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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章、鹿死谁手

“杀!”

“诛曹!”

第一缕阳光还没来得及跃出天际,张绣军就用喊杀声唤醒了沉睡的大地,还有曹营。

只见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在前排披坚执锐的张绣亲兵的带领下,扒开了层层鹿角,猛然冲向曹营的大门。以老兵在前作为锋头,杀出一条血路,鼓舞起后面跟随的新兵蛋子无穷无尽的勇气,张绣深谙用兵之道。

如果有铁蒺藜在外,是可以阻挡一下进攻的脚步的,但曹营前没有。毕竟那玩意扔下去明早还得捡起来,很费事不是?毕竟追兵已经被击退了不是?

曹军守备的疏忽,在这一刻无限被放大。简陋的曹营栏木,在如猛兽出笼的西凉兵面前被轻易推倒,被焚烧,敲响了杀戮的序曲。

这杀戮的序曲是西凉铁骑的马蹄声。再无障碍遮挡的曹营,让胡车儿率领的骑兵长驱直入,挥起了死神的镰刀。

这杀戮的序曲也是曹营外围兵卒的慌乱。无数西凉军杀来之际,各种鼓锣声、牛角号声,瞬间响起,让被喊杀声惊醒的曹军更乱了。

是的,彻底乱了。

都说城堡是从内部攻破。这句话放在被夜袭的曹营里也适用。

睡得死死的兵卒们,一下子被惊醒,跑出军帐一看,入眼是西凉铁骑在火光袭来,入耳是前方同袍的死前惨叫,恐怖就从心里冒出,长在了脸上。

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听从什长、队率的指挥拿起兵器结阵扼守,而是掉头逃窜。也对,屠刀一步步推进,不跑就要死了。

任何一个兵卒都不想死。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吃粮,是为了吃饱活着,而不是为了大人物们虚无飘渺的耀荣,和朝廷讨伐不臣的大义。

伍长,什长,队率,军侯,吼破了嗓子,也只不过聚集了一小部分人,但马上就被汹涌而来的西凉兵们击破,散落四方,然后一起加入哭爹喊娘的逃亡队伍中。

如同的雪球一样,曹营逃亡的兵卒越来越多。

彻底乱了。

曹营的中军,也是一阵慌乱,无数的火把点燃,照亮了曹老大一脸狰狞。他很愤怒,红着眼珠子让各部人马结阵营地,偶尔的,眼睛中还闪过一丝恐惧。

是的,他又想起了去年的水那一场夜袭。那一场兵败如山倒的屠杀,那一次儿子曹昂死亡、亲卫死伤殆尽的伏击。

只是不同的是,那一次有曹仁堪堪赶到解围,这一次谁来解围呢?毕竟曹仁的偏师依然在另外一个地方和刘表军纠缠着。

咚!咚!咚!

战鼓如雷,声声催,分别从中军两个角落响起。曹老大仔细在各种杂乱中分辨,一处是于禁的兵营。

只见兵卒们有些衣甲不整的列队而出,急促往他的中帐奔来,最终在前方严阵以待,给曹操立起了第一道人肉盾牌。

于文则真乃良将也!哪怕骤然遭到夜袭,依然可以立阵在前,为孤争取集聚兵卒的时间。

暗赞了一声,曹老大心中甚是欣慰,然后又将眼光投向了另外一处战鼓响起的地方。

是扬忠都尉军营。

那里一片火光通明,警戒的火堆似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灭过。但是那里的兵卒没有奔过来,而是在依稀的火光中忙碌着。似乎在用多余的木头制造障碍,但另外一波人在地上挖什么?壕沟吗?子初这是在干嘛?

曹老大有些不解,但不妨碍他心中大定,脸色变得平稳。有了前方于禁和陈恒兵马的阻挡,他完全可以用这段时间差结阵应敌,而不是被撵着追杀。

“报!”

一骑急促奔来,未等马匹站稳便跃下来,跪在曹老大跟前,“报司空,属下乃徐都尉麾下,奉命前来禀报,徐都尉已经领着骑兵从侧门出营,迂回截杀敌军!”

嗯?徐晃已经出营了?

曹操听完,脸上不禁露出喜色。他知道徐晃为什么没有直接冲杀张绣军,而是率兵出营了。骑兵的优势是速度,是马力。没有奔跑起来的骑兵,失去机动力的骑兵,在步兵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如果说于禁和陈恒的严阵以待,可以让他做好准备,让他能在夜袭中有一战之力;那么徐晃的迂回,就是压倒胜利天平的筹码。

试想下,前来偷营的张绣军,攻进兵营中短兵相接厮杀的兵卒们,忽然被一支骑兵从后方杀来,前后夹击之下,能不锁定败局吗?

“哈哈哈,好!公明不负孤厚爱也!”

曹老大终于笑出声了,抽出剑亲自督促兵卒们列阵。然后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文则,子初,多为孤争取点时间!

嗯,骑兵的迂回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中军守不住西凉军的冲击,溃败而去,那么徐晃赶来也无济于事了。

被寄予厚望的陈恒,并不知道曹老大心中所想。

他很忙,指挥着兵卒们先是将栅栏拆了,扔成无数个小堆点燃。矮矮的栅栏是阻挡不了骑兵的,骑术精湛的骑卒们一个跃马就过冲过来了。

但间隔几步就燃起的火堆能最大阻止骑兵的路线,将西凉骑兵分隔成一个个小队。毕竟有平地可以冲进来,没人愿意从火堆上越过不是?

而这些间隔中,陈恒让兵卒们扔下了铁蒺藜,还在火堆后的一大片地面,挖满了一尺深的陷马坑。

马蹄如碗口,是圆的;而人足是长的。人踩着陷马坑没事,但高速驰骋而来的骑兵,一旦踩到,在强大惯性下,肯定能扭断马腿。

匆忙做完这一切后,扬忠都尉的兵卒们才列阵。是个圆阵,这个时代野战防御战时的环形战斗阵形,系古代“十阵“之一。

盾兵在前,蹲在地上,用肩膀抵住了盾牌。枪兵在后,将长枪架在了盾牌上,枪身有一半冒出来,招摇着枪尖的冷芒。

近看,长枪茂密如林,像一只受惊的竖着刺的刺猬。远往,如同汪洋中的一座小岛,准备着迎接惊涛骇浪的拍打。

陈恒站在阵列中间,佩剑插在跟前的土壤上,手中拿着军弩。身旁一根比他还要高的狼牙棒竖立着,在火光中尤其突兀。

这根狼牙棒,是胡车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