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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悲催的曹孟德

蔡邕唱的是《猗兰操》。

原本是孔子一身才学与理念得不到列国诸侯们的任用,自伤不逢时,托辞于芗兰,抒发自己老怀悲壮不得志的感慨。

如今蔡邕也弹起这首曲子轻吟,想必也是借曲抒情,抒发自己对朝廷的失望和怀才不遇的感伤吧。

小陈恒对这首曲子很熟悉,因为前世韩愈把《猗兰操》的词改成《幽兰操》,被21世纪的一位天后唱了出来,是电影《孔子》的主题曲。

当时他很喜欢这位女天后的歌,也很喜欢《幽兰操》的空灵与淡然。

唉,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小陈恒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敢惊扰到蔡邕,这个月来这种场景已经见好几次。

轻手轻脚的退去,却不料后背被一只小手顶住了,回头一看,是蔡文姬。

只见她有点悲伤的看着亭子里的蔡邕,对于蔡邕琴声的情感寄托,这位早慧的小姐姐已经能理解一些了。

“小姐姐”,看着蔡文姬脸上有着与大人们相同的淡淡感伤,小陈恒心里一动,轻声叫唤,“等下我走的时候,你能不能弹一曲《猗兰操》?”

“嗯?”蔡文姬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怎么忽然想听我弹?我还不怎么熟练呢,我阿父弹得那么好,你现在就可以好好听啊!”

“我试着给《猗兰操》换了词,临走的时候想唱给你们听。”对不起了,韩愈大神,我要把你的词剽窃了...

“你..你换了词?”蔡文姬失声叫了起来,表情顿时如同见了鬼了一样,才9岁的小孩子竟然给《猗兰操》换了词,相信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听到,都会以为见了鬼了。

你们没见到鬼,是碰到了一个两千年后的灵魂。小陈恒一脸淡定。

“是的,小姐姐,你可以帮我吗?”一脸真诚、纯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表情更没有一点嬉戏。

得到肯定答复的蔡文姬这次是真的呆了,一时无语,脑子短暂停摆,努力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信息中...

“帮你什么?”蔡邕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过来,刚刚蔡文姬的那一叫声已经打扰到他了。

“见过蔡世叔!”

“不必多礼,恒儿,你想让文姬帮你什么?可以说给叔父听听吗?”

蔡邕对这个才学、见识都很不错的小家伙还是蛮喜欢的。

“这个...”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吧,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小子承蒙蔡叔父一家照料,无以为报,所以请蔡姐姐在我走的时候弹一曲《猗兰操》,小子试着换了新词,想唱给蔡叔父听,聊表心怀...”

“你换了词?《猗兰操》的词?”蔡邕的声音更大,看小陈恒如同见到了鬼!

好吧,这个时代的孔子,已经成为圣人了。只要生长在这个时代人,无论是大儒也好、名士也好,从来都没叛经离道的想过要改一改圣人的东西。

“是的,蔡叔父。”

“胡...”蔡邕刚想说胡闹两个字,看到小陈恒一双真诚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尊敬与感恩,心头一暖,就努力把闹字咽了回去。伸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鬼使神差的柔声说,“不用问文姬了,老夫替她答应你了。”

蔡邕答应他,还有另一个理由,对于小陈恒的聪慧,他这些天深有领略,心里隐隐都有所期待来。“这孩子很是不同,没有把握的事不会信口开河的”。连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

“见过蔡公。少家主,行李已经全部搬上马车了!”陈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身边,轻轻说了声。

时光正好,恰是离别时。

蔡邕也不二话,让人在庭院中央摆上香案,点燃熏香架起了琴,是蔡邕私人专用的焦尾琴。

这是蔡邕避祸吴地时,看到一个人烧梧桐木做饭,听到火烧木材发出的巨大声响,知道这是一块好木材,因此讨来,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很好听。

但是木头的尾部依然被烧焦了,所以当时人们叫它焦尾琴。也是后来中国历史上四大名琴之一。

对父亲的心头好,蔡文姬也很郑重,净手后在香案前正襟危坐,闭眼静心,把心中杂念清空,酝酿情绪。

小陈恒也闭上了眼睛,回忆着前一世的林林种种,又想起这一世陈太公无微不至的呵护,淡淡的悲伤、不甘、无奈、感激、释然...心头百感交集,无法言叙。

“叮...咚...”琴声响起,一如蔡邕弹奏的伤感凄凉,悲其不能,怒其无门...

