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串串门子不稀奇
这是极其紧张的一周。
紧张的撰写工作开始后，杨东的心一直提着。为了保证质量，他每天都在宾馆上班并且干到很晚，虽然招待所有房间，但杨东一次也没有在招待所住，每天不管多晚，他都坚持回家。他不是怕老婆，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这几年没完没了的写，没完没了的熬夜，他有点神经衰弱了，一换地方就睡不着，再高级的宾馆也睡不踏实，只有在家才睡的香睡的沉，所以只要有条件他一定回家，绝对不在外边住，为的就是能睡个好觉。
高义几次到招待所审查竞争报告，并亲自修改了多处。不得不承认，高义的水平非一般人能比，经他改过的地方确实出彩。高义在改革和经营上的思路独到，在管理上有观点有方法，引用的那些数字很恰当、很到位。随着高义竞争报告的成型和完善，杨东越发担心王健了，也不知道王健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心里虽然着急，但由于有纪律，他也不能问。但他在吃饭时，从王健那个组人员的表情上看，似乎问题不大，杨东觉得怪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竞争董事长这事一开始，杨东总觉得许多事情不对劲，但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老是觉得有一种很诡异的气氛。
李强他们反馈回来的情况是钱达昌对他的竞争报告很不满意，发了几次火，这也是杨东意料之中的事。杨东从侧面了解到，李强他们确实也尽力了。包括刘红在内，大家反复商量过多次，几易其稿，但钱达昌不是高义，在改革发展上，钱达昌没有思路；在管理上，钱达昌提不出任何具体的意见和建议，总说往好里写往实了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肚子里没东西，就是提着一根棍子站在李强他们的身后，他们也写不出来呀。
每天面对李强那张苦脸，杨东心里也不舒服，想了好久，才想了一个法子，一天下午杨东悄悄对李强说，“你到我办公室的柜子里找着今年年初总厂向部里作的工作汇报，把改革和管理方面的思路、观点改改加到钱的头上，也算有点内容。”自此，杨东知道，无论怎样，钱达昌都不是高义和王健的对手。可谁也没想到，鸡有鸡道，狗有狗道，钱达昌也有他的高招，而且他的高招还很绝，差点把高义和王健的部署都打乱，让他俩跌入万劫不复深渊。
这几天由于回家比较晚，他发现宿舍里串门的多了起来。是的，每逢厂里有动静时，一些多事的人都要串一串，尤其是现在总厂面临着确认或者更换主要领导的关键时刻，串串门子没有什么稀奇的。长期以来，杨东对此事不以为然，他知道，各个阶层有各个阶层的活法，不管是谁遇事心里总是不踏实，互相串串，沟通沟通也不是坏事，只要不出格就行。杨东当然知道许多人是专门去领导家拜访的，也大致知道他们去领导家里干什么。说实话，杨东对这种事一直持一种同情的态度，特别是一些基层的车间主任、科长之类的，大家活的都不容易，有三分奈何，谁愿意舔着个脸去给领导送礼示好，而且还不知道领导愿意不愿意要，碰上好说话的，收下还好说，如果遇上个死活不要的，那难堪就大了。
去领导家里拜访是有大学问的。首先你得理由充分，充分得让领导一听就能接纳你才行。这种事绝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随便拿上个卡或礼物去领导家里，领导就接待你，就答应你的请求，然后收下你拿来的礼物或什么什么卡，最后微笑着送你出门，这种情况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多数情况是，不管拿没拿东西，领导或领导家属都不会让你进门的，因为领导也是人，上一天班了，下班也需要休息，每天家里人不断，给谁谁也烦。所以他（她）们会很温和告诉你，有什么事明天上班后到办公室再说。对领导说的这句话你可别认真，那就是一句应付你的专业术语，你要是非认真，第二天非要去找领导，不等你走到领导的办公室门前就会有秘书拦住你，告诉你领导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待你。你要是还不死心，再去找领导，秘书就会再次告诉你，很不巧，领导到市里开会去了。反正领导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开会，你满意也罢不满意也罢，你挡不住领导开会也不能影响领导开会，时间一长你也就没劲了。
