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卧室有两间，都是八平米左右。一间父母住，里面有一张1.5米的大床，一组大衣柜，一张梳妆台。都是老式家具，那张梳妆台是当年父亲亲手打的。父亲去逝后，母亲总对着那张梳妆台伤心，连军当初想换掉，母亲死活不同意，后来还是汪红说:“放着吧，那是姨妈的念想，时间久了，就会好一点。”
梳妆台上放着父亲的遗像。连军走进父母的房间，打开大衣柜，大衣柜的最下面有一个抽屉，是锁着的。连军用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是母亲亲手做的。是用旧的牛仔裤改的，口子可以收紧。里面有两张银行卡，两个房本子。连军把母亲的工资卡拿出来，其余的原放在布包里，收紧口子，连军把布包放在塑料袋里，套了两层塑料袋。然后连军走进厨房，把袋子放进米袋子里。做完这些，连军走进另一间小卧室，粉红色的单人床，粉红色的衣柜，粉红色的学习桌。家具都旧了，粉色不如当年的温馨，有些斑驳。床上铺着淡绿色碎花床单，洗的干干净净。连军慢慢坐在床边，学习桌上摆着一家五口人的合影。
那是汪红十三岁刚来这个家，过年时，母亲说:“红红来了，以后咱家就多了一个人，去照个全家福吧。”
于是，大年初一，全家人出门照了这张全家福。那时，汪红刚刚失去父母，瘦瘦弱弱的，眼睛明亮水润，梳着马尾巴。站在自己和弟弟身边，瑟缩胆小，小心翼翼的样子。连军拿起照片，仔细看着。然后慢慢放下，摆好。连军环顾四周，汪红漂亮高挑的身影，仿佛就在房间里，脆声笑着，甜甜的喊:“连军哥，我要吃麻婆豆腐。”
连军总是宠溺的说:“好，做。”
连军闭上眼睛，感受汪红甜蜜的气味。许久，连军起身，走出小卧室，出门去小市场买菜。连军买菜后。没有回母亲家，而是回了自己的家。连军自己的家也在这个小区，相隔四栋楼，是一层。连军走进门洞，楼上钱家的两口子下楼，小钱看见连军就问:“连军，阿姨怎么样？”
连军说:“不太好，今天又抢救了，下了病危通知书。”
小钱说:“哦，明天我们去看看。”
“不用麻烦，又不是第一次住院，老病号了。你忙你的。”
“我和好几个人约好的，你就别操心了，有事说啊。”
小钱和老婆往外走，小钱的老婆回头看看连军说:“放心吧，红红在医院里，一准没事。”
连军微微皱皱眉头，没有说话。连军拿出钥匙开门进去，直接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连军从家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连军提着保温饭盒，快步向医院走去。连军走进病房，母亲已经醒了，靠在床上，看见连军笑着说:“送饭了，做什么好吃的了？”
连军笑笑说:“熬了鱼汤，泡点米饭，少吃一些。”
老太太点点头说:“好，连兵一起吃。”
连军说:“我装的多，够吃。”
老太太只吃了几口就摇摇头说:“吃饱了，我累了。”
连军扶着老太太躺下，把氧气吸上，老太太很快就睡着了。连兵也吃完饭了，俩人轻轻走出病房，走到过道的尽头。
连军低声说:“妈怕是时日不多了。”
连兵红了眼睛，咬咬嘴唇说:“妈身体一直不好，爸走了以后，一直病病歪歪的，现在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怕是真的不好。”
“有些东西该准备了。”
“嗯，我认识一个人，白事办的不错，我给他打电话，让他看着准备。”
“嗯，就这么定了。我给张远打电话说一下。”
弟兄俩互相看看，都忙着去打电话。连军拨通张远的电话，电话通着，一直没人接。连军连着打了三次，电话都没人接。
连军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连军说:“我去张远家看看。”
“电话打不通？”
“通了，没人接。”
“那你去吧，晚上就别来了，我陪着妈。”
“好。”
连军急忙走出医院，本想走到公交车站，心里有点急，索性站在医院门口打车。汪红的新家在西区和cg区交界的地方，在西区的最东头。连军打车过来时，是下午四点。连军在车上又打了两次电话，依然没人接。连军下车后快步走进小区，走到汪红家的门口，连军敲门。没有人答应，连军有些着急，用力敲门，嘴里喊着:“张远，张远，你在吗？”
过了好长时间，张远打开门。张远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睛布满红血丝。才一天的时间，张远明显瘦了，憔悴不堪。
连军说:“张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张远沙哑的声音说:“连军啊，进来吧，没事。”
连军跟在张远身后走进客厅，张远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淡淡的说:“连军坐吧。自己倒水喝。”
连军看看张远有些干裂的口唇，走过去替张远倒了一杯水，递给张远，轻声说:“喝口水。”
张远抬起深陷的双眼，阴沉沉的看看连军，轻声说:“谢谢！”
张远接过水杯，低头轻啜一口水。神色恍惚，目光游离。连军轻轻叹口气说:“公司的事安排好了？”
张远淡淡的说:“没去，他们会安排好。”
“那是你的公司，你自己不操心，谁会尽心？”
“没事，现在，钱与我乃是身外之物。”
“没有接到讹诈电话？”
“没有。”
“什么消息都没有？”
“没有。”
“我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
“哦，手机放哪里了，我忘了，没听着。”
连军摇摇头说:“我现在打，看看放在哪里了？”
连军拨通电话。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铃声响起，就在附近。连军顺着声音找，在沙发靠垫后面。连军拿起手机，递给张远。张远说:“刚才我在楼上，没有听到。”
连军说:“张远，你要振作起来，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
张远幽幽的说:“有关系吗？”
连军无奈的说:“吃饭了吗？”
“不想吃。”
“我去买点。”
“不用，没胃口。”
“张远，我母亲病重，你去看看行吗？”
“好，明天去。”
“说好了？”
“说好了。”
连军站起身说:“我去买点吃的。”
“不用，家里有。”
连军走进厨房，打开对开门的大冰箱，看到里面有面包和牛奶，关上冰箱门。连军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张远坐着没动，淡淡的说:“好，明天见。”
张远神情恍惚，萧瑟。连军走出大门，大门是自动的，在连军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连军回头看看，轻轻叹口气，慢慢走了。
连军在路上打电话给连兵:“张远在家。”
“没事吧？”
“情绪低落，心情不好。他说明天去看妈。”
“没事就好。”
“妈怎么样？”
“还没醒，睡的挺好。”
“晚上不要睡的太死，警醒着点。”
“知道。”
连军回到家已经七点，冬日天黑的早。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连军走进自己的家，打开门，刚打开灯坐下。门外有人敲门，连军走过去开门，是老邻居。过来问问母亲的情况，连军客气的说:“谢谢阿姨，我妈今天好一些，还吃了几口鱼汤呢。”
“那就好，我就是问问。”
邻居絮絮叨叨说了好长时间，连军有些累了，脸色不好。老邻居歉意的说:“看我，人老了，说话絮叨。连军几天都在医院，累了吧，快休息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