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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奇怪的死法

“不知曜灵公子在此,请恕索遐无礼之罪。”索遐虽然心中奇怪,但见到了自己未来的老板,他还是一下子跪了下来,倒头就拜。

“索大人请起,我张曜灵如今还是一介白身,当不得索大人如此大礼的。”张曜灵快步走上前去,将索遐扶了起来。

“不知曜灵公子在此,是为了……”索遐迟疑地问道。

“我?自然是为了这一件杀人案而来。”张曜灵先是一怔,然后很快地回答道,“好了,索大人不要多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赶紧进去勘察一下现场吧,这里面我可是一直让人守着,还没有进去看看呢。”

说完张曜灵就扯住索遐的衣袖,拖着他就向里面走去。

到底是谁负责查案啊?又到底是谁听谁的呀?

索遐心中全是问号,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公子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一向深居简出的小公子怎么一下子就搀和到这里面去了。只是形势比人强,张曜灵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只有听命的份。

结果满脸无奈苦笑的索遐,就跟着张曜灵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房门缓缓开启,阳光重新照射进去,一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让本来还是满脸苦笑的索遐,一下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罗用,你马上带人去找仇池少主,让他把从昨天到现在负责俞归大人起居及在附近出没过的人,统统带到前厅,等会儿我要亲自审问!”索遐猛地转过头来,大声吩咐道。

“是!”一直站在这里浑身不自在的罗用早就忍不住了,这时一听自己可以走了,马上带了一队亲兵走出门去,飞奔着去找杨国要人去了。

“曜灵公子既然在这里,那就公子先请吧。”索遐同样不敢把这个满身神秘色彩的张曜灵当作寻常孩子看待,闪身在一边,让张曜灵先进去。

“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这查案的事情,还是要倚靠索大人多多出力了。”张曜灵拱了拱手,也不客气,迈开脚步,第一个走进了这处凶杀现场。

为了不破坏现场,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门外警戒,只有张曜灵、索遐和两名仵作走进了房间中。还有心中充满了好奇的杨婕儿,趁人不注意也是溜了进去,索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张曜灵,皱了皱眉,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是一间寻常的书房,靠墙一排书架,摆着一卷卷的书轴。

这个时代的书籍还是处于卷轴装的时期,像后世那种蝶装书籍,要在唐宋之后才出现。

卷轴装是由简策卷成一束的装订形式演变而成的。其方法是在长卷文章的末端粘连一根轴(一般为木轴),将书卷卷在轴上。缣帛的书,文章是直接写在缣帛之上的,纸写本书,则是将一张张写有文字的纸,依次粘连在长卷之上。卷轴装的卷首一般都粘接一张叫作“裱”的纸或丝织品。裱的质地坚韧,不写字,起保护作用。

裱头再系以丝带,用以捆缚书卷。丝带末端穿一签,捆缚後固定丝带。阅读时,将长卷打开,随着阅读进度逐渐舒展,阅毕,将书卷随轴卷起,用卷首丝带捆缚,置于插架之上。

因卷轴装书籍阅览不便,查检不易,具有很大的局限性,特别在当时流行的佛教中,那些僧侣及善男信女们念经,卷舒展阅,更感不便,于是,他们首先对卷轴装经书进行了改革,将原先写好的长卷,均匀而有秩序地正反连续相摺,处齐摺完既为一册。

由于这一发明,阅览比卷轴装翻检便利,省时省力,而且更有利于保存文字,延长寿命,所以当时的经书,几乎都采用这一形式装帧,故有人称此为经折装。它的出现,完全改变了卷轴装的旧貌,进入全新的册页阶段。

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印刷术,所以书籍全部都是手抄版。这样自然阻碍了书籍的流通和传播,所以这个时代的人读的书很少,基本上除了那几本典籍就没有什么可读的了。

使馆是给来到凉州的各地使者暂住的,所以书架上也没有多少书,也就是应个景而已。

当然现在的人们都没有什么心情去看那书架书架上有什么书,地上的那具尸体,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死人有什么太恐怖的,而是这个死人,死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名男子,半跪在桌子旁,一段绳子勒住了他的脖颈,看上去应该是被勒死的。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上吊应该是先在房梁上吊一根绳子,然后打一个活结。接着搬一张凳子,踩上去把脑袋伸到绳套里,腿一蹬,凳子一歪,人就死翘翘了。

可这个俞归却是跪在地上,虽然也是被绳子勒住,但应该是被别人勒死的吧。

只是既然勒死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摆出一副吊死在桌子上的假象。是为了制造上吊自尽的假象?凶手难道不知道,这样很蠢吗?