第二个要想到领导家里拜访，你得和领导有那层关系才行，也就是说你和领导要有共同的会话平台，要有共同语言。没有那层关系，要么你进不了门，就算你进了门，也会尴尬不已。曾经有个车间主任想把爱人调回来，跑了半天没跑成，最后硬着头皮找到高义家里。一个五万多人的大厂，车间主任一级的干部得用火车拉，高义开门后，这车间主任说了半天，高义也没想起来和他在什么地方打过交道，最后还是那句话，你这事明天去人事处解决。结果门也没进，末了事也没办成。还有一个是总厂机关的科长和处长弄了点别扭，想换个地方，冒冒失失地找到高义家，高义开门一看来人是总厂机关的，虽然叫不上名字，但面熟，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就让进来了，此人坐下后竟然就找不出一个话题来，干干的坐在那里看电视，高义一看他这样就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拿出一个信用卡放在高义家的茶几上，嘟嘟囔囔的说了来意。高义一听就瞪起了牛眼，说：你干什么？你它妈的想贿赂我？换工作什么时间说不行，非它娘的半夜三更跑到我家里来？最后高义把他连同他的信用卡一起推了出去。所以说，到领导家里拜访可不是一件容易事，那是需要有高智商的。普通人只看到一些人在领导家里出来进去，可没想过人家事先做了多少功课，预设了多少埋伏，天下事，没有那件事能轻而易举地成功的。包括拍领导马屁这种事。
这么多年了，尽管和领导前后楼，但杨东从来没有去过任何领导的家里，就是有非去不可的事情，他也尽量让手底下的人去，这样做的目的一个是能躲开领导，他始终认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与领导走的过于近是一件危险的事，不是有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吗？别的不说，你一旦与领导走的过近时，不知不觉中就会知道许多你不该知道的秘密，只要领导有事，你就一定会被牵连，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清嫌疑。同时，与领导的亲密关系是需要维护的，尽管维护关系的不只是靠金钱，但离了钱也是不行的。他没有过多的钱，也没有来钱的其它渠道，光靠两片嘴皮子和一张不怎么灿烂的笑脸去维护和领导的关系，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行的。既然不能维护，还要它干什么？二是这样做可以让手底下的人有一个接触领导的机会，像他们这种处室除了主任一级的头头，普通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总厂领导的，更不要想和领导有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但是有事时，特别是领导需要看看自己即将发表的论文、理论文章及讲话时，机会就来了，这时把这个机会让给下级，下级往往是会感激涕零的。
对于这个问题，妻子郁梅开玩笑地说他：人家是争着抢着往领导面前站，你是想尽办法躲人家，不全身心的贴近领导，还想进步，做梦！
妻子的话是实话也是真话，杨东当然知道“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的含义，但他多年一直认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踮起脚来摘桃子的前提是踮起脚来能够着桃子才行，你离桃子八百米远，别说踮起脚来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时，你再瞎折腾又有什么用？既浪费了资源和时间，又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企图，何必呢？
政研室的工作杨东清楚的很，属于“鸡肋”性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你是锦上添花，没你天也塌不下来，有你时太阳照样升起，离了你地球照样转。在这种情况下，你那么贴近领导第一是没用，第二是人家讨厌你。在此思维的影响下，杨东就秉持用我我就干，不用就去搞专业，反正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么一想，心态反而平和了。
他不去找别人，不意味着别人不来找他。你想躲事儿，事却不想躲你。
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刘红会找上门来，而且主动告诉他一个让他和另外两个领导同时震惊的消息。通过这个事，意外地拉近了他和王健的关系，也使王健和高义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努了一把力。也正是通过这件事，他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句话的极端重要性，因为，映入人们眼帘里的永远都是假象，就像一汪清澈泉水，看似平静的表面，其实暗藏激流。
表面越是平静，暗流越是汹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