蔡文姬的琴技已经有其父七分韵味了。贯穿融会这方面,老天对天才还是很眷顾的。

小陈恒也张口,“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和着琴声的节拍,清脆的童声唱出了不一样的韵味。是悲伤之后的淡泊,更是幽兰自守的释然,让整个曲风也神奇的变得悠然起来。

蔡邕完全融入,先是对词句的文采大为赞赏,然后回味词中含义,一时间完全坠入了自己的心境中。

小陈恒又将词再唱了一遍,他记得唱两遍刚好是《猗兰操》弹奏的时间长度。

快结束的时候,小陈恒的身影已经在蔡府的门口,伴着最后一个字音唱出,双手高拱微躬身,真情切意的作了一揖。然后转身登上了马车,手一挥,心中满是不舍...

“驾!”

陈坤喝了一声,马车启动,由慢到快,小跑而去。与此同时,蔡文姬小指尖一勾,“咚”的一声收了曲。

蔡邕猛然惊醒,快速趋步到门口,大声喊,“恒儿贤侄,此新词可有名否?”

“幽兰操!”

清脆的童音远远飘来...蔡邕与家人在微风中注目着马车成为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蔡文姬轻咬着下唇,手里紧紧抓住了一块玉坠,这是小陈恒昨天硬塞给她的。说是非正式的拜师礼和离别礼物,还说不收以后就不认她这个小姐姐了。这股无赖劲深得其父真传。

“此子何止我陈留之麒麟儿也!”破天荒的,时仅一个月,蔡邕就推翻了自己的评语。

当然,这句话也就蔡家的人才知道。不过呢,曹阿瞒马上也知道了。因为今天也是他被迫辞官的日子: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乡休养去了。

去年曹操曹老大在镇压黄巾中有功劳,正所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在他老爹一番活动之后,竟然当年就得到提拔,升为济南相。

要知道在刘宏大帝的年代,整个大汉朝就109个郡国,才30岁的他捞到了一个中原地区富庶的相国职位(和太守一样),荣登封疆大吏,这是极为少见的。如果他能踏踏实实的熬资历和朝中权贵维护好关系、和光同尘,二十年后当上三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惜了,世界上没有如果。

曹大大这个时候还是处于“治世之能臣”的崇高抱负中,一腔热血到任后,马上就开始疾恶如仇、雷厉风行的开干了!十来个县的县令直接赶走了七八个,剩下几个也很识趣的请人活动一番调走或者干脆告病走了。

这么一弄,成了强龙压死地头蛇的经典案例,但是引出的后果很严重!

存在就是理由!

这些地头蛇县令贪赃枉法,胡作非为那么多年,早就被告发、调查很多次了,但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官也越当越滋润,自然是有存在的道理的。

原因就是这些人都是十常待的爪牙,后台很硬,非常的硬!因为刘宏大帝是这样描述十常待的两个头头的: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

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之前的国相动不了他们,就连三公九卿参一本都会大事化小,然后小事化了的结果。

曹老大一上任,就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了,等于捅了马蜂窝。

本来嘛,曹老大本人的爷爷就是宦官(他老爹被宦官领养的),虽然口碑很好,但是宦官就是宦官,和十常待算是“自己人”。可是这小子呢,完全没有“自己人”的觉悟!

在雒阳当时就各种挑事,找了十常待不少麻烦;现在外放后还直接蹬鼻子上脸把小弟给废了!这哪里是自己人啊?分明就是真刀真枪对着干的敌人!

当大哥就得有当大哥的觉悟,小弟被打了,就得出头,不然谁还把你当大哥啊?

所以呢,十常待就火了,准备出手了。

不过呢,这次灭火队来得很及时的。曹老大他老爹曹嵩来擦屁股了,奉上了一大堆礼物和赔礼道歉。

好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不到最后的地步,是不会赶尽杀绝的。十常待看在礼物份量很重的面子上,就放他一回,就当小孩子不懂事吧。

但是曹老大是安分的人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又把更大的马蜂窝捅了。

济南国这个地方在当年,是一个很迷信的地方,很早就盛行祭祀西汉皇族刘章的祀庙,据说有600多座。官僚和神棍们以祭祀供奉的名义向平民百姓敛财,赚了个盆满钵溢。赚这些钱的人不只是十常待的,朝中很多权贵都分了一杯羹的。

曹老大要当好官,当好官就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就把这些敛财的祀庙一锅端了,杜绝祭祀!赢得了整个济南国老百姓的交口称赞。

曹青天啊!不过当青天的代价是非常大滴!

有道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曹老大一下子得罪了半个朝廷的权贵,这下子他老爹也保不了他。在济南国的任上还没呆满一年呢,公元185年就接到了朝廷命令,要升调他为东郡太守,明摆着要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