绳结在脖颈左侧,压迫俞归的头部往右侧偏斜,歪着脑袋,伸着舌头。脸色乌青,双目暴突,难怪刚才把杨婕儿那小丫头给吓成那样。

“这是怎么死的?”索遐皱着眉头,向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仵作问道。

“死者颈部有勒痕,口眼俱开,面部紫胀。全身无明显外伤,颈部有

一道勒痕,应该……应该……”那名胡须花白的老仵作检查了半天,却是迟疑地说不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快快讲来!”见到这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有些迟疑,索遐赶紧催促道。

“他……他……好像是自杀!”老仵作被吓了一跳,佝偻的身子一哆嗦,一下子蹦出了一句话。

“什么?!”索遐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其余的人已经惊呼出声。

“喂,老仵作,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呀?”不知何时进来的杨国闻听此言,冷笑一声说道,“自杀?这样跪在地上,也能把自己吊死?你老糊涂了吧?没想到这凉州官府的办案水平不过如此,竟然要靠一个老眼昏花的老糊涂来做仵作,难道是凉州无人吗?哈哈哈……”

索遐紧皱着眉头,对杨国的挑衅置若罔闻。他只是围绕着俞归死的那张桌子,不停地来回踱步。

“张曜灵,这个人真的是自己上吊的吗?”看着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杨婕儿也是放低了声音,蹲下来,凑到张曜灵的耳边,悄声问道。

“是,也不是。”张曜灵不置可否,只是笑容依旧。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人真的可以跪在地上把自己吊死吗?”杨婕儿听不懂张曜灵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我说是,是因为人真的可以跪在地上,就把自己吊死。那名老仵作说的没错,这个俞归,看上去就是这样死的,所以我才会说是。”张曜灵贴近杨婕儿的耳畔,恶作剧地吹了一口气。

杨婕儿的身体一下子就颤抖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让她的脸色微微泛红。她搞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病了?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又凑得离张曜灵更近,再次追问道:“人怎么可以跪着就吊死自己呢?喘不上来气得多难受啊!到他憋得受不了的时候,难道他不可以站起来吗?”

“其实他并不能算是勒死的,确切地说,他应该是缢死的。”

“缢死?这个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缢死的概念是通过死者自身的重力,拉紧套在颈部的绳索,压迫颈部的静脉封闭,导致脑部的血液回转,引起了缺氧致死。勒死是用绳索缠绕在死者脖颈上,压迫呼吸道以至窒息死亡。”

“静脉……呼吸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呃……这么说吧,勒死是喘不上来气憋死的,而缢死是把他的血脉堵塞而死。而这个俞归,就是血脉受阻,所以他的脸才会变得这么恐怖,而不是和那些上吊之人一样。”

张曜灵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道好险。刚才一不注意,竟然把后世的那些专业词汇给冒出来了,幸好是只有这一个小丫头听到了,不然又是一个大麻烦。

杨婕儿似懂非懂,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张曜灵看了看已经被取下来的那根麻绳,又看了看地面,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这样的手段啊。

前世身为一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超级杀手,张曜灵对这些杀人与被杀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而缢死与勒死,正是一名合格杀手所必备的一项技能。

脖子,是人身体上最要害的一部分。在脖子上,只有颈椎这一根骨头,其余的大都是大量的软组织。

气管、食道、颈静脉、颈动脉、颈椎、各种神经组织,作为唯一的连接大脑的部分,脖子上面几乎布满了一击致命的要害。

在影视剧中,经常可以见到那种把白绫挂到房梁上,踢翻椅子悬空的自缢方式。其实,这种自缢方式,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常见。最常见的一种方式,称为不完全缢死。

自缢,是把颈静脉堵塞,导致脑部缺血而死亡。

颈静脉是人体头部血液回流心脏的管线,这么重要的一条管道,要使它闭塞的重力却只需要1.5公斤的重力。即便是人借助了地面的支撑,与身体的重力抵消了一些,但剩余的重力也足以使人致死了。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当人到后来承受不住的时候,不是就可以站起来了吗?

这样只是一种想当然的想法,在现实中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的确,生存,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最大的本能。即使是一个心如死灰一心寻死的人,也要选择一个没有丝毫退路的死法,才能让自己自杀成功。投水的时候,会游泳的一定要在身上绑一块重物,不然一到憋不住了,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游起来。

生存,是大自然赋予所有生命的一项本能,谁都无法改变。

自缢的时候,绳子压迫颈静脉,血液循环出现障碍,使大脑缺氧。当人的脑部血管受阻而得不到足够的氧气的时候,便会很快失去意识,无法更改。

除非自杀者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否则在实施自缢后,再想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这个死去的俞归,虽然张曜灵也猜不出凶手为什么会用这种方法来杀死俞归,但是,这的确很有迷惑性啊。

