个颤抖,一个抬腿都越发熟悉,好像正是自己亲手将他造就,赋予他生命一般。

不知不觉,韩湘的眼眶已渐朦胧,有晶莹的泪水缓缓聚集在他的眉下,眼中的小七在泪水与天边烈日的照耀下略显扭曲模糊,但那股亲切感却更加亲近。

韩湘宛如魂游,不自觉失神出声:“七儿…?”

这一生脆弱颤抖的呼喊仿佛一柄重锤击打在了小七木质的胸膛上,他只感觉左胸一阵绞痛,他伸出小手紧紧按住,但入手出却只是一块坚硬的木质。

他想要哭泣,却再也流不下泪水,只有悲戚的抽泣化作深沉的思念,在他的小脑袋中徘徊缭绕,带着痛与苦。

小七松开手中的藤蔓,“哇…”的一声悲哭出口,猛地一个闪身便扑到了韩湘的怀中,抽泣的声音剧烈抖动,不住叫道:“爸爸…爸爸…”

韩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亲切的感情,也不知道小七为何叫他爸爸,但这一声声的呼喊却深深烙印在心中,让他挥之不去,驱散不得,任由着小七的哭喊,他的泪水更加汹涌的流出。

素行云与赤面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一人一木偶,好像又是梦幻加身,但小七悲戚的哭喊,韩湘眼角的泪水,让他们不仅心中戚戚,竟也是有悲伤弥漫在心中。

哭声渐止,小七抬起头颅,脸上带着幸福而又温暖的笑容,望着韩湘问道:“你是小七的爸爸吗?”

韩湘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道之前的梦境不过只是梦境,但那梦境现在回想又仿佛真实发生,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与前生。

他又想到那个伟岸男子温暖的怀抱,和他怀中的青年,那眉目,那脸庞,现在再度浮现脑海,不正是自己吗?

韩湘失神的点了点头,但怀中的小七却猛然面色变化,大摇头颅,挣脱韩湘的臂膀,不住退后,嘴里喃喃道:“不对…不对…你不是小七的爸爸…小七的爸爸早被坏人打死了,奶奶把他送进了轮回,奶奶跟小七说,爸爸再也回不来了…你不是小七的爸爸…”

那美丽妇人的面容与梦境中的一切交替浮现,仿佛正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让韩湘难以区分前世今生,只有心中对小七的沉重亲切感清晰可见,难以挥散。

韩湘看向小七的眼神,竟也如赤面看向自己一般,又与那梦境中的中年男子更加相似。

“哇呀…”

小七在素行云与赤面愕然的神色中,再次哭喊着投入韩湘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