“此人,绝对不是自杀!”索遐观察良久,又与那两名仵作几番询问,突发惊人之语。

“他当然不是自杀了,跪在地上,还能把自己给吊死?这还用你说?”杨国是存心找茬了,对索遐的话嗤之以鼻。

“杨国公子,刚才那名仵作说的其实没错,这俞归的确很像是自杀,其实上吊也不用双脚离地,一样会死。”索遐一点都不动怒,而是微笑着继续向下说,“这俞归身上没有任何扭伤或者什么掐伤痕迹,现场也没有发现什么挣扎或者扭打的痕迹,可以看出,这个俞归是自愿把自己给套进去的。”

“胡说八道,你既然说他不是自杀,那为什么还说他是资自愿套进去的?一个好好的人,谁会没事自己勒自己玩啊?”杨国自以为抓住了索遐的痛脚,得意洋洋地说道。

“杨公子才思敏捷,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为何此地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俞归的身体上也找不到半分伤痕?”索遐笑眯眯地反问道。

“这个……这个……”杨国张口结舌,原先的得意一下子全部僵在了脸上,表情很搞笑。

“哥哥,你又不懂断案,还是不要在这里捣乱了。”不想见到自己的哥哥继续出丑,杨婕儿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杨国,半撒娇半威胁地,把不情愿的杨国给拖走了。

不相干的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张曜灵,索遐,就连那两名低头忙碌的仵作,也被门神般的阿鲁,给带出了门去。

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了起来。

“对这件杀人案,不知公子有何高见?”尽管面对的是一个两岁的小孩子,但是多年宦海生涯培养的直觉告诉索遐,这个满身神秘的小公子,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索大人为何问我?这件事好像应该是你来负责吧?”张曜灵的脸上又开始绽放出可爱的笑颜,笑嘻嘻地说道。

“公子就不要再戏耍了,公子几番波折才来到这里,又在门外一直等到我来才进来,肯定不会是来这里玩耍的吧?”索遐苦笑了一下,垂首说道,“索遐虽不是什么明眼之人,但也能看出公子非常人,行非常事。若有差遣,请公子示下!”

“差遣谈不上,我只是碰巧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所以就跑过来看看。”张曜灵走到俞归的尸体旁边,对着索遐说道,“想必索大人也看出来了,这个俞归死的很蹊跷。”

“公子是指……”

“不但他这样跪在地上自缢而死很奇怪,就连他死的时间,也是很蹊跷。”张曜灵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地说道,“使团刚刚来到凉州,而且……我听说昨天好像还有人去找过他,结果……今天他就死了。连接得这么紧密,不是一件很蹊跷的事吗?”

“不知道公子所说的那人,是……”索遐脸颊一抖,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呵呵……”张曜灵意味深长地望了索遐一眼,呵呵笑着说道,“索大人毋须怀疑,这个人,是我在家里见到的。”

索遐擦了擦汗,低声告罪,心中却放下了一块大石。

自张家第二任家主张茂以来,一只对外奉晋室为主,但在凉州内部,却一直是称“假凉王”,与汉之韩信称“假齐王”为同一心思。这种事情放在太平盛世自然是大大的僭越,与谋反无异。而在现在的这个乱世,这不过是个司空见惯的现象而已。

不止凉州如此,辽东慕容氏,曾经的鲜卑宇文氏,都是自称晋臣,却是玩着自家称王的把戏。这种事情,天下皆知,只不过晋室衰微,大家都装着糊涂,没人把它摆到台面上,这也就成了这个五胡乱世的一项潜规则。

这种事情不捅出来,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一旦捅出来,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如今桓温灭掉了成汉,实力、名声一时无两,这让建康的司马氏和几大士族都感到了威胁。于是他们派人到了凉州,妄图结好凉州,牵制桓温,相互制衡。

而张重华可不是个义务劳动的志愿者,帮忙可以,但是要给好处才可以。

为了把自己的这个“假凉王”扶正,变成真正的“凉王”。他就派出了心腹近臣沈猛,想要以此为条件,换取朝廷的正式册封。

只是张重华低估了朝廷的实力,还有俞归的那张嘴,结果沈猛碰了一鼻子灰,无功而返。

这倒也不算什么,反正俞归也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俞归死了。他死得,真是太要命了,简直就可以要了凉州的命!

俞归刚刚拒绝了张重华派来的说客,结果第二天就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是不是张重华怀恨在心,故意报复,同时向朝廷示威呢?

这个就不太好说了,只要凉州方面不能尽快破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种事情再被有心人一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马上,凉州就会由守卫最后一片国土的忠臣,一下子被打成阴谋篡位的奸雄。到时候,那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停留在西蜀的桓温,在黄河以南窥伺的麻秋,还有一直跟在晋室面前摇旗呐喊的仇池,都有可能向凉州发难。

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凉州,这片在五胡骑兵面前坚守了百年的最后一片汉家故土,还可以保住